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1-4 文 / 永遠的流浪者
(一)
發佈認識民是在武的生日聚會上。當時我一個人在那座陌生的城市裡工作,武是我唯一的朋友。
發佈那天很熱鬧,武來的朋友都和他差不多大,也就是比我小兩、三歲,年輕,張揚而喧鬧。我知道武的眼睛一直在追隨著我,但我裝作沒看到,只能如此。
發佈終於等到吃飯的時刻,酒精把氣氛燃燒到極點,小小的包廂幾乎被聲浪吞沒。我悄然離席跑到洗手間點著了一支煙,武固然很喜歡我,但我得給他留點面子,他的朋友都很正統。我抽的是「三五」,很多男人都受不了它的味道,但我喜歡。
發佈這時洗手間的門被推開,進來一個女孩子,長了一張乖巧的臉,她一看到我在抽煙,馬上皺了皺眉,慌不迭地退了出去。
發佈我覺得很可笑,對著鏡子作了個「吸血鬼」的造型,也離開了。
發佈剛回到飯桌上,就聽到武在嚷嚷:「怎麼果盤裡沒有草莓?」服務生低聲地解釋這個季節已經沒有草莓了,武的目光投向我,似乎在詢問怎麼辦,他知道草莓是我最愛吃的水果。我聳聳肩,嘀咕了一句:「果實啊,你在哪裡呀?」
發佈出乎意料的,我聽到一個很好聽的男聲接了一句:「花啊,我在你的心裡呀。」
發佈也有人和我一樣喜歡泰戈爾?
發佈那個男人就是民,說那句詩的時候,他居然還擎著一枝玫瑰。
發佈「送給你。」
發佈「哪來的?」
發佈他笑而不答。
發佈武很不甘心地被別人拉去打牌,我很自然地和民攀談起來,沒說幾句,我又看到那個在洗手間碰到的女孩子,於是我示意他看,並笑著說了她看見我抽煙就落荒而逃的事。
發佈我悄悄地告訴民:「我不認識他,但我好討厭她。」
發佈半晌,民才說了一句話:「她是我的未婚妻。」
發佈(二)
發佈那次生日會後我開始接觸武的朋友們,參加一些無傷大雅的牌局,因為每次都有民在。
發佈我們在公開場合很少交談,每個人都知道武很喜歡我,而我做他的女朋友也是遲早的事,這似乎是我和民在一起最好的掩護,也是最大的心結。
發佈是的,愛情就這樣來了。
發佈民的未婚妻是他父母為他挑選的,整天催著他們結婚。我曾經不可想像:「拜託,這是什麼年代了!」直到武也跟我說了民的近況,我才相信二十一世紀也有「逼婚記」,有時候民和她一起來玩,我總是不看他們,或者早早地走掉,我想保持自尊和一貫的從容,儘管我從沒對她有過歉疚感。
發佈唯一覺得不妥的,是如何面對武。民是他最好的朋友。
發佈大概是因為短暫,所以那段時間裡我和民的每次約會,每個小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回想起來,那種幸福令人落淚。
發佈民的側面像極了韓國影星張東建,尤其是那挺直的鼻子,我曾告訴他這一點,並且說張的鼻子是隆的,民笑著說:「對啊,他就是照著我的樣子隆的!」我每每回憶到這段話,都感覺到一種尖銳的痛苦,儘管當時,我笑得倒在他的懷裡。
發佈我想我那時的的確確愛上了這個長得像張東建的男人,這也為後來意想不到的波折埋下了不祥的種子。
發佈大概是老天的安排吧,民的未婚妻被單位派到蘇州去培訓半年,民送她上的火車,而我,則在候車廳隔著玻璃冷冷地看著他們。奇怪的是我沒有絲毫的妒嫉和醋意,因為圈子裡每個人都知道民不愛她,所以我從來沒把她列為敵人。火車開走以後民回頭朝我微笑,那是如釋重負的笑,我絕對沒看錯。
發佈我們來到濱江大道上的一家肯德基,之所以去那家,因為那兒有留言板,用很可愛的布袋粘在玻璃上,裡面插滿了小紙條,挺別緻的……我們要了兩份套餐,邊吃邊聊,我突然心血來潮,說:「民,你也給我留個言吧!」他笑了:「你人在這兒還留什麼言?」我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悶頭喝可樂,他把手伸進我口袋在裡頭直掏。
發佈「做賊哪你?」
發佈他已經掏出來我的煙,把裡面剩的兩支夾在耳朵上,把煙紙殼小心的鋪開,抹平,拿出筆飛快地寫了一行字。
發佈我搶著要看,他不讓,說:「下次來再看,留點懸念嘛!」
發佈我們把紙條塞進印著kitty貓圖案的布袋,挽著手走出店門。
發佈傍晚六點多,我們各自回家。不,應該是他回家,我只是回到單位撥給我的一間宿舍。
發佈大概到晚上十點多鐘,民突然來找我。
發佈「糟了!」他一進門就直跺腳,」我只向單位請了上午半天假,下午陪你逛街算曠工的。」
發佈我不以為然:「你不就在電腦公司給人打工嘛!搞得那麼正兒八經的。」
發佈「哎呀!下午正好出了個事,老闆很火!他問我為什麼沒來上班,我跟他說一個朋友出了點事,我送她去醫院了,這不,你幫我簽個字證明一下吧!」
發佈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揮舞著一張紙,催我快簽。我看了一下內容,的確是說我病了,他送我去醫院云云。雖然感到有點小題大做,但我還是簽上我的名字。民的情緒這才和緩下來,我們說了幾句他就回去了。
發佈(三)
發佈上了幾天枯燥無味的班,我愈發地想念民。但是沒有武和琴(民的未婚妻)的掩護,我們找不到在一起的理由。我是個異鄉人倒無所謂,民不同,這兒是他家鄉,處處都有熟悉的眼睛。
發佈然而機會還是來了。快下班的時候武打電話約我,說要一起吃飯,然後去看電影,「《勇敢的心》哎!你最愛看的片子!」話筒彼端的他興奮地說。
發佈哦,梅爾•;吉布森和蘇非•;瑪索主演的《勇敢的心》。不錯,那是我酷愛的一部電影,可是,我已看過四遍了。
發佈「那就陪我看第五遍吧!」
發佈我遲疑了一下,說:「那也叫上民吧。」
發佈武有些意外:「叫上民嗎?」
發佈「嗯。」我牽強地解釋:「人多熱鬧點.」
發佈武似乎從未拂逆過我的意思,答應也叫上民。那一刻我突然有些不安,因為我利用一個男人對我的癡情,來和另一個男人堂而皇之地在一起,這對善良的武來說,未免有些殘酷。
發佈晚上我們三人陸續來到「香香」酒家,找了個位置坐下。我坐在武和民中間,聽他們聊中學那會兒的趣事。酒過三旬,這時武起身說要去洗手間,他的身影剛消失在拐彎處,我和民的手便迫不及待地在桌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發佈我們相視而笑。看到民的笑臉,我先前的不安和愧疚都一掃而空了。為了民,為了愛情,我變得自私而遲鈍。
發佈民俯身在我耳邊說:「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我笑著說:「那還不快交代!」突然民握著我的手一緊,我下意識地一抬頭,看到不遠處臉色蒼白的武,正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瞪著我們。
發佈不用說,他一定看到我和民的手握在一起,也看到民在我耳邊低語……
發佈本以為掩飾得很好的隱秘,突然暴露無遺,我的心一陣慌亂,不敢看武震驚而痛心的表情。
發佈武調頭就往外衝,民趕緊起身去追他,兩人一前一後跑出了酒店,只剩下我呆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發佈機械地結了帳,我走出「香香」。
發佈買了張電影票,一個人去看第五遍《勇敢的心》。當片中蒼涼幽遠的蘇格蘭風笛響起來的時候,我終於淚流滿面。
發佈原來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我有種直覺,我將同時失去武和民。
發佈(四)
發佈第二天中午,我意外地接到武的電話,約我談談。
發佈該來的總會來的,不如把牌攤開吧!我去見武之前,帶著一種決然的心情,甚至設想了該如何應對武的責問。
發佈沒想到武劈面第一句話就是:「你對民瞭解多少?」
發佈我楞了一下,不甘示弱似地說:「我知道他在信達電腦公司上班,知道他和琴就要結婚了,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還知道,他愛我!」
發佈武神色凝重地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民身上還背著幾條人命債,你也知道嗎?」
發佈我的心臟「咚」地一聲極速下墜,但還是強笑道:「你在開玩笑吧?」
發佈武又搖搖頭,說:「民以前是出租車司機,千禧年的那個冬夜,他的車撞倒了一輛人力車,車伕和後座上的一對母女都死了。」
發佈我定了定神,說:「那又怎樣?只是交通意外,又不是殺人放火。」
發佈武苦笑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會以為我在離間你和民。」
發佈我一時無言以對。
發佈武突然拉過我的雙手,緊緊地攥著,問道:「你們是什麼時候的事?」
發佈「在……在你的生日會上……」
發佈武的臉上掠過一絲痛苦的表情,他不相信地搖搖頭:「可是,我認識你的時間更長,我對你不好嗎?」
發佈我歉然道:「你對我很好,但愛情是沒有邏輯可言的。」
發佈武欲言又止,只是把臉埋在我的掌心。
發佈良久,他抬頭問我:「你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還會愛民嗎?」
發佈我遲疑了,真相?民的確向我隱瞞了這件事,但是,這種不光彩,又叫人傷心事何必掛在嘴邊提呢?我的內心不斷地交戰,我想起民的一顰一笑,他身上淡淡的煙草香味,他看著我時微笑的眼睛……
發佈於是我很堅決地回答武:「不管怎樣,我都愛民。真的很抱歉,我愛他,沒有辦法,我愛他……」似乎也在說服自己,我反覆地說著,眼淚幾乎要流下來。
發佈武臉上的表情變得好複雜,他盯著我,用一種我琢磨不透的語氣點點頭:「明白了。」他起身往門外走,快到門口時,他轉身對我說:「晚晴,我愛你。我也沒辦法。」
發佈晚上回到我的小屋,點上三五煙,我開始整理紛亂的頭緒。
發佈民沒告訴我這件事,情理上似乎也說的過去,但是,我老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具體是什麼我說不上來,只是一種直覺。也許,我真的對民瞭解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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