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章 悍卒 文 / 沐非
第一百二十章悍卒
皇帝不動聲色,只是心中暗凜,他看了一眼太后,見她蹙眉冷笑,彷彿絲毫不以眼前凶險而意,靜王卻不顧自己脖項間的利刃,亢聲與平王理論——
「母后體弱,經不起這明晃晃的刀劍,你快著人放開她!」
太后額頭微有細汗,,煙霞色羅袖被她緊握,絞出幾重皺摺,殿中悶熱,又是利刃在側,她的面色幾近慘白,卻猶自據案冷笑。
皇帝見是時機,轉身行至殿門附近,一眼便瞥見庭中侍衛們,正在翹首而待,他正要閃身召喚,下一瞬,一道勁風,席捲著冷凜鋒芒,從他發間險險擦過,只聽噹的一聲,九龍旒冠落地,他只覺頭頂一陣痛楚,伸手摸時,卻是嫣紅鮮血。
那一柄短刃,牢牢釘入身後的檀木殿門中,猶在輕輕顫動,於半明半暗間,發出妖異寒光——
差之毫釐,就正中他的頭顱!
「真是千鈞一髮啊,皇兄……」
平王輕甩袍袖,毫無歉意地微笑著,上前兩步,將短刃由門上拔下,順手,將門扉輕輕闔上。
皇帝的眼神,隨著這一闔而微微黯沉,他佇立在殿中央,仍是一派沉著自若。
「皇兄急著聯繫侍衛,可是想起了什麼?!」
平王笑得平靜無波,眸中卻是詭譎陰森。
「你在拖延朕的時間,準備在京中作亂。」
皇帝的聲音,冷靜淡漠,彷彿由九天之外傳來。
這一次,他用的是「朕」,而不是「我」。
平王示意死士,那人手下一緊。嫣紅濃稠的鮮血,便從太后頸間緩緩滑下。
那絲絲縷縷的鮮紅,流淌於雪白肌膚上,更顯得驚心動魄,太后微蹙著眉,一聲不吭。
「皇上,你若再有什麼可疑舉動,明年的今日。便是太后地忌日了。」
平王微笑著,繼續道:「皇上目光如炬,已然看穿了我的佈置……可惜,朝中眾臣都關注著此處,再無一人,能破壞我的棋局了。」
他笑得自信,一抬頭,卻見皇帝也在無聲輕笑。平王斂了笑容,心中突然生出不安。
宮城最外端,身著甲冑的侍衛們站在高聳的城樓上,正俯視著地面上散亂的刀槍劍戟,以及斑斑駁駁的刺眼血跡。
他們談及方纔那群烏合之眾。都覺得好笑又好氣——
「嘖嘖,就這群膿包,也來謀逆,咱們兄弟手裡的島劍。難道是吃素地不成?」
「聽說是安王殿下私蓄的江湖草莽……別說攻入宮中,就在這神武門前,三兩下就被拿下了——安王正在當廷奏對,連他在內,一個也沒跑得了。」
侍衛們氣勢如虹,其中諢名「花生」的郭升,是此間的一個小頭領,深得皇帝喜愛。本來在御前行走,這次是被派人料理善後的,他卻不如其他人這般樂天,他父親亦是從龍老將,這些帝室後裔間的恩怨,也知之頗深。
他心中嘀咕道:就算安王如此膿包不濟,平王和他卻素來是焦不離孟,此人陰險狡詐。尤在其兄之上。難道沒有任何後著?
他想起方纔,瞿統領遣人來時。那凝重深鎖的愁眉,暗自揣測——
難道宮中也出了什麼事?
想到此處,他心中砰砰亂跳,環顧四周,見其餘人等都是一派輕鬆,於是低喝道:「你們骨頭沒有三兩輕了……趕緊守好城樓是正經,你,還有你,」
他指點著幾個老成穩健的,指派道:「你們幾個,率人四下巡視,務必要保證萬無一失!」
侍衛們這才斂了笑鬧,正要起身份頭去做,卻有一人驚叫道:「快看!那是什麼?!」
他語聲驚駭,以手指著空中,郭升抬頭一看,卻見湛藍晴空中,平空升起一股濃煙。
他極目眺望,遙遙只見那濃煙由城北而起,夾雜著隱隱火光,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又有人驚呼:「西邊也有……」
連續幾番,郭升悚然發現,城中四方八極,有好幾處濃煙滾滾,火光沖天,他心中驚疑焦急,沉聲道:「莫非還有叛黨作亂?」
他正要吩咐屬下,卻聽空中傳來一陣颼颼尖響,電光火石間,他反應過來,大吼一聲:「快趴下!!「
他一手按了最近地弟兄,將身子盡量伏低,任由那一陣箭雨從脊背上擦過,引起火辣辣的灼痛。
箭雨方歇,眾人正要開口,卻被郭升示意靜默,他趴在城牆上,仔細諦聽著動靜,半晌,他才起身,微微喘息著,道:「有大股人馬,正朝神武門而來——弟兄們,我們有大麻煩了!」
他聲音肅然,不復平日裡的浪蕩嬉笑,彷彿是在喃喃自語,卻又似在警告眾人:「腳步整齊劃一,雜而不亂,半點人聲也無……這怕是久經沙場的軍隊。」
眾人的臉,頓時煞白,前次御駕親征,他們中大半扈從皇帝,很是見識了些惡仗,那些鏖戰煉就地悍卒,足以讓這些侍衛夜半生出噩夢來。
即使如此,也無人退縮,他們皆是軍中將尉之後,平日裡走馬章台,浪跡爭鬥,乃是常事,骨子裡生就的稟性,卻不容自己畏縮。
郭升回望宮中,卻見萬千宮闕,仍是一片寂靜。
大約宮中也出了什麼事……
他如此想著,沉聲吩咐道:「鳴笛燃煙,通知瞿統領那邊……弟兄們,朝廷用得著我們的時候到了!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莫要讓人小覷了我等將門!」
眾人一片靜默,眉宇間殺意醞釀,任誰都知道,今日事態嚴重,怕是要九死一生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已是清晰可聞,眺望那端,隱隱有刀劍地閃光。眾人攥緊了手中武器,心情近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