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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03章 一盤很難下的棋 文 / 黃石

    慈寧殿,王氏撒潑大鬧,髮髻徹底散了,鳳冠掉在了地上,一品夫人袍服皺的不成模樣,上面滿是眼淚鼻涕。

    韋太后緊皺眉頭盯著她,心底漸漸有怒氣上升了。

    哀家到底是太后,你這一品夫人哪有半點夫人樣子,竟然不顧朝廷臉面跑來這裡大鬧,是存心給哀家難堪麼。

    剛想發作,就聽外面內侍提高聲音喊道:「聖駕到!」

    皇兒來了,韋太后心裡一喜,只是細想又開始擔憂,如今多事之秋,如果又鬧出一樁醜聞,自己和皇兒的臉面都沒地擱,但願皇兒有殺手鑭,能治一治地下的這個潑婦。

    她不動聲色坐回鳳椅,命宮女垂下面前的水晶簾。

    王氏聽聞皇帝來了,不驚反喜,她就是想鬧到皇帝親來為止。

    趙構威嚴的慢慢踱進殿來,身旁陪著一人,那人一身朱紅長袍,腰束龍頭金帶,頭上還戴著頂高高的古冠,式樣從未見過,王氏一愣,就見秦熹朝自己使眼色,立時明白這人就是那位搗鬼的護國天師。

    她疾步衝上前去,一把揪住李宏的長袍下擺,大聲喊道:「還我家太師來,不還的話,老身今天豁出這條性命跟你拼了!」說罷一頭朝李宏身上撞去。

    李宏早是聽到這裡的動靜,只是沒想到眼皮底下這陋婦竟然如此兇猛,上來就尋死覓活的,倒把自己嚇一跳,忙不迭飛速閃後,皺眉道:「你是誰,秦檜的妻子麼!」

    王氏氣勢洶洶的跳起,繼續朝李宏飛撲過來,動作敏捷得簡直不像話,她口口聲聲大叫:「我們家老爺迎回太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一切都是聖意,你憑什麼為難他,今天老身不活了,拚死也要跟你鬧個是非黑白清楚,有種天師你就別閃!」

    李宏愕然,看著王氏兇猛的邁著短粗腿朝自己猛撲,頓時頭大三圈,邊閃邊朝趙構叫道:「太不像話了,宮裡什麼時候來了個瘋婆子,快快把她轟出去!」

    「誰敢!」王氏撲了半天連李宏衣角邊都沒沾到,索性站直身體不追了,氣喘吁吁的叫道:「熹兒,拿聖上的親筆密旨過來,給天師好好看看,金口玉言如果能反悔,老身索性陪我們家太師一起死罷,千刀萬剮老身也不怕!」

    秦熹卻是不敢撒潑,一直跪在地上低聲苦苦哀求母親不要鬧,此時跪爬到李宏腳下,抬起頭含淚道:「母親憂心父親大人,還望天師垂憐放過我父親,如有不是,小人一力承擔,這封密旨確實是當初聖上親筆所寫,天師看過就知我母親所言不假,她,唉!也是急得瘋了,請皇上饒恕她御前不敬之罪吧!」說著一邊抹淚一邊將那封黃絹裹著的密信高舉給李宏。

    李宏接過打開一看便知秦熹所言不假,忍不住狠狠瞪了眼趙構。

    趙構臉上發燒,顧左右而言他的趕緊跑到韋太后面起撩衣跪下:「皇兒不孝,讓母后受驚了!」

    秦熹靈機一動,哀泣道:「聖上至孝,臣雖不才,但一直以聖上為天下孝子榜樣,今日母親痰迷心竅御前大鬧,一切罪責臣承擔,請聖上看臣為人子的份上饒恕臣父和臣母!」說罷以頭碰地砰砰有聲,模樣極其哀戚誠摯,片刻就額頭出血。

    趙構果然心裡不忍了,看向李宏。

    就在這時,忽聽噗通一聲響,王氏直挺挺倒在地上,雙眼發直,嘴裡喃喃道:「死了死了,我們家老爺已經死了,我也不活了……」說著開始撕扯自己的頭髮衣服,似乎真的發瘋了。

    李宏這輩子直到現在從未見過如此凶悍的悍婦,撒潑哭鬧說瘋還就真瘋了,總不能跟一個瘋婆子計較,他只好拱手對趙構道:「皇上看著辦吧!」

    趙構早就巴不得息事寧人,趕緊揮揮手道:「讓秦卿家來把他家這位一品夫人領走,從此嚴加看管不得進宮騷擾太后!」

    不料王氏聽了突然又不瘋了,翻身跳起立刻朝趙構磕頭:「多謝皇上不殺老身不殺我家老爺!」抹著鼻涕眼淚就站起,開始挽那把散亂得不成模樣的長髮。

    李宏明白了,她根本沒瘋,想想不禁佩服了,都說悍婦膽識過人,果然如此,連皇宮都敢大鬧,這位太師夫人不是省油的燈,不過麼,就想憑此密信放過秦檜,真是想得美。

    心念一動,手上的密旨突然冒出火苗,滿殿響起驚叫,尤以王氏聲音最響,她大叫:「燒不得!」猛撲過來。

    李宏手上冒出的乃是真火,沒等王氏撲過來,密旨已是化得一乾二淨連灰都不剩,王氏驚呆了,木立當場話都說不出來。

    李宏拍拍手,若無其事的道:「密旨沒了!」

    趙構簡直想哈哈大笑,王氏卻簡直想哭,殺手鑭就這樣沒了,若是以後再有事憑什麼來保住自己一家,但她到底有急智,眼珠子一轉叫道:「天師燒燬密旨難道就沒憑證了麼,反正聖上金口玉言說不殺我們一家,那麼老身還是謝過,老身這就出宮,等咱家老爺回來定勸他辭官回鄉,在鄉下務農了此殘生罷!」

    李宏悠然道:「當朝一品太師、位列三公,是你這個婦道人家說辭官就辭官的,莫非秦檜一切都聽婆娘做主,罷了,今天你也鬧夠了,你家太師就在門外,趕緊攙了他回去,過些天自然有聖意下來!」

    秦檜幾乎是被拖來的,雙膝早就紅腫的走不了路,聽聞王氏夫人在太后這裡大鬧,他心底暗暗鬆口氣,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

    看到自家悍妻出來,他反而覺得那張五顏六色的胖臉親切無比,一家三口慢慢攙扶著出宮而去。

    李宏看著他們三人的背影,眉頭大皺,就是不信沒法治秦檜和他家那個悍婦。

    趙構猛搖頭:「他家這個……嘖嘖,實在厲害,連朕都不得不佩服,罷了,天師,這事確實是朕做的不地道,以後大家相安無事,好好過日子算啦!」

    李宏簡直暈倒,你是皇帝,皇帝要管天下百姓黎民,什麼叫好好的過日子算了。

    趙構見李宏滿臉震驚,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暗叫糟糕,趕緊找個由頭開溜。

    回到翠寒堂,楚明楚軒都圍了上來,聽李宏把經過一說,人人嘖嘖驚歎,天下間竟有這樣的悍婦,真是匪夷所思。

    楚軒恨道:「難道就這麼便宜秦檜了!」

    李宏沉思:「當然絕對不行,這事,看來還要釜底抽薪迂迴行之!」

    幾人低頭聚在一起密議一會,過會兒臉上都帶了笑。

    就在這時,劉忠來報:「趙相求見天師,他說岳飛後人已經找到!」

    李宏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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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府。

    臥室裡,秦檜忍不住大聲痛叫。

    碎石地上跪了一夜,小石子深深嵌進肉裡,每拔一顆簡直就是在拔秦檜的牙,疼得他眼淚鼻涕橫流,身子都在哆嗦。

    兩名太醫滿頭大汗,一人小聲勸道:「太師再忍忍,馬上就好,如果不把小石子弄出來,以後太師的腿就廢了!」

    秦檜只得咬牙忍住,只是再拔一顆,他又忍不住痛呼,聲音淒慘無比,聽得外面一排侍立的丫鬟僕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好不容易清理完傷口敷好藥,嘴裡含了枚定痛丹,感覺腿上開始清涼,秦檜總算回神。

    太醫辭了去,臥室裡只剩一家三口。

    王氏眼神清亮,看上去不但不瘋傻還挺有智謀的樣子,她低聲道:「老爺,這次天師連聖旨都燒了,皇上一個字都沒說,看來風向轉了,我們必須趕緊找後路,這臨安再呆下去遲早性命不保,不如……」

    秦檜知道她的意思,直挺挺躺著搖頭道:「不行,只要剛出臨安,那些天師必定會動手殺我們一家三口,只有在這裡,在皇上眼皮底下還能暫時保住性命,聖上為人最是心慈手軟,除了想奪他皇位的人絕對不放過,別的隨便幹什麼只要順著他的意思都是千好萬好,最是好說話,我們只有忍,忍到天師再次離開臨安,哼,我就不信他們一輩子呆在這裡!」

    王氏緩緩點頭,滿臉深思的道:「老爺說的對,看來是我見識太淺,不過有一事倒是讓我發覺了,我覺得那些天師不會胡亂動手殺人,尤其是殺我這個婦人,當時我看那楚宏子天師氣得簡直要炸,但卻明顯的拿我沒轍,這說明,他們是想借皇上的手對付我們,所以,老爺說的對,你要繼續忍,只要皇上不動你,他們就奈何不了咱們!」

    「你說的很對!」秦檜轉向秦熹,道:「熹兒,這些天你不要出門,翰林院去請個假,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等風頭過了,父親准許你納那婦人為妾,但是在此之前,你絕對不可出門生事!」

    秦熹順從的直點頭,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父親原來知道自己跟憐香院頭牌秋娘來往,想想就一頭冷汗;喜的卻是父親竟然同意讓她進秦家,真是意外之至。

    王氏頓時怒了,這才知道兒子在外做下的勾當,剛想發火,就見秦檜衝自己輕輕搖頭。

    把秦熹打發出去後,秦檜道:「熹兒是個好孩子,其實納個妾也不算什麼?」見王氏眼睛一瞪,他趕忙補充:「我是說熹兒納妾不算什麼?我自己可是絕對沒有這個念頭,今天還要多謝夫人,若不是夫人,老夫定是讓那幫天師擺佈死了,夫人大恩,為我豁出性命,為夫永記心頭!」

    王氏這才轉怒為喜:「罷了,熹兒媳婦柔柔弱弱的,到現在也沒為秦家開枝散葉,納妾就納吧!」她頓頓道:「只是你說不要熹兒外出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幫天師還會搗鬼!」

    「正是,據說楚宏子天師跟岳飛是好友,他,是特地來為岳飛報仇的啊!」秦檜倒八字眉抖了抖,心底說不出的害怕。

    「陰魂不散的死鬼,死都死透了還作祟,怪不得……」王氏還想繼續罵,就見秦檜難得的衝自己猛瞪眼,趕緊打住不說下去。

    秦檜緩緩道:「夫人謹記,禍從口出!」說完示意王氏扶自己躺下。

    待王氏走出房門,秦檜卻睜開眼睛,心底開始盤算了,這幫天師是來找金人在臨安的天師的,也許自己不但不該阻撓,還得暗排勢力助楚宏子一臂之力,這樣他們才能快點離開臨安。

    到時,自己依然是一言堂,秦檜得意的冷笑。

    他不知道,秦府上空,楚明站在那裡把他跟妻兒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在耳裡。

    有件事對楚明來說很疑惑,潑婦王氏所說的後路是什麼意思,他轉身朝皇宮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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