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七章 獎 懲 文 / 羅尼
. 三艘太空艇－－兩艘救援艇和一艘破爛的回收艇，緩緩停在寬大的月影空間站艇庫的時候，這裡早就已經是人滿為患了，大批沒有急務在身的空間站人員都聚到了這裡，許多都是第4461軌道維護和清理分隊的成員，畢竟受傷的那位是他們的隊長；
尹恩的同班們也來了不少，很多人即使不是象艾倫和尹恩的關係那麼熟，但共同在一起學習生活了近三個月時間，也早混了個臉熟，而且他們也知道了尹恩今天的表現，許多人都懷有一顆好奇之心：這個平時並不怎麼活躍、甚至是有些內向寡言、看著毫不出奇的同班同學，怎麼就能夠在今天、有如此的勇氣、做出如此驚人的壯舉來呢？他平時的模擬訓練成績雖然也很不錯，但大家似乎也沒感覺到有多特別，至少不像是能做到單脈衝引擎極速狂飆那種牛人？據說，連幾個分隊中的老手看了，都嘖嘖驚歎不已。
除了以上兩類人，剩下的大多就是地勤人員和醫療人員了，破損的031號回收艇需要進行修理，而且裡面還困著一個人呢；醫療人員則是為了埃雷澤隊長來的，他的傷已經過初步診斷和處理，由於下部腰背處遭受撞擊，脊柱受損，導致下身癱瘓，這種傷勢，在空間站內是無法處理的，已經預定要將他送回新地球行星，在地面上進行進一步治療。
醫護人員很快將受傷的埃雷澤隊長抬走，接下來，留下的人的目光就集中在031號艇上了，拉塞爾地勤組長和其他一些地勤人員正用切割器將破損嚴重的氣密門給弄開。
艾倫、柯恩等幾個稍熟一些的同學已經走到回收艇的前方，隔著前方的透明風檔，尹恩能看到他們在小艇前方興奮地用力揮舞著雙手，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像在喊著什麼，可惜他聽不到，聲音也傳不出去，所以他也只能向著他們擺了幾下手，算是對大家的回應。
雖然成功營救了埃雷澤隊長，但尹恩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興奮，他感到很平靜，就好像是平時完成了一件普通的事一樣。這讓他有些迷惑，自己的行為，算得上是個英雄了吧，從前，他也無數次幻想著成為一名英雄，可真正成為了一名英雄，他覺得，也就是這樣了，英雄也是人，也需要過生活，事情忙完了，那就該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了。
氣密門在咯吱咯吱的嘈雜聲中總算被打開了，幾個醫護人員剛想進去，就看到尹恩扶著艙門口自己走了出來，除了眼睛裡的血絲稍多了些、額角上有些青淤、神情略顯疲憊外，根本就和平時差不多，不過醫護人員不敢怠慢，他們還是用手持式醫療儀將尹恩從頭到腳掃瞄了一輪。
「他沒事，碰上這種事情，居然連心跳速度和血壓都和平時一樣，這裡用不著我們了。」那個醫護人員對著格雷站長點了點頭，「真不可思議。」
尹恩分明能看到這位站長眼中閃過的一絲笑意，不過很快消失無蹤了，此刻尹恩面對的，是一張嚴肅的面孔，眼光銳利，看得尹恩有些發毛，他想起了之前這位站長的咆哮。
「去整理一下自己，休息一會，十七點、晚飯之前，準時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不喜歡遲到。」他仔細地看了尹恩兩眼，既沒有表揚，也沒批評，更沒說什麼感謝或祝賀的話，就扔下了這麼一句，然後轉身走了。
這是啥意思？尹恩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決定不想這些，到時候就知道了，這個時候，艾倫已經撲上來了。
「真有你的，夥計，說說看，你是怎麼做到的？我們可都差點被你嚇壞了哈哈哈，沒想到你居然還成功了」艾倫的兩個拳頭重重地捶在尹恩的肩頭，差點把他打了一個踉蹌，疼痛感隨之而來，尹恩無奈地苦笑，有時候他覺得，艾倫這一對拳頭，危險程度趕得上回收艇的艙壁了。
「幹得好」
「了不起啊，真給我們長臉了，我可以感覺得到，分隊裡的人現在看我們的眼光和以前都不同了，沒想到這倒成了一個契機」
周圍的同學也紛紛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尹恩根本無法一一回答，只能站在中間傻笑著接納大伙的恭賀，看看周圍、尤其是班上那幾位女生好奇兼崇拜的目光，雖然他和那幾位沒啥感情，人家早就已經名花有主，但尹恩還是覺得挺享受的，好像當個英雄也不錯嘛。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這樣圍著尹恩了，都散了吧。」艾達爾女士走了上來，揮揮手，「尹恩，先去休息一下吧。」
「是，艾達爾女士。」
「尹恩，你這次做得很好，不過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實在是太危險了，這不應該由你來承擔，而且直接切斷格雷站長的通訊，這種做法並不妥當，違抗命令也不值得提倡。」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下次絕不會了。」艾達爾女士的話讓尹恩的得意感一下降到零，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確有不妥之處，現在反而有些擔心格雷站長的態度了，那位先前可是拿這次實習來當威脅的，他小心翼翼地打聽，「站長該不會真的生氣吧？」
「這我就不太清楚，到時候就知道了，別擔心，你現在還不是空間站人員，他不會怎麼樣的，而且作為你的實習老師，我也會在場。」
「哦！」尹恩也沒轍，算了，到時候看看情況吧。
十七點時，尹恩很準時地出現在了格雷站長的辦公室內，艾達爾女士亦同時在場，站在一邊。
「埃雷澤要我轉達他的感謝，他能活下來，這次全靠你的努力，作為他的朋友和上級，姑且不論行為性質，無論從公從私，我都要對你這次冒著生命危險的舉動表示致意，雖然你不是本站的工作人員，但本站仍將為你頒發一份嘉獎令，它記入你的檔案，以表彰你在這次意外事故中的英勇無畏和自我犧牲精神」不過，話聽起來雖然感到很客氣，但會面氣氛可沒這麼好，從他踏進這間辦公室開始，他就一直被要求立正站在辦公桌前方聽著，連水都沒一杯，談話的人一直坐著，也沒從椅子上站起來或跟他握手，再加上行為性質幾個字，尹恩心中直嘀咕：今天看來是不好混過去了，至少一頓剋肯定是免不了的。
不過他也沒太放心上，罵一頓就罵一頓吧，反正也沒什麼損失，讓這位站長髮洩一下，挽回一下面子，也沒啥，他還不至於承受不了，在舊地球上時他都大學畢業在社會上混了幾年了，神經堅韌得很，何況還有一份嘉獎令呢。
「埃雷澤至少要一二個星期才能完全康復回到崗位，你們的實習期這周就結束了，正常情況下，隊長缺席，由副隊長或分隊主管負責出具實習報告，這種小事還用不著我來處理，不過，我對你比較鹹興趣，所以你很榮幸，你的實習報告就親自由我來出具而我的結論是，不合格。」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一眼尹恩，果然看到了一張垮著的苦臉，格雷心下快意，總算能治得了你了吧。
「是不是覺得不服？覺得委曲？」格雷瞇起眼睛，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語調問道。
「沒有，先生。」尹恩大聲地回答，中氣充足，但任誰都能感受到從嘴裡噴出的一股悶氣。
他確實不服，他確實委曲，他承認是違抗命令，自作主張，但如果他不這麼做，如果他服從了命令，埃雷澤隊長還能回到空間站嗎？雖然行為性質不當，但好歹最後結果不錯，沒想到，自己冒死救人的結果卻等來的是這個？
「沒有？嘴是這麼說，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吧，不說清楚估計你也不會服。在你看來，違抗命令並沒有太大關係，只要最終結果不錯，就可以得到原諒，你是這麼想的吧。」格雷站長臉色嚴肅。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認為自己正確，姑且不論是真正確還是假正確，就可以不服從命令，那還怎麼管理？唔，你來告訴我吧，我不懂。」
尹恩不吭聲
「沒錯，我承認，這一次你確實幹得不錯，然而，你的判斷就很正確、真的沒錯嗎？我們查看過031艇的記錄，你第一次控制回收艇的時候，就發生過一次嚴重碰撞，如果不是你運氣不錯，那一次你已經在太空中漂著回家了，與其說是你的判斷準確、操縱控制能力好，不如說是你運氣好，如果再有一次，你能保證回收艇不當場太空解體嗎？」格雷站長的聲音愈發嚴厲。
尹恩繼續不吭聲
「還有，我們確實是沒想到你的操縱能力已經超出了我們的估計，我們的判斷有些失誤。但我們的判斷是基於你是一個操縱太空艇沒有多少經驗的實習生作出的，是根據普遍原則作出的判斷，而你，則是一個特例。試想一下，如果不是你，換了你的其他同學，如果他們也像你一樣自作主張、盲目行動，恐怕現在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我們要失去兩個人了從這一觀點出發，你覺得是你的判斷和決定正確，還是我們的判斷和決定正確？」
「你這一次違抗命令，能夠取得這樣的成果，我只能說是僥倖，是運氣，其實，更有可能，會造成更糟的後果，如果稍微有一點偏差，你現在已經不可能站在我面前了。你應該慶幸，你還不是我的下屬，否則我不但會給你最嚴厲的紀律處分，而且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就天天跟著通風管道打交道吧，永遠也別想再碰一碰太空艇了。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尹恩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地回答道，這麼一聽，好像確實挺有道理，他不得不承認，他這次冒險，僥倖和運氣的成份頗多。
「那你可以離開了，接下來幾天你也不用出任務了，給我好好地在空間站老實呆著，反省自己的錯誤。」
「是，先生。」
「等等，」還沒出門，尹恩又被叫回來了，格雷站長扔過來一個盒子，「我差點忘了這個，給你的。」
「是什麼？」尹恩打開這個盒子，裡面是一個精緻漂亮的徽章，中間是一艘小型回收艇的刻印，下面還有4461的字樣，「這是」
「這是他們給你的，4461分隊的榮譽隊員徽章，作為你英勇拯救他們隊長行為的一種榮譽。」
尹恩感到一陣暖流從心間緩緩流過，看來他的努力還是能夠獲得認可的，他小心地把盒子收好，向格雷站長和艾達爾女士點點頭，走了出去。
「格雷先生，這樣是不是對尹恩太嚴苛了些？如果沒有這次事故，他的實習成績評個優秀一點問題都沒有，雖然違抗命令性質很嚴重，但他好歹也救了埃雷澤隊長的命，不如給他的實習評價降兩級，評一個合格，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吧。」尹恩剛剛走出去，艾達爾女士就問道。
「不，恰恰相反，正因為他這次違抗命令的結果十分完美，所以我才認為很有必要。如果這次僅僅只是給他一個合格，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將這次教訓放在心上，那麼，再碰上類似的情況，有了這件事故的先例，就有可能造成他過度自信、聽不得他人的意見，盲目相信他自己的判斷，有可能據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出同樣的違反命令的決定，他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好運氣，也不可能每次都判斷正確，那只會早早讓他踏上一條不歸路，毀了他自己，以他的天賦和能力，那就真的可惜了，我這麼做，只是讓他記得」
就在這時，桌面上的通訊器發出了急促的嘀嘀聲，格雷站長皺了皺眉，「什麼事？」
「站長，緊急通訊，從防衛部轉來的。」
「防衛部？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可很少見啊，好吧，接過來吧。」
在門口呆了一下，尹恩才向餐廳走去，之前的得意和膨脹的自信猶如被當頭一棒，不過，他好在是個很樂觀隨性的人，算了吧，反正已經既成事實了，有啥好想的，現在還是把肚子先填飽再說，這兩天好好表現一下，誠心寫份檢查承認錯誤，看看能不能讓那個傢伙滿意，再求求情，或許他會饒了自己一馬，他也不想要太多，給個合格就萬歲了。
剛進餐廳，他就愣了，這裡怎麼吃飯時間空空的，大家怎麼都沒在吃飯，盡圍在屏幕那裡幹啥呢？
「尹恩，快來。」艾倫眼尖，一下就注意到傻愣著站在餐廳門口的他，連忙用力揮手招呼。
「我說，怎麼回事啊？大家都不吃飯，站在這兒幹嘛？」尹恩一邊向艾倫一邊問道，屏幕上好像在播著什麼，主持人面容嚴肅，好像是新聞，議論的人不少，加之他也沒仔細聽，所以沒注意到在說什麼。
「還吃什麼飯？天大的事情啊，開戰了。」艾倫急著又比劃了一下，強調道，「戰爭！」
「什麼？戰爭？怎麼可能？都統一了，現在不是和平時期嗎？跟誰打？誰是敵人？」尹恩兩眼一下瞪圓了，「你該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