第二卷 京城風雲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新的競爭者 文 / 衣山盡
第一百三十二章新的競爭者
這應該是孫淡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春節,正德十六年如期而至,大年夜到了。
雪一陣緊似一陣,暖冬還是被嚴酷的冰寒所代替。
正德皇帝最近的身體非常糟糕,孫淡已經好幾天沒到他那裡去了。年三十這天上午,畢雲帶了兩件錦袍過來,說這是皇帝賞給孫淡的。
畢雲複述皇帝的話:「最近冷得緊,孫小哥身體也是不成的,仔細冷著了,受了涼,平日間要多穿些衣服。」
摸著袍子,孫淡心中有些感慨。總得來說,正德皇帝為人還是不錯的,對人也真誠。只不過,在史書上口碑不太好,被文人們寫得一塌糊塗。將來若有機會,倒不妨替這個皇帝寫點東西,幫他正正名。
孫淡又問正德身體怎麼樣,畢雲含著眼淚說:「大將軍成日間昏昏沉沉的,肚子又疼得厲害。最近宮中忙著過年,估計要忙到十五以後,孫淡你到時候才進去吧。」
孫淡點點頭:「我家裡也有些事要辦,最近也沒辦法進宮。」
畢雲走了之後,孫淡就準備著回會昌侯府去過年。畢竟是人家孫家的子弟,按照規矩,也該回去向兩個族長和三個夫人請安。既然要去,自然要帶著枝娘。
枝娘是個性格和順之人,丈夫說要回孫家,她也不說什麼。只有些擔心,像孫家那樣的大族,見了家住的族長和夫人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該帶些什麼禮物過去。這一想就愁起來,直愁得她終夜難眠。
天亮的時候,看著枝娘的黑眼圈,孫淡啞然失笑:「也不過是去吃頓飯,大家熱鬧熱鬧,犯不著緊張成這樣。等下我同你上街去逛逛,遇到什麼合意的東西,隨便買點送過去就是。心意到了就成,不用太講究。」
孫淡如今也是個富人了,可他和枝娘夫妻二人都是隨意慣了的人,對吃穿上也沒什麼講究。依舊穿著一身舊衣服,上了街之後,孫淡和枝娘商量,孫家本就是豪門,無論送什麼東西過去,人家也不稀罕,正發愁該買些什麼東西。就遇到黃金,這傢伙神出鬼沒的,雖然身為陸家掌櫃,這一個月中卻沒怎麼出現,就連天天去湖廣會館的孫佳也只見過他兩面。
黃金面百無須,臉色有些不健康的發青,見了孫淡,就說他已經尋了他幾天了。又問他最近在忙什麼。
孫淡說,都過年了,就成天窩在家裡,什麼地方也沒去。
黃金有些急噪:「我天人說你每天晚上都出去,最近怎麼不出門了?」
孫淡有些警惕起來,只回答說:「我去的那處也忙著過年啊!黃掌櫃怎麼問起這個。」
黃金這才釋然:「那也是,人家是也要過年的。對了,孫小哥,王府送了不少柑橘過來,我帶了十筐給來給你,你卻不在家,這不,我就找過來了。」
孫淡笑道:「來得正好,我正尋思著送什麼東西去孫府呢,正合我用。」
黃掌櫃命人將柑橘都送過來,孫淡拆了一箱看了看,發現都是普通紅橘,頓時失去了興趣。這東西在後世的南方滿山遍野都是,兩毛錢一斤,送都送不出去,只能白白爛在枝頭。不過,對明朝人來說,倒是新鮮玩意。
謝了一聲,正要著人搬走。黃金突然將孫淡拉到街邊的一個僻靜角落,低聲說:「有一事還需要同你說說,很要緊。」
見他一臉鄭重,孫淡心中奇怪,再朝旁邊瞟了一眼,發現有幾個人若無其事地在旁邊警戒,有意無意地將閒雜人等攔住。
孫淡問:「又有什麼要緊事?」
「還不是錢票的事情。」
「呵呵,知道了,該分紅了。孫佳不是說過嗎,你起碼有六千兩紅利。怎麼,數據上可有不對?」
「不是這事。」黃掌櫃一咬牙,恨恨道:「我得到一個消息,有人也想在京城發行錢票。」
孫淡心中一驚:「是誰,實力如何?」錢票生意利潤之大超乎古人的想像,財帛動人心。可以肯定,一旦發現錢票之中所蘊藏的極大利益,肯定會有人跳出來同陸家錢莊競爭的。再說了,天下間有錢人多了,就京城的十六家大商號而言,每一家的實力都不比陸家和興王府弱。若他們有意參與競爭,事情卻有些麻煩。
「聽說是一個從青州姓平的商人。」
「沒聽說過青州有什麼大的商號啊,怕什麼?」
「這個姓平的雖然實力不足,可他不知怎麼的,竟聯絡上了六家平陽的山西商號,準備在過年之後發行新的錢票。山西的晉商可是有名的富豪,自然不缺現銀。而且,最麻煩的是,這個平姓商人有功名在身,是山東正德十二年的舉子,同官場上一干實力派人物關係密切。聽說,他的座師是內閣輔臣毛紀。」黃金更是咬牙切齒:「官商勾結,我們這回的麻煩大了。」
黃金,實際上就是興王府黃大伴黃錦心中急得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不用多想,這個從青州來的姓平的商人就是江華王派來京城活動的。
要想在京城做成那件大事,不但需要極廣的人脈,也要投下海量的銀子。
最近一段時間陸家發行錢票之後,手頭寬裕起來,在京城無論是收買還是拉攏要害人物也順利了許多,隱約地將青州壓下去一頭。
但可惜的是,興王府的這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源被青州發現了。江華王也動了心,也準備在京城弄一張錢票出來斂積活動經費。興王雖然地位尊貴,可明朝的王爺不能直接參與政治,自然比不上內閣閣臣毛紀這種實權派人物。而且,陸家雖富,卻比不上晉商。
陸家本是南方哪商號,這次拉人入股,股東大多是徽州的徽商人,好處都落到了南方人手中。晉商見到錢票的好處,如何不又嫉又恨,很自然地倒向了江華王。
如此一來,力量的天平開始朝青州傾斜。
黃錦本就是一個野心勃勃之輩,一想到這裡,嘴角都急出了一顆大燎泡。
「原來是這樣啊!」孫淡也感覺到事情有些嚴重,他倒想不到政治鬥爭這個層面上去。在商言商,打倒競爭者,獨佔這個龐大市場是他下意識的反應。若任由這個新的對手發展壯大,以古人那點淺薄的金融知識,很有可能將錢票變成圈錢的工具。到最後,必將禍害到整個行業,將錢票變成寶鈔那樣無人問津的廢紙。
孫淡:「黃掌櫃,這事陸炳知道不,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黃掌櫃:「陸炳是知道的,他這幾日正在打聽敵人的消息,看看究竟有哪幾家晉商牽涉其中,又投進去多少銀子。他也是沒想到好的法子,這不,就讓我來問問你,看你能不能拿出什麼章程。」
「現在我也是兩眼一抹黑,能有什麼主意。」孫淡苦笑:「不管怎麼說,還得先等陸炳摸清情況再說,現在拿主意還為時過早。」
「那也是。」黃錦點點頭,然後陰森森地說:「這些晉商實在可惡,將來若落到我手裡,必將他們連皮帶骨都給活吞了。孫小哥,將來搞晉商的時候,咱們得好好整治整治那些見錢眼開的傢伙。」
「晉商是出了名的要錢不要廉恥,有機會是該好好整治一下。」孫淡說。
晉商在歷史上的口碑非常糟糕,尤其是在明朝末年,民族存亡的關鍵時刻。這些貪婪的人渣居然不斷將中原的糧食和鐵器向後金政權輸出,換取暴利。也因為有了這些不良商人的物資支持,才有了後金軍隊一次次南侵,才有了中原大地的屍山血害,才有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孫淡認為,做生意賺錢天經地義,可出賣民族當漢奸卻不行。若能提前扼殺這個晉商集團,對國家也是有好處的。
他問黃掌櫃:「老黃,青州那邊準備什麼時候發行新的票號?」
黃掌櫃:「正在籌備,估計等過了大年十五,就要開始了。」
「好,我先想想,看能不能想個好的點子出來。」
「好,孫小兄弟,你心思靈敏,應該能想出好法子收拾他們的。」
孫淡苦笑:「我也就是說說,至於什麼法子,有沒有用還兩說。」
於黃掌櫃分手,孫淡著人抬了橘子趕去孫府已是下午。
院子裡各處都掛著紅燈籠,隱約有鞭炮聲不斷響起。
枝娘還是第一次進府,看什麼都覺得非常新鮮。
她抽著冷氣對孫淡說:「孫郎,這院子怎麼這麼大,得住多少人啊?」
孫淡:「孫家三房,主人丫頭小子,加一起林林總總兩三百人,你說得要多大地方。你也別羨慕他們,將來我們也開始買一間這麼大的宅子。」
「那得……花多少錢啊……怎麼說也得上萬兩吧?」
「不止,不止。想孫家在京城的宅子,今年光維修就花了四萬多兩。真要買一間這樣的宅子,怎麼也得花二三十萬吧。」
「這麼多……那我可捨不得。孫郎,我們還是住小院子吧,地方雖小,可只要你我天天能見面就足夠了。」
「就算換了大房子,一樣天天見面,你我是夫妻啊!」
大家族,尤其是像會昌侯孫家這樣的大家族過年卻不是一件普通之事。各處莊園的管事們都彙集到了京城,帶著一年的帳薄和土產,擠在府中,熱鬧得厲害。
有人就帶來了一百頭羊、五十頭山雞、兩百隻臘鴨、六十頭豬;有人帶來了十幾桶鮮活黃河大鯉;而有的人則帶來各色乾果一百餘斤……
孫淡因為想著錢票的事情,就讓枝娘暫時去孫佳那裡玩,自己則同孫中在帳房閒聊,等著天黑吃了團圓飯,然後走人。
正聊著,就看到外面衝進來一人,伸出拳頭就在他肩膀上擂了一記。
驚喜的聲音響起:「淡哥,總算看到你了,想煞兄弟了。」
孫淡一看,原來是孫浩:「喲,孫大人回來。」
孫浩:「少來,少來,我孫浩是什麼人,淡哥你還不知道。芝麻綠豆大的官,就一燒碳的。剛才我們都吃了你送過來的橘子,大家都說味道不錯。對了,我爹爹和二叔正在大堂會客,客人聽說了你的名字,指名道姓要見你。」
孫淡問:「來的是什麼客人,又為什麼要見我?」
孫浩:「也沒什麼要緊的人物,就父親禮部的幾個同僚,還有二叔戶部的同事。對了,指名要見你的是一個姓平的山東舉子,叫什麼平秋裡,是毛相的學生。他說,在青州的時候就聽山東孫家出了兩個才子,一直想見上一面,如今總算得了機會,自然不肯放過。」
「姓平的,青州人?」難道是他,說曹操,曹操就到,北京城也太小了點吧。
「對,這個平秋裡可不是普通人。」孫浩笑道:「剛才你送了橘子進府,正好這個平舉人和戶部、禮部的官員們都在我家做客,吃了橘子,都說能夠在這麼個大冷天吃到這種新鮮水果也不容易。就問是從哪裡來的,一問才知道是淡哥你送來的。聽到你的名字,這個平秋裡突然說『難道是寫出《傳清小集》的那個孫淡孫靜遠?』就讓我們把你請過去。這個平秋裡雖然是個舉人,可頗有才名,有是毛相的門生,前途不可限量。他今年二十二歲,就得了舉人功名。本來,他當年就要中進士,進翰林院的。可惜,那年他父親去世,只能回家服喪守制,這才耽擱了幾年。此人長期在京城遊學,同各部各院官員都非常熟悉,人面極廣。」
孫浩有些興奮,搓著手道:「淡哥,你可是牛大發了。小楊學士對你非常欣賞,如今,平秋裡又對你讚譽有加。小楊學士自不用多說,遲早都要進內閣。那平秋裡也是要進翰林院的。你得這兩人首肯,我也覺得面上有光。」
孫淡輕輕一笑,這個平舉人是友是敵還兩說,他想見自己,只怕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好,我就去見見這個平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