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五章 皇者宿命 文 / 明月
. 「這裡是什麼地方!」
趙飛雲從昏迷中醒來,在恍惚中,他似乎闖到了一個陌生的空間裡,這裡空曠,死寂,一片黑暗,趙飛雲感到說不出的恐懼和慌張,此時,他好希望可以再次握著母親的手,那溫軟的手不知在多少次給過他勇敢的膽氣,可是,現在他什麼也握不住了,唯一包圍著他的,也只有無盡的黑暗,快要把他逼瘋了的黑暗。
正在這是,一點光亮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一點光,在這黑暗的空間裡,彷彿為趙飛雲點燃了希望的明燈,使他興奮不已的想將這一點光亮抓在手裡。
可是這點光亮似乎非常頑皮,上下跳動就是不讓他抓住,可是這樣反而激發了趙飛雲的牛勁,就非要抓住它不可。
這點亮光跳動了一會兒,突然飛離開去,趙飛雲大驚,他實在不想他的希望就此飛走,忙起身直追,心中誓要將這點光亮抓住。
不知道過了多就,趙飛雲追著追著就再也看不見那點光亮了,失望之極的他只有坐下來休息,心中卻突然感到很奇怪,自己的先天體質別說是跑,就是多走幾步路也是受不了,可為什麼現在跑了那麼久,卻一點疲勞的感覺也沒有,真是奇怪之極。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那一點光亮又在他的前方亮起,一閃一閃靈透無比,在這空無一物的黑暗之中,顯得那麼有誘惑力。
趙飛雲當即顧不上再想那麼多,起身就要衝上前去抓住那點亮光。
「不要去!」正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趙飛雲身後響起,喝止了趙飛雲的行動。
趙飛雲不敢相信的回頭看去,在玲瓏瑰麗的紫光之下,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張熟悉之極的面容,高喝之人正是他的父親——趙伯謙。
趙飛雲激動的情難自己,猛的撲到他父親的懷裡,失聲痛哭,他畢竟還小,還需要關懷和愛護。
趙伯謙慈祥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輕的拭去了他眼中的淚水,慈祥的道:「孩子啊,你不能過去啊,如果你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你看。」
趙伯謙手一揚,一道絢麗的紫光離手飛出,逐漸放出越來越強的耀目光芒,四周的景物在紫光的照射下,逐漸顯現出它們本來的面目。
趙飛雲驚訝的發現,他正身處一座大橋之上,橋上陰風陣陣,橋下血浪翻騰,整個充斥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氣。
趙飛雲哪裡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一看之下幾乎嚇暈了過去,在神志恍惚之中耳邊再次傳來了他父親的叮嚀:「雲兒,這裡就是奈何橋,過了橋就永遠滯留在地府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走吧,記著,要好好的活下去。」
趙飛雲恍惚的看著父親,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可是紊亂的心情使他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他只能以眼睛看著父親,眼神中充滿了焦急和迫切。
正在此時,一輪紅日從天而降,落於著兩父子的面前,烈陽普照,神光耀目,溫暖的陽光將四周的陰邪之氣一掃而空,在這陰森恐怖的鬼蜮之中,顯得格外神聖莊嚴。
趙伯謙看見紅日面露喜色,毫不猶豫的將趙飛雲推入紅日之中,趙飛雲登時感到精神大振,一股無法言語的溫暖感包圍了自己,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
趙飛雲大喜,連忙招呼父親也上來,可是趙伯謙含笑拒絕:「雲兒,這裡才是為父待的地方,可是你不同,你還不屬於這裡,快回去吧,回去完成你還沒有完成的事,走吧。」
紅日徐徐升起,要將他帶離此地,帶離他父親的身邊,他不願,真的好不願,可是他身不由己,只能無能的看著自己離父親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於消失不見。
「爹!」伴隨著一聲慘呼,趙飛雲終於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竟然正身處一個華麗的房間裡,躺在一張精緻的床上,想起剛才的夢境,仍然心驚肉跳:「原來只是個夢。」
身上又重新浮現起那熟悉的酸麻和乏力感,全家慘死的情景登時浮現於眼前,無法抑制的悲痛剎那間從心底爆發,趙飛雲不由的抱頭痛哭。
正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推開,天生的警覺性使趙飛雲立即停止了哭泣,轉頭看向來人。
上官無極無語的走到趙飛雲的床前,摸上了他的脈門探脈,一會兒又探探他的額頭,始終不做一言。
倒是趙飛雲先開口了:「前輩,請問這是那裡?」
上官無極笑道:「一個房間。」
繼承自父親的敏銳觀察力立刻使趙飛雲明白上官無極他不想告訴自己這是哪裡。不過趙飛雲相信他,也明白他不想說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也就不問下去了。
但是有個問題,趙飛雲卻是非問不可,強忍住心中的悲痛,道:「我的……爹娘他們……怎麼樣了。」
上官無極深深的看了趙飛雲一眼,道:「你放心吧,已經有人將他們安葬了,你現在還是好好休息為好,不要多問問題了。」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趙飛雲急忙叫住上官無極,道:「前輩,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行不行,我已經昏迷幾天了。」
上官無極轉身看了趙飛雲好一會兒,答道:「兩天了。」
趙飛雲道:「謝謝。」隨即就又躺下了,上官無極看了看趙飛雲,歎了口氣,就轉身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趙飛雲心潮起伏,想起父母的血仇自然是不共戴天,但是更多的則是在推測如今身處的地方。
趙飛雲心道:爹娘是朱元璋下令處死的,而太子又這麼恨爹,有膽量兩天的時間就給爹娘處理好身後事、還收留自己這個通緝要犯的人,和我爹的交情當然要好,但是更重要的是權勢要大,甚至敢於得罪太子,絕對是膽大包天,爹雖然交友廣闊,但是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數來數去也只有兩個。到底是誰呢?
趙飛雲年紀雖小,卻是心細如塵,推測起來竟是有理有據,頭頭是道。
上官無極退出趙飛雲的房間,隨即徑直來到了一個花團錦簇的花園裡,初春季節,百花爭艷,萬紫千紅之中,一個涼亭矗然而立,而涼亭之內已經有一個人等候在此了。
此人端坐於涼亭石桌之旁,背對著上官無極,正在悠閒的品苠,聽到了上官無極的腳步聲,笑道:「如何,世侄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吧。」
上官無極也微笑道:「承蒙王爺的關照,雲兒的身體已經好多了。」
那人聽到這個消息似乎非常開心,道:「那就好,那就好,本王總算為伯謙保住了他的兒子。」說著站了起來,緩緩轉身,原來此人竟是燕王朱棣。
當日趙飛雲病重垂危,上官無極別無他法,只能就地覓處為其調養,萬般無奈中,上官無極想到了當日所見和趙伯謙交情深厚的燕王和賈王,但那時賈王已然前往漠北,思緒再三,惟有前往燕王府。
以上官無極的武功,要進入王府當然是易如反掌,而燕王朱棣,在上官無極半逼半勸的攻勢下,也只得收留下趙飛雲。
燕王收留趙飛雲雖非完全自願,但是已成事實之後,他對趙飛雲的照顧卻也是全心全意,不但拿出了大量的珍奇藥材為趙飛雲滋補,更不惜消耗真元助上官無極救治其病,趙飛雲瀕死之際,終在兩大高手的合力救治之下起死回生。
朱棣笑道:「先生請坐。」說著手指了一下他對面的位子。
上官無極依言坐下,道:「此次多虧王爺借出地方能夠讓雲兒靜養,又拿出那麼多珍貴的草藥為他滋補,不然此次雲兒實在是凶多吉少。」言語間甚是無奈。
朱棣也面露黯然之色,坐下道:「此次父皇降罪伯謙,我卻無能相救,實在有愧於心,若是再連他唯一的骨肉也置之不理,那我也枉和伯謙朋友一場了。」
上官無極道:「此次侯爺獲罪,朱元璋下的手也是夠狠的。」
當面對朱棣直呼朱元璋其名,其實對朱棣極不禮貌,但是朱棣也是通情達理之人,心知為了趙伯謙之事,上官無極必定對朱元璋全無好感,惟有裝作聽不見。
朱棣苦笑道:「其實我也不太明白,雖說伯謙武功高,軍功大,向來為父皇猜忌,但是這次不但連查都不查就定了罪,連眾大臣的求情也是置若罔聞;連賈王兄,為了堵他的嘴,也強令他去接管伯謙的北方軍務而將他調離了京城,真不明白為什麼父皇殺伯謙的心這麼堅決。」
上官無極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並未言語。
氣氛僵持了一會兒,上官無極打破僵局道:「王爺,如今局勢已經非常明顯,太子勢力如日中天,京城之中你實在難有作為,你準備怎麼辦呢?」
朱棣雙眼冒光,拱手道:「願聽先生指教。」
上官無極道:「京城之中已經注定是太子的天下,大位看來也已是太子的囊中之物,王爺只有速速離開京城,返回自己的封地,廣集錢糧兵馬,結交江湖奇人異士,增強自己的實力,已防將來的不時之需。」
朱棣面露難色,道:「不瞞先生,我已經準備好了盡快離開京城回到北平的準備,但是先生教我廣集錢糧兵馬,這萬一給太子抓住把柄,說我意圖謀反,那可就大禍臨頭了。」
上官無極笑道:「王爺身處北疆,有守土之責,需時常於北方蠻夷交戰,多建兵馬本就是合情合理,只要王爺可以拿捏的住分寸,再多打幾場勝仗,朱元璋自然不會多說什麼,畢竟王爺是朱元璋的親生骨肉,所謂虎毒不食子,只要王爺不真的作出實質的謀反之事,朱元璋是不會對王爺狠下殺手的。」
「至於太子,那王爺就更不用費心了,難道王爺認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太子就會大發慈悲放過王爺嗎?」
朱棣搖了搖頭,面上浮現出一種痛心的神情。
上官無極接著道:「只要朱元璋活著一天,他都會盡量調節你們兄弟的關係而使你們不至於做出兄弟相殘的慘劇,可是等他一死,太子即位,你們立刻就會陷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那時就是強者生弱者死的局面了,其間再無任何圜轉的餘地了,只有王爺夠強,才有可能取得勝利,不然,就算王爺不死,也要永遠囚於黑牢,終生不見天日,而王爺的族人,家眷也會遭遇到像侯爺這樣的下場,死無葬身之地。」
朱棣搖了搖頭,道:「我真是不明白,以父皇的睿智,不可能不知道太子的稟性,卻為何仍然堅持要將他立為太子,難道他不怕我們兄弟相殘嗎?」
上官無極道:「我看朱元璋正是因為害怕你們兄弟相殘,所以才制定了這個以長幼定尊卑的繼承之法,總的來說也確實是合情合理,而且為了防住太子,朱元璋就將你們所有的兄弟都異地封王,讓你們遠離京城,以求避開太子的迫害。」
朱棣無奈的道:「這樣就行了嗎?如果太子執意要殺我,就是我遠在天邊他也不會放過我。」
上官無極淡然道:「這就是朱元璋天真的地方了,不過這也是難怪,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父親看自己的兒子當然不可能像看外人那麼客觀,難免會加入自己的主觀情緒,就算是精明如朱元璋也難以避免,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以我來看,以太子在這件事上所表現出的狠勁,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王爺你的,所以王爺你也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關鍵時刻就要生死相拼了。」
朱棣再次苦笑道:「這就是皇權的宿命嗎?」
上官無極笑道:「不錯,這就是皇者的宿命,無能者就要被踩在腳下,有能者就要奮起抗爭,到時就算你不想,時勢,局勢也會逼著你這麼做,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朱棣語調透出一絲蒼涼,無奈的道:「強者生,弱者死,皇權之爭永遠是那麼殘酷,當年就算賢如絕代明君李世民,也被逼的要弒兄殺弟,逼宮奪位。千古相易,人心不變,也許歷史真的可能會重演。」
上官無極道:「的確殘酷,可是物有正反,凡事都分兩面。身在帝王之家賦予了王爺常人難以想像的權勢財富,這是它的快樂;不過同時也會給王爺帶來了無可估量的爭鬥和災難,這就是它的悲哀了。既然王爺接受了這個快樂,就必然要承受這個悲哀,這本就是絕對公平的。」
氣氛在此刻凝結了起來,上官無極的話實在太真實,太尖銳了,深刻的展現出了事物的本質,朱棣雖然早明此理,但是真的到了要去面對它的時候,內心仍然難免出現複雜的矛盾之情,他需要時間,需要讓他消化這些話的時間。
朱棣終究是非常人,很快便有了決定,仰天大笑道:「是這樣又如何呢,物物相易,凡事都會有個代價,人生本來就充滿了無盡的爭鬥,我朱棣只會迎頭而上,決不會逃走的。」言語間慷慨豪邁,神情激昂,充滿了無懼一切的膽量和決心。
上官無極微笑的看著朱棣,心中湧出一股敬佩之情,的確,擁有無比堅定的決心和信念的人,是絕對值得敬佩的。
正在此時,王府的管家快步走了過來,俯身在朱棣耳邊低語了幾句,朱棣聽著突然臉色大變,方寸頓失,臉上登時露出了一種大禍臨頭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