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13-16 文 / 永遠的流浪者
（十三）
發佈我和武的關係這樣自然地發展著，每個人都認為順理成章，沒有什麼不對勁，只有我自己心裡最清楚，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發佈民一直不動聲色。我知道他沒有別的路可選。因為那場事故，他這輩子恐怕也開不成車了，而且，他負有十幾萬元的民事債務，對他那個普通的家庭來說，不是筆小數目。
發佈琴一直扮演著救世主的角色。他們不能沒有對方，只是，並不全為了愛情。這真是可悲，包括我在內。
發佈過完年，民和琴開始為結婚忙碌，我知道，是我亮相的時候了。
發佈我開始以武的女朋友的身份出現在他們的圈子裡，我們從沒有過分親暱的動作和玩笑，但是，每個人都有理由相信我和武情深意篤。
發佈儘管民掩飾得很好，我還是捕捉到他不自然的眼神和憤怒的表情。這讓我有小勝的快感，也讓我的仇恨越發地佔了上風。
發佈我仍然常常打那個死者丈夫的手機，只有一次通過，但沒人接。再以後，就總是關機了，我已經快放棄這條路了。
發佈現在想想，我當時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惡毒。只想報復，只想讓那些害我的人寢食難安。其實，那段時間我自己何嘗不是一樣？
發佈這時候，發生了一件計劃外的事。
發佈單位有個培養年輕幹部公派讀研究生的名額，我們部門推薦了我，領導叫我準備材料，估計報上去的話沒什麼問題。
發佈我計算了一下日子，因為是全日制的學習，那麼我就要離開這個城市兩年半。好，我要在九月份開學前報復他們。
發佈我想了很多主意和方案，要讓民過不上安穩日子。
發佈聽武說，琴把民的cd、很多書都扔了，撕了，因為那都是我喜歡的。4月11日是民的生日，我要送他一樣禮物，一定會激怒琴的：就是琴扔掉的那些書和cd，我再買了新的送給他。
發佈出事的那天霧很大，我騎自行車去上班的，前面的車簍裡裝的是準備送給民的書——《呼嘯山莊》。
發佈不僅僅因為我一直很喜歡這本書，而且，我喜歡它的寓義：背棄了愛情的凱瑟琳始終生活在陰影裡，至死也無法擺脫。而復仇的西斯科利夫也日日夜夜聽到愛人的招喚。送給民，豈非再合適不過？
發佈如果不是大霧，如果我思緒沒走神，我該看到紅燈和那輛呼嘯而來的車的。
發佈很可笑是不是？沒隔多長時間，我又躺在醫院裡了。很幸運，我沒什麼大礙。
發佈也許是上天安排的這場車禍，讓我清醒，讓我有時間好好地想清楚發生的一切。
發佈4月11日。我默默地望著窗外有些燥熱的風景，很想抽煙。我聽到腳步聲，沒有回頭。
發佈（十四）
發佈「我想辦法拿到了這個，是你打算送我的對不對？」
發佈我吃驚地回頭，看到民。他手裡舉著沾了血的書。
發佈一時間，我想不到該說什麼。我只覺得自己的軟弱。
發佈「一切，都是琴想的，她做的。你房間的鑰匙是她偷偷趁我不知道配的。武沒告訴你我那天去看過你，是我求他不要說的。我明白的不比你早。我知道你不會自殺……」
發佈「是嗎？你這麼瞭解我，我卻不大瞭解你。」
發佈民走近我，他的臉離我很近：「晚晴，你要的到底是什麼？」他阻止我的插話，繼續說：「我不管你要怎樣，我的心裡始終只有你。哪怕我結婚，哪怕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一個男人，身上有很多責任，我逃不掉的。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只能告訴你，我愛你。一直。」
發佈突然之間，我所有的計劃都變得很可笑，包括我自己在內。
發佈我像個勇士一樣還擊的，竟是我的愛人，我的朋友。
發佈我傷害他們，是因為我以為他們不再愛我，所以我憤怒，所以我不甘心。
發佈並不是像別人勸說的「放下仇恨，會海闊天空」，而是，我根本就不該恨他們，因為他們沒有背棄我。
發佈為什麼，這個簡單的道理我當時想不通。我該恨的，應該只有琴一個人。
發佈可是，當我知道民一直愛的只有我，我就知道，我不必恨她了。她處心積慮，機關算盡的，根本是一張名存實亡的婚姻合同。
發佈民走了，那天是他生日。他要走了那本書：「你喜歡的書，給我做個紀念」。
發佈我則在半年後去讀研，到了那所大學所在的城市。
發佈那座城市很適合我，像我這樣的罌粟，就該長在那種溫暖而**的空氣中。
發佈（十五）
發佈我喜歡搭地鐵，我總以為，那是開往春天的地鐵。
發佈地鐵站有拉小提琴的老者，有賣花的少女，完全歐化的建築背景，卻有著古龍小說裡的場景，散發著神秘的味道。
發佈這正符合我的心情：在回憶和遺忘之間徘徊。
發佈但我已經下了決心，忘掉民，忘掉武，忘掉以前那個城市所有的記憶。
發佈我的校園生活也非常安靜。這所高校的圖書館很像我讀大學的那一個，溫暖，而且充滿了年輕的、生動的臉。
發佈沒課的時候，我就去不遠的外國語大學去蹭課，漫無目的，只是喜歡那兒的陽光，可以讓我靜靜地讀泰戈爾的詩。
發佈武給過我電話，我們客套地聊了些事情。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對他，我始終懷著愧疚的。
發佈（十六）
發佈手機響的時候是在某個下午，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我看了看號碼，第一感覺是緊張，因為那個區號是我工作的那個城市的。
發佈在遲疑了幾秒鐘後，我突然醒悟過來，這竟是我當時怎麼也打不通的號碼。
發佈是那個男人。車禍死難者的家人。
發佈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但心裡已經盤算好不告訴他任何事，只說是我打錯了。
發佈話筒彼端傳來的聲音卻讓我在一剎那亂了方寸。
發佈「你好！穆晚晴小姐。」
發佈因為措手不及，所以我至少停了三秒鐘沒有說話。
發佈對方似乎很滿意看到我的反應，追著問了一句：「穆小姐是你嗎？」
發佈我靜了靜答道：「周先生是我。」
發佈他說：「我正好也在s市，我們見個面吧。」
發佈我馬上答應：「好，下午4點，北京東路上的日本料理見。」
發佈我故意沒問他怎麼知道我的存在，和我的一切信息。他有點愕然，但也很快答應下來。
發佈掛掉手機，我感覺和這個不明來意的男人第一回合堪堪打了個平手。
發佈他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發佈而且他竟對我的一切瞭如指掌。
發佈下午我準時去了那家日本料理。店裡很冷清，背對著門坐著一個男人。
發佈應該是他。我突然有種恐懼的感覺。通常第一次與人約見，自己先到了地方又背對著門口等對方的，心中必然成竹在胸。
發佈這點心理學我還是懂的。
發佈他聽到侍應生的招呼聲，轉過頭來看我，很自然地向我伸出手：「你好，穆小姐。」
發佈我像個老熟人似的和他握手，在他旁邊的位子坐下。
發佈這家店所有的食物，都用小木船乘著，在流水渠裡緩緩流動。你喜歡哪些，伸手就可以從水渠中拿出來享用。
發佈一隻用黃色小船乘著的壽司流過我身邊，我把它拿了出來。
發佈他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這東西好吃嗎？」
發佈「不好吃。」我冷冷地答道：「只是這吃法，你不覺得有禪的味道？」
發佈他微微皺了皺眉。我知道，他終於要切入正題了。
發佈他說道：「你不問我是怎麼知道你的電話號碼的嗎？」
發佈我慢慢地嚼著壽司：「沒見到你之前非常想！但見到周先生你，就不太想知道了。」
發佈他臉上錯愕的表情一閃而過，道：「那麼你應該是個好奇心不太重的女孩子吧？」
發佈我笑了笑：「與我無關的事，我的好奇心不是不重，而是根本沒有。」
發佈他沉默。店裡很靜，似乎只有流水的聲音。
發佈他突然說道：「非常好。這個世界太危險。有時候自己在想不到的情況下，就陷進某個漩渦裡。」
發佈我很吃了一驚，但臉上仍然是很淡漠的表情。我突然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威懾力，令我說每一句話都很小心：「周先生，我只是個失戀的女孩子，但我還年輕，我會很快愛上別人，忘掉過去。而且單位很器重我，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唸書，好好的去結識一個好男人。」
發佈他追問了一句：「僅此而已？」
發佈我也很快的肯定：「僅此而已。」
發佈從他的表情，我知道我這番回答絕對超乎他的意外，使他本來想好的措辭都失去了用場，而且，也令他改變了來找我的初衷。
發佈他盤子裡的東西幾乎沒動，我卻已經吃得精光了，還哼起了歌。他又問我：「怎麼，你喜歡這些流行的東西？」
發佈「沒錯。我是新新人類！又是雙子座的，你知道嗎？這個世界美好的事情多著呢！總不能老活在回憶裡吧？」。
發佈他起身，向我伸出手：「很好。再見，穆小姐。」
發佈他走了，開著他那輛漂亮的「火鳥色拉油」走了。
發佈那款跑車，在大陸市場非常少見，之所以被暱稱為「色拉油」，是因為它開起來的時候像在油上滑行一樣順暢。當然，也價值不菲。
發佈這就更加證實了我的預感是對的。
發佈我今天所挑的地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經過了深思熟慮，是以前的教訓讓我謹慎。
發佈事後我想，大概就是這種謹慎，救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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