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十七章 天威驚怒 文 / 明月
. 偌大的養心殿內,空空蕩蕩;幽暗的***輕輕晃動,給這個本該是輝煌聖潔的宮殿增加了一絲陰暗的鬼氣,直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當離開了『摘星樓』後,心急如焚的朱允文便馬不停蹄的趕回了皇宮大內,剛一回宮,朱允文便迫不及待的招來太常侍卿黃子澄進宮面聖,而當黃子澄抵達之後,朱允文便又立刻將養心殿內的閒雜人等全數摒退,獨留下黃子澄一人侍駕。
此時的朱允文心情真是差到底了,混亂糟糕的局勢令得他心亂如麻,為了理清自己得思路,朱允文就根本不對跪在階下的黃子澄說上一句話,整個人只是坐在那裡閉目養神,努力靜心。
只可惜到了此時,朱允文又豈能靜得下心來,雖然是緊閉著雙眼,但是朱允文坐的姿勢卻是異常的端正,四平八穩,毫無半分悠閒之感,怪得足以令人感到不可思議;若非此時已是時至深夜,只從他的坐姿來看的話旁人還以為此時的朱允文正在臨朝聽政呢。
悠閒的面容,緊張的姿態,這矛盾之極的組合竟然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由此也可見此人現在的心緒是多麼紊亂了。
如果一個帝皇的心開始紊亂的話,那就意味著有些臣子肯定要倒霉了。
道理上是如此講的,但是實際上此時的朱允文就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舉動,因為他還是要等,如若不能讓他瞭解到事情的全部經過,他是不會做出任何表態的。
等!等!…………
真是一個難受到的極點的字,恨也恨死它了。
終於,在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音之後,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便在養心殿的大門之外緩緩的響起,以著一道卑謙之極的語調說道:「啟奏皇上,天誅副盟主以及座下殺手請求叩見陛下。」
一聽這句話,朱允文那原本緊閉的雙目突然睜開,一股熾烈的電光猛的從內裡綻放出來,張口便惡狠狠的道:「叫他們滾進來!」
足以讓人心臟爆裂的一句話,直把跪在階下的黃子澄嚇得差點沒癱下去;明白到了天威竟然震怒至此,黃子澄頓時只感到心下一片冰涼,一股自靈魂深處狂湧而出的恐懼感不由自主的令得他冷汗暗冒,心驚膽戰。
隨著宮殿大門的逐漸打開,五個神態各異的人便從外面邁步進來,他們眼見天威當前,個個不敢怠慢,只走上了幾步便一起跪了下去,聆聽皇上的訓話。
朱允文此時憋了一肚子的氣,哪裡還會有什麼訓話的心情,無處發洩之下朱允文只能狠狠的各從他們五人的身上瞄了一下,然後便怒氣十足的吼道:「副盟主,你馬上給朕一個滿意的解釋!」
「是,是,皇上!」從未見過龍顏如此的大怒,副盟主便知道此時的形勢已是萬分緊張,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副盟主就再也不敢有絲毫的隱瞞,只得一五一十的將剛才燕王府內發生的一切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即不敢缺斤少兩,也不敢添油加醋。
「嗯。」聽完副盟主的一番匯報,朱允文的臉色便開始陰晴不定,並未對此做出什麼表態,只是眼望著匍匐在地的紅藍雙衫客道:「如此之說,你們都沒有出戰了!」
「皇上!」見到朱允文此時竟把剛出鞘的矛頭對向了他們,紅藍雙衫客登時嚇得半死,渾身發抖的哀聲奏道:「皇上,微臣等原本請求要出戰的,是副盟主執意不許,所以我們才………」
「好了。」這些情況副盟主也沒敢隱瞞,朱允文已是完全瞭解了,當下打斷了紅藍雙衫客的哀求,冷聲說道:「朕知道原因,也不怪罪你們,退下吧!」
「是。」真是天恩大赦,此時朱允文這一句『退下』的話語,在紅藍雙衫客聽來簡直就比瑤池仙曲還要好聽,明白到了皇帝已經不怪罪他們了,二人當即連聲謝恩,頻頻叩首,逃也似的去了。
摒退了雙衫客後,朱允文便將銳利的目光再度射向了另外那兩個跪著的人,冷冷的開口問道:「你們二人既然是出戰的,那就把你們拚鬥時的感覺都講出來吧。」
「是,皇上。」另外的二人抬起了頭來,原來竟是蕭子期和那位金帶殺手,這兩位勞苦但是功不高的傢伙此時的形狀那可是真叫難看,如果再說得難聽點的話,那就叫狼狽之極。
而所有人中就以蕭子期受傷最重,此時的他面色慘白,渾身戰慄,一半是因為天威當前,一半卻是因為內傷沉重,尤其是那只已經不翼而飛的左臂,更是一個已經永遠無法治癒的傷痛。
蕭子期也算是夠倒霉的了,因為誤殺了一個冷然,就換來了冷彪的拚死狂攻,那威力無匹的『七星連環斬』殺的他狼狽不堪,甚至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也不過才擋下四斬,而剩下的三斬他就只能無可奈何的照單全收了,頭兩斬還好說,憑著他那靈活的步法全部都讓『金縷衣』做了擋箭牌,雖然內傷嚴重但終究沒有性命之憂,可那最後一刀可就麻煩了,因為那最後的一斬乃是冷彪畢生功力的凝聚,不但威力絕倫,更是快到了無法想像,任憑那蕭子期的輕身功法是何等的卓絕也無法避讓這勢若奔雷的瘋狂一斬,危機時刻他只能微微的把身體側向一邊,雖然腦袋是因此保住了,但是一條左臂可就從此與身體分離了,想想真是有夠淒慘的。
所以此時的蕭子期只能在心底默默的怨恨道:「***,為什麼『金縷衣』只是一件背心,如果它能再多兩隻袖子該多好啊!」
而與之相比之下,一旁的金帶殺手的就顯得幸運的多了,因為不是仇恨的對象,加之武功又十分高強,所以雖然在冷青的手下吃了點小虧但也絕沒有什麼大的傷患,此時遍觀他的渾身上下,最重的一處傷患也就算是腰間的一處刀傷了,不過因為他那時同樣也及時的還了冷青一記老拳,所以這也沒有大礙。
但是在一個武功不及自己的後輩手下吃了那麼多的虧,金帶殺手當然也是一肚子氣,此時他就眼望著正在喋喋不休的蕭子期,恨恨的暗道:「混蛋,就是你這小子要搶功勞,才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連累到我也這麼狼狽!你等著吧,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
當朱允文聽完了這兩個出戰殺手設身處地的經歷和感覺後,便裂開嘴微微的笑了笑道:「也就是說,你們兩個也只是僥倖逃了回來的,而那三個銅帶殺手就已經在燕王府長眠了?好,很好。哈哈哈哈。」
看著朱允文這種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蕭子期和金帶殺手緊張的連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不由得開始為不知會受到什麼懲罰而憂心忡忡。
「好了!」朱允文陡然猛的吸了一口氣,長聲歎道:「你們兩個也已經盡了力,有功無過,每人各賞黃金千兩,美女兩名,下去療傷吧。」
「啊!」真是峰迴路轉,台下的兩人被朱允文的一番話說得激動萬分,禁不住渾身顫抖,當下千恩萬謝,急忙轉身飛奔而去了。
既然這些人都沒罪,那此次行動失敗的責任就只能由自己一個人擔著了;天誅副盟主看到朱允文在盛怒之時還能做到賞罰分明,心下登時一片雪亮,急忙先下手為強,連連叩首之下哀聲奏道:「皇上,皇上,是微臣無能,是微臣失策,搞砸了皇上的大事,請皇上責罰!」
「好了,等會兒少不了你的,先滾到一邊去吧!」朱允文不耐煩的怒罵一聲,便轉過頭看著匍匐在地的黃子澄,默默的凝視之下朱允文的聲線陡然由剛轉柔,輕輕的問道:「黃愛卿,你的『妙計』如今已經成了敗筆,你叫朕應該怎麼處理眼下的這個爛攤子啊。」
朱允文話語雖輕,但是無論怎麼聽都像是暴風雨的前奏,黃子澄雖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心繫大事的他還是咬牙奏道:「啟奏皇上,既然如今事情已經暴光,那就乾脆一拍兩散,所謂是一不做二不休,有請皇上立刻下旨,再派殺手,將燕王徹底誅殺。」
「放屁!放屁放屁放屁放屁…………」如同已經沉寂了百年的大火山一樣,此時的朱允文終於爆發了,只見他放聲痛罵了一番以後便一個箭步衝下了龍椅來到黃子澄的面前,一把將他給揪了起來,對著他那張其貌不揚的馬臉狂吼道:「黃子澄!你是個豬腦袋啊!此時的燕王他還能殺嗎!他現在在應天城中!被數千軍士團團圍了個水洩不通卻還是被人暗殺了!這事要是讓別人知道,他就是一個白癡,也知道是朕下的手啊!」
天威震怒神人難敵,黃子澄一下子只被朱允文那前所未有的滔天怒氣給嚇得發楚,呆呆的聽著朱允文接著吼道:「當別人知道朕要殺燕王朱棣的時候,你知道他們會說什麼嗎?他是燕王朱棣呀!是先皇的親兒子,朕的親叔叔啊!朕把他都給逼瘋了,還是不肯放過他!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朕就是古往今來最大的昏君!最大的暴君啊!」
說到此,朱允文怒氣難抑,狠狠的將黃子澄推了個四腳朝天,近乎瘋狂的吼道:「到了明天,到了明天早朝的時候,那些文武百官會怎麼看朕!到了日後,天下萬民會怎麼看朕!就是傳到後世,青書丹史也會把朕罵得一無是處!遺臭萬年啊!」
將心中的集怨狂吼出來了之後,朱允文就像是個洩了氣皮球一樣軟軟得癱倒在了龍台的金階之上,雙目失神,無力的低吟道:「這下朕的名聲可就全完了……怎麼辦………怎麼辦呀…………」
「皇上!」看著朱允文如此傷痛,黃子澄的心中如同萬刀削割一般,淚留滿面的哭奏道:「皇上,千錯萬錯,都是我黃子澄的錯,微臣立刻就去告訴別人,暗殺燕王是微臣的主意;明天早朝,皇上就將微臣撤官罷職,千刀萬剮以平息民憤!請皇上不要再這麼傷心了,一定要保重龍體啊,求皇上一定要保重龍體啊!」
看著眼前這個泣不成聲的大忠臣,朱允文無奈的一笑,搖了搖頭道:「殺了你有什麼用,你哪有這麼大的權力可以暗殺燕王,現在這些人要針對的人是朕,就算是有一百個黃子澄肯認罪伏法也是於事無補,毫無用處的。」
「皇上!」就在此敏感之極的時刻,又是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焦急萬分的道:「皇上!不好了!賈王朱賈子,翰林侍講方孝儒連同十幾位朝中大元突然進宮,要求面見皇上!」
「來了,來了。」聽到這個消息,朱允文竟然變得精神恍惚,喃喃的自語道:「都不用等到明天了,現在就來了。」
「皇上。」看著一向英明的朱允文此時竟會變得如此頹廢,黃子澄得心中真是悔恨萬分,急忙回頭喊道:「你去跟他們說,皇上已經睡下了,有任何事情明天早朝再議!」
「黃大人,不行啊!」外面的人顯然認得黃子澄,焦急的道:「奴才早就已經這麼跟那些大人說過了,但是那些個大人的態度都非常堅決,尤其是賈王千歲更是十分的激動,都打傷好幾個錦衣衛了。」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給朕攔住他們!」到現在還有人給自己出難題,真是要把朱允文給逼瘋了,不顧一切的放聲狂吼道:「要是攔不住,朕就要你人頭落地!滾!」
「尊旨!皇上!」來人嚇了一跳,連忙飛身躍起,連滾帶爬的去執行聖旨了,畢竟腦袋重要啊。
「副盟主!」心念急轉之下朱允文突然喊道:「快,快去撤走燕王府外所有的軍隊、殺手和密探,統統撤走,一個也不要留!萬萬不能再給別人留下話柄了!」
「啊?」副盟主吃了一驚,呀道:「皇上,這個時候撤走守衛,是否太過顯眼了?」
「叫你做你就做!」朱允文吼道:「留在那裡就更顯眼!快去!」
「是,是。」聽到朱允文已經下了嚴旨,已是待罪之身的副盟主豈敢抗命,連忙縱身躍起,飛也似的去執行旨意去了。
「皇上。」聽到朱允文要撤走守衛,黃子澄大吃一驚,急忙奏道:「皇上,燕王朱棣有虎狼之心,萬不能放啊!」
「閉嘴!」聽到黃子澄竟然還敢說話,朱允文登時怒氣爆發,狂吼道:「如果是為了一個燕王,朕不怕擔負惡名;但是朕就決不能為了一個瘋子而背負上任何罵名,哪怕是一點點的可能都不行!明白了嗎!」
「皇上!」黃子澄幾乎急的又要哭出來了,連聲道:「皇上,燕王他是裝瘋的呀!」
「住口。」朱允文怒喝道:「一劍穿胸他不怕;親信慘死他不驚;這樣的人如果還不是瘋子的話那朕就是瘋子了!不用再說了,滾出去!」
「皇上!」
「滾——出——去!你想抗旨嗎!」
就算有天大的膽子黃子澄也不敢抗旨,尤其見到此時的朱允文態度如此堅決,黃子澄也明白到自己再難有回天之力,當下只得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悻悻的退出了養心大殿。
「嗨。」看見所有人都消失了,朱允文欣慰的長出了一口氣,慢慢的站起身來,坐回了九龍金椅之上,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沉聲恨道:「怎麼樣,現在你開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