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十八變 第三十二章 成與敗 文 / 初春冬雨
夏去秋來，而後凌冽的寒風，又把清爽的秋天趕走，讓這座山林和這片村莊披上了一層銀裝，屋外的青籐，光禿禿的籐條上，一層冰嚴嚴實實的把它們包裹著。快過了一年了，李秋的變聲期，也進入了尾聲，十二月的第一天，就是檢查的日子，也就是，今天……
b超儀掠過咽喉，一張黑白的圖像出現在籐木勝的眼前，望著這張圖像，籐木勝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望著李秋，眼神沒有一絲的變化，眉頭和眼角的皺紋，刻畫著歲月沉澱而來的肅穆。
「籐木爺爺，怎麼樣了，變聲期，過了嗎？」
「嗯，過了！」籐木勝那溫暖的聲音一如既往，現在李秋的聲音，也近似於他的聲音，帶著朝陽的溫暖，只不過李秋的聲音，少了一種歲月沉澱的滄桑，但卻比他的聲音多了一份猶如屋後小山的清澈、空靈。其實按照李秋說話的聲音來說，情況應該會很好，但籐木勝知道，聲帶這個小東西，太難駕馭了，他自己也嘗試改變過，最後，也只是把說話的聲音修成如今的模樣，唱歌，依舊不行。
「過了？那……」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看不出……」籐木勝完全沒有把握，一點都沒有，一開始他就在猶豫要不要做，最後，他還是瞞著李秋，把這實驗，做了，如今，完成了，他自己卻先害怕了。
「籐木爺爺……」
「先出去。」籐木勝首先邁著步子走出了實驗室，留給李秋的背影，卻猜測不出任何信息。
客廳裡，山口美玲子很安詳的坐在茶桌前，端著一杯裊裊冒著熱氣的茶杯，細細品嚐著細膩的茶香。見兩人從實驗室裡走出，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太多的動作。籐木勝坐下後，才放下茶杯，為他倒了一杯香茗，曼妙而起的水蒸氣，模糊著籐木勝的目光。
望著這杯香茗，籐木勝沒有開口，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皺著眉頭，小口飲了一縷，這一年來，成功還是失敗，就差最後的一步了，但籐木勝，卻開不了口，李秋成功與否，是驗證他這大半輩子的研究，是否也是正確，如果正確，那他死而無憾，要是錯誤，他不僅毀了自己一生，還毀了李秋的未來……
「小秋，唱一首歌吧，用你覺得最出色的聲音，用盡你一切的感情，唱一首吧。」籐木勝沒有開口，良久，山口美玲子倒是先開口了，沒有一絲波瀾的雙眼，盯著站在一旁的李秋，樣子依舊還是那麼嚴謹。
「是，山口奶奶。」李秋心裡也很坎坷，籐木勝不說一句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像是被屋外的冰覆上一層，山口美玲子的話，倒是讓他從冰涼中拖拽出來。
「等等，小秋！」久不開口的籐木勝終於開口了，把正要開口唱歌的李秋制止住了。
「籐木爺爺？」
「小秋，在你開口唱之前，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無論成功與否，籐木勝覺得，是應該把真相告訴李秋，要是成功了還好，但是，萬一，失敗了，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您說。」
籐木勝抬起頭，望了一眼李秋，把手中那熱燙的茶水一口飲盡，才吹著淡淡的白氣，徐徐說道，「小秋，其實，一開始，我就沒有任何信心能把你的嗓子改變，聲帶這個小東西，我研究了半輩子，但是在遇到你，才發現一個錯誤，而且，我發現的這個錯誤，還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錯誤，所以，很抱歉，小秋，開始之初，我自己都沒信心，卻還是讓你接受我的訓練。」
「籐木爺爺……」這樣啊，可是，這重要嗎？不重要吧？如果成功了，那籐木爺爺的苦心就沒白費，如果失敗了……
「籐木爺爺，不，您並沒有什麼值得抱歉的，您幫助我，對小秋來說，就是最大的恩惠了，不管成功與否，小秋都會永遠感謝您對我的教導！」又有什麼關係呢？失敗了，自己還是以前的，唱歌難聽的李秋，成功了，那自己就三跪九叩感謝他！
「那，唱吧！讓我看看，我這半輩子到底在做什麼！」李秋的話，立即讓籐木勝燃起面對最後結果的決心，滄桑而溫暖的聲音，不斷浮蕩在屋子內！
《像傻瓜一樣》，這首歌是李孝利第一張solo專輯裡的一首比較慢的、funky風格的歌曲，李秋，選擇了這首：
等待忍了悲痛的思念痛苦
只有你永遠珍藏結束,今天也像傻瓜一樣
……
兩句，兩句歌詞後，李秋眼角的淚滴，已經悄然而落，歌曲扔在繼續，聲帶仍舊在震動，只是，淚水卻忍不住自己滴落，李秋的嗓音，的確變了……
「果然啊，聲帶這個小東西，果然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真的要去動刀嗎？」籐木勝歎了一口氣，一年來的努力，算是，白費了，不，應該不是說白費，而是浪費了。
李秋唱歌的聲音，竟然和籐木勝的何其相似，可能是因為比籐木勝起步早，以致於讓他的聲音裡的雜音，全都去掉了，但，沒有雜音，這聲音依舊非常難聽——細長而尖銳，該怎麼形容，就像是把一道寬厚的吼聲無限壓縮逼緊，形成一條直線一般……
「行了，小秋，停下吧……」籐木勝揉了揉胸口，李秋唱歌的聲音就猶如一把重錘，重重敲在他的胸膛……
「勝，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山口美玲子臉上只是在李秋唱出第一句歌詞時候暗了一下，而後就沒有任何變化，李秋含淚而歌、籐木勝垂首而歎，也只有她還清醒著。
「我，忘記了一件事？」手中的茶壺還保持樽出漫著裊裊熱氣的熱水，籐木勝卻忘卻了把它放下，桌面上的茶杯，終於溢滿，滾燙的開水在茶桌上旋了一個圈，慢慢冷卻；一旁的李秋，聽到山口美玲子的話，也停下了嗓子，愣愣地望著對視的兩位老人……
「他的嗓音，不像你的一般，還殘留雜音，他的嗓音已經完全純淨了，也就是說，你成功了，那麼，勝，你讓他練了一年多的咽喉，是為什麼呢？」
山口美玲子徐徐緩緩的聲音，正像是迷宮裡的路標，讓籐木勝，從絕路中，轉了出來；猶如死而重生的籐木勝黯淡的雙眼，立即迸發出異常的光亮，就像屋外暖暖的陽光，照射在冰上，折射而出的光華，「是了！我怎麼沒注意！美玲子，太感謝你提醒我了！哈哈！我太專注於聲帶這個小東西了，忘記了我一開始就讓他做的事情！」
「小秋，我教你怎麼拉聲帶發音，既然改變不了，我們就去控制它，總會找到一種發音方式，將你的嗓音改變好的！哈哈！」
「真的？沒有失敗嗎？或者說，我們成功了嗎？」李秋不敢置信，這個山重水復，這個柳暗花明。
「不，我們沒有成功，但也沒有失敗！你的聲音，已經去掉了多餘的雜音，也就是說，我們成功把你的聲帶張開了，但我們也失敗了，你的嗓音並沒有因此變好。」籐木勝站起身，重重的在李秋肩膀上拍了下，臉上的皺紋，緩了一圈，聲音，依舊溫暖……
李秋，也笑了，「沒有失敗就好，沒有失敗就好……」
「勝，我的訓練，也要快點開始啊！」山口美玲子站起身，整了整和服的裙擺，難得的，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