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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有要緊事要說 文 / 衣山盡

    第一百零五章有要緊事要說

    見到又有事情要發生,院子裡的人都發出一聲哄笑,趴在窗戶上往裡張望的腦袋更多了些。

    馮鎮正好擋在門口,把不相干的人攔在外面。聽到孫淡的吩咐,這才無奈地讓開一條路來,放瘸子進去。

    這個時候,沉寂許久的樂隊見此情形,又得了萬家的銀子,立即來了精神,一聲吆喝,嗩吶胡琴大鼓再次響起,正是民樂精品中那首大名鼎鼎的《旱天雷》。

    孫淡聽到這首曲子,頓時哭笑不得,這幾個傢伙還真是知機,都知道配樂了,只不過這首背景音樂實在太雷人。

    萬里大舅子還是那副邋遢模樣,剛從豬肉案子上過來,腰上還繫著那襲油晃晃的圍裙,上面的油污足有一寸厚,走起路來都發出金屬的顫音了。

    孫淡家的門檻也不高,可惜大舅子身材矮胖,身上的圍裙又長,跨進門來時被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上。

    他趔趔趄趄朝前衝了幾不,總算穩住身形,才不至於出醜。

    圍觀眾人又都發出一片笑聲。

    萬里聽到這片笑聲,顯然是被激怒了。他一把扯下腰上的圍裙往地上一扔,對萬屠夫吼道:「爹,你這個糊塗蛋。當初我想娶湯家那女子,也不過是二十兩銀子的彩禮,對你來僅僅是九牛一毛,可你連扯這麼一根毛下來也不肯。現在好了,不過是一個嫁到外姓人家裡的女兒,大大方方的**百兩銀子出去了。糊塗成你這樣的老瘋子還真不多見。」

    他這襲圍裙往地上一扔,神奇地立在地上,可見上面的油污有多厚實。

    萬屠夫沒想到兒子竟當著眾人地面罵自己,一時沒回過神來,楞楞地坐在那裡,半天也沒說話。

    倒是枝娘見情況不好,又不願意看到父親和大哥當著眾人的面鬧,慌忙走過去:「大哥,你好不容易來我這裡一趟,快請坐。」說著話,就端著一張凳子遞過去。

    「起開,沒你的事!」萬里激憤之下手一揮舞,正好推在枝娘的手上。

    「啊!」枝娘身體一晃,朝旁邊摔去。

    孫淡大驚,慌忙站起身來一扶,將妻子抱在懷裡,「枝娘,你沒事吧,可傷著了?」

    枝娘咬著下嘴唇,面色有些蒼白,她也不想看到父親和哥哥鬧成現在這樣,只覺得心中一陣難過。

    孫淡看到妻子面上難過的表情,心中一陣惱怒。他將枝娘扶到椅子上,然後沉著臉坐下,拿眼睛看著萬里。

    萬里哼了一聲,拐著一隻腳朝孫淡靠來,吼道:「你看什麼,沒見過啊!」

    孫淡不想同他一般見識,轉頭對萬屠戶道:「老泰山,方纔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家店舖自是我家的,當然要收回來。至於你給枝娘的陪嫁,若你手頭緊就不用拿了,我孫某人雖然窮,卻還不把些須幾百兩看在眼裡。」他面色轉冷:「你們走吧。」

    萬屠夫身上一個激靈,猛地站起來,騰騰騰走到兒子面前,抬起蒲扇大小的巴掌就扇到萬里的臉上。

    萬里雖然壯實,可被這樣的巴掌抽到臉上,也是經受不住。他本是瘸子,吃了這一記,身體陀螺一樣原地轉了兩圈,終於一屁股坐到地上。

    萬里長聲吆吆地叫起來,雙腿在地上一陣亂蹬,哭喊道:「老東西,人家姓孫可不姓萬,將來你老了,養老送終的可是我呀!女兒重要還是你兒子重要,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萬屠夫更怒,揮舞著拳頭叫道:「忤逆不孝的東西,你什麼身份,也敢在孫府叫囂。你妹夫現在可是中了秀才有功名的老爺了,凡事都有體統,怎麼可能讓你在這裡胡鬧。打你還算是輕的了,叫我說,像你這個畜生就該一索子捆了,扔外面街上去。女兒怎麼了,不也是我萬家的親生骨肉。看你現在這慫樣,以後是指望不上了。將來我老了,最後還得靠你妹妹。」

    「他孫淡有什麼呀,不過是一個秀才,醋缸裡撈起來的酸丁。就我鄒平,像他這樣的秀才,沒一百,二三十個總是有的,左右每月也不過六斗糙米的份兒,你還真當他是老爺了?」

    「你懂個屁,我賢婿是山東第一才子,小楊學士都說了,孫淡將來中舉人中進士玩兒一樣。人家以後是老爺,你老子我就是老太爺,同縣學裡那些酸丁自然不一樣。人家是鳳凰,普通秀才不過是草雞而已。萬里逆子,怎麼,還能指望你不成?」

    「別鬧了,別鬧了,求求你們。」枝娘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爹爹,大哥,你們就不能安靜些嗎?」

    可這對爭吵中的父子如何聽得進去勸,依舊拉開了架勢對罵。

    「啪!」響亮的聲音傳來。

    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萬屠夫和萬里轉頭看去,卻見孫淡將右手從茶几上抬起來,面上卻是冰冷:「都出去,我娘子累了,不想見你們。」

    「賢婿……」

    「快走,我為枝娘有這樣父親和兄長而羞恥,以後不要在來我這裡了。走!」

    一聲怒吼。

    這一聲怒喝聲音雖然不大,卻帶著一絲威嚴。

    父子二人同時身體一顫,訥訥地跑了。臨走的時候,萬屠夫一咬牙將那張地契掏出來遞給門口的馮鎮:「幫我交給孫老爺,就當是我的賠禮。」

    馮鎮笑笑,也不說話伸手接了過去。

    等到眾人都離開,孫淡這才擰了張毛巾遞給已經哭得梨花帶雨的枝娘,柔聲道:「別哭了,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是一件小事,值不得。我要你永遠開開心心地活著。」

    枝娘恩了一聲,接過毛巾擦了把臉,軟軟地靠著孫淡:「孫郎,你騙得我好苦,你還把我當你的妻子嗎?」

    孫淡滿心愧疚就抱住她:「是我的錯,你永遠都是我的老婆,我答應你,以後有什麼事都同你哦說。」

    枝娘:「今天這樣子,父親和大哥他們以後也不會來了,再去了京城,以後要想再見面就難了。孫淡,別離開我,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孫淡歎息一聲,摟住她的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頻頻點頭。

    到了晚上,馮鎮來報說萬屠夫已經找人將銀子送過來了,一共八百兩,算是枝娘的陪嫁。至於那間鋪子,自還給孫家。

    馮鎮又問那間鋪子是不是找個買家賣了換成現銀,孫淡道:「算了,沒心情料理這件事,且放在這裡,以後再說。」

    其後一日,不斷有人送錢送田地送房子過來,試圖依附在孫淡戶下。孫淡也都一一推辭了。

    又在縣城裡耽擱了五日,夫妻二人難得呆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感情有深厚了許多。

    孫淡騙枝娘在孫府當花匠,自己卻悄悄考中秀才一事枝娘一直沒問,好幾次孫淡都忍不住想解釋一下,也準備在妻子面前服個軟。可每次剛一提起這個話頭,枝娘就伸出手輕輕地捂在孫淡嘴巴上,搖著頭柔柔道:「孫郎什麼話都不必說了,我知道的。」

    她越是這樣,孫淡越覺得虧欠她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不過,自從自己有了功名,枝娘的氣色好像好了許多,眉宇間隱約有一絲喜悅和驕傲一閃而過。這也可以理解,倒不是她貪慕虛榮。自己丈夫有出息了,換任何一個女人都會非常欣慰。

    當然,鄰居們對枝娘子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以前,大家見了枝娘不過是喊一聲「孫萬氏」或者「孫家娘子」,態度雖然還正常,但未免沒有人在她面前歎息一聲,說「想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卻嫁給了孫淡,可惜了。」

    現如今,大家看枝娘的神情多了一分羨慕和恭維:「枝娘你好福氣啊,嫁了這麼一個出色的男人,前世不知道燒了多少香,拜了多少菩薩。」

    「什麼福氣,孫郎他能這樣,還不是自己的努力。這人,只要不懶不笨,就算是不讀書也沒有功名,無論做什麼,總歸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孫淡聽到這話,無聲地點點頭。枝娘雖說不識字,可看問題卻比普通人要深許多。

    這個時候,他又聽到那個鄰居問:「說來也是神奇啊,孫淡竟悄悄讀書,悄悄考了功名,又被人稱之為山東第一才子。你是他老婆,竟被瞞得死死的。若換成是我,非要他說個明白不可。」

    枝娘幽幽一歎:「我家孫淡是個有主見有見識的,他既然不想告訴我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若強問,豈不弄得大家都不高興,反傷了一家人的和氣。他一個大男人,還讓他在我面前低頭賠不是?雖說我佔了這個強,可卻與孫郎生分了,吃虧的還是我自己。做女人的,好好維持這個家,讓自己丈夫過得舒服開心,比什麼都好。」

    孫淡聞言大覺羞愧,再不敢偷聽下去。

    孫府那邊有信過來,說已經準備妥當,不日濟南那邊就有大船過來接。讓孫淡準備一下,到時候一起坐船進京。

    眼見著行期緊迫,他便讓枝娘收拾好行裝,準備去發。

    這日傍晚,剛吃過晚飯,孫淡正打開一本朱熹批注的《中庸》讀了沒兩行,就有一個約**歲的童子上門說:「孫老爺,有人讓我請你去北門橋下見面,有要緊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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