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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章 師門爭鬥 文 / 江雨揚

    「大師兄,你說那個向望雲能治好我父親的病嗎?」

    說話的是騎在馬上的一個綠衣少女,生得明眸皓齒,清秀俏麗。

    看旁邊三個錦衣少年不時偷看她的神態,便可知她在他們心中的地位,特別是那最年青的一個俊逸的青年,更多時候是目光斜視。

    答話的並不是看來最年長的那一個壯實少年,而是一個臉容略顯過於蒼白的少年,看他贏弱的身子,想不到坐到馬上的感覺,竟比另三人來得穩實。

    他面容不見變化,不急不徐道:「自從師父染上這怪病以後,我們已是遍訪名醫,現在我也只是抱著一點希望,這鄉間名醫中,能有一兩位奇人隱於其中就好。」說罷長長的歎了口氣,一時間,四人相對無語。

    這時山路越見難行,幾個人都牽馬緩行起來,但見山路在參天古木中穿行,兩旁林木幽幽,鳥鳴揚揚,清泉流水叮咚之聲不時傳來,更間或有小動物從路上或東或西穿行而過,正是夏日,山間的野花還沒有開斷,不時把幽香遞到鼻間。

    年長少年和蒼白少年臉上還不見太大起伏,俊逸青年的臉容卻明顯活潑跳躍起來,偷看綠衣少女的次數也見多了起來,嘴角帶著一絲入神的微笑。

    而那綠色少女則不時停下,採摘些野花,臉上早掃去愁容,正像是遊山玩水而來。

    下了這山,再轉過一個峽谷,四人眼前豁然開朗,眼見正是一個山谷,遠處隱見一個山村,周圍青山四合,讓人叫不上名來的一些花草遍野,看那山村,正升起炊煙裊裊,好一片宜人的田園風光。

    四人沿著入村小路而行,卻見前面一個牧童正牽牛而行,像是要回村的樣子,蒼白少年緊趕幾步,追上牧童,略施一禮問道:「借問一下,你們村中是否有位向大夫?」

    牧童仔細打量了蒼白少年幾眼,不知為何,竟然「噗哧」一聲大笑起來,直有收不住之勢。

    蒼白少年正在莫名其妙,綠衣少女早趕了上來,大眼睛一瞪,,沉聲道:「小孩,你鬼笑什麼?」

    牧童好辛苦才止住笑,正容道:「你們可是要找向大夫看病而來,可巧,我正要經過他家,正好帶你們一程。」先行而去。

    蒼白少年一聲謝過後,向後一招手,當先跟在牧童身後而行。

    山村遠看不大,但走在裡面,小路七彎八拐,若沒有牧童帶路,想來要找到,看來得費一番功夫。

    這時到了一個小屋前,小屋前面蘺芭圍成一個小園,由外向裡看去,小園裡乾淨整潔,一管長竹由屋後繞搭而來,顯是引的山後靈泉,一線好水傾注而下,正落在一個石缸裡再滿溢的由缸流出,繞園而出,園中植了不少花花草草一類的植物。

    牧童手一指,示意就是這兒了,然後聽他叫喚起來:「海哥,海哥,有人找向大夫。」沒等裡面回應,就牽牛而去。

    看來這個小屋就應是那個向大夫的居所了,裡面隱傳出「五問飲食六問胸,七聾八渴俱當辨,九問舊病十問因,再兼服藥參機變——」之類的輕脆聲音。

    三個少年倒沒什麼,蒼白少年仔細打量了小園,先吃了一驚,而後一喜。原來他為治好師父的奇病,已訪了不少名醫,少不得早跟著名醫上山采過了一些難得的草藥,那園裡靠門的一小片荷葉鐵線蕨,就只多長在山間懸崖間,想不到這個向大夫竟能如此栽活,又如,靠裡的一株刺參,本來多在長白山,而且喜寒喜濕,這也能活下來,看來這個向大夫自有一些非常手段。

    這時小屋的木門「咿呀」一聲,推了開來,走出來一個約摸十一二歲的瘦弱少年,臉色蒼白得猶勝蒼白少年三分,臉上有一絲火紅之色,似乎是虛弱過度,進補太過。看他腳步虛浮,顯是沒練過武功,身上穿一件土布麻衣,都似乎顯得太大,空空蕩蕩的。

    綠衣少女正在如此想時對比了一下大師兄,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卻看那少年望了望園門外的四人,回頭朝裡虛弱的揚聲道:「師父,外面有幾個陌生人找。」

    裡面對比少年,傳出一個沉實的聲音道:「陌生人,打扮得如何?」

    蒼白少年此時知道這個聲音正是師妹口中那個向望雲向大夫的,朝裡一施禮,揚聲道:「晚輩徐覺,此來特為家師龍威鏢局總鏢頭求醫,還望老先生能看在醫在父母心上,隨晚輩出診一趟可否?」

    聲音沉實穩厚,與外表的蒼白完全兩回事。

    「龍威鏢局總鏢頭,名諱可是林天河?」

    「正是家師。」

    裡面沉吟了一下,隨即道:「可有請過名醫問診?」

    「洛陽長安的名醫幾乎請遍,俱都束手無策。」

    「有些什麼症狀,可說來聽下。」

    徐覺聽得裡面有些意動,他本是久病成良醫之人,當下朗聲道:「據洛陽名醫閻王不管王一針先生診看家師是久病成虛,故有氣息虛弱,有耳鳴耳聾之象,但同時他又覺得奇怪,家師本是習武之人,素來身強體健,不曾聽聞有什麼久病,此次是突然發病,怎麼脈象會如此。又據長安名醫回春手鍾輿先生診看家師是面色虛黃,神氣不穩,週身無力,但他再觀家師眼晴,卻是靈動安然,皮膚然如幼童,正是長生安泰之象,百思不得解。」

    「喔,會如此,想來也不是什麼急病,聽你聲音,竟是焦噪不安,莫非還有別情?」

    此時四人一掃來時安然之態,眼中神色,看來都心急不安了,徐覺沉聲道:「家師實已臥床不起多日,早到了飲食難進,不言不語的地步。」

    裡面哦了一聲,由木門走出一個中年文士,面容清瘦,神色寬和,穿了一件淡灰色的文士袍,他回頭對那虛弱少年道:「碧海,提上藥箱,隨為師出診一趟。」

    卻聽得那少年嘟啷了一聲:「師父往日向不給華衣錦服之人看病,今次怎麼例外起來了?」

    或是他沒練過武功,不知道他的話早清楚的傳到四個少年耳內,徐覺略鄂然了一下,繼神態平和的向少年一抱拳道:「不知尊下貴姓,可是向大夫弟子。」

    虛弱少年想不到徐覺如此有禮,又見他和自己幾乎差不多瘦弱,面帶一絲輕笑,聲音飄飄浮浮道:「我麼,我叫江碧海,徐大哥,你以後叫我小江就可以了,我的師父就是向大夫呢,呵呵。」

    幾個人上路不提,是日來到了位於益陽鎮的龍威鏢局,

    龍威鏢局的大門首先在鎮上就是最氣派的,門外的兩個大石獅子雄武威壯,三間獸頭大門,此時卻緊閉不開,門前淒清無人。

    徐覺搶先下馬,上去敲擊了三聲門環,大門打開了一角,一個老年人探頭外望,見是徐覺,隨即將門完全推開,朝裡叫道:「少鏢頭們和小姐回來了!」

    此時向望雲和江碧海也走下所雇的馬車,隨著四人身後走進了大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大照壁屏風,上面的山水畫好像是名家手筆,景色物事靈動如生。轉過屏風,就見幾個小侍隨待,臉上略有一絲喜色,旁邊有一個老者,看樣子是管家,一疊聲問道:「徐鏢頭,你身後的可是向大夫?」

    徐覺微一顎首,當即搶上兩步,拉著向望雲向裡走去。自有人上去接過江碧海掛在肩上的藥箱,將他安頓在一旁。

    看著向望雲把脈的樣子,眉頭忽展忽舒,徐覺還好,旁邊的師妹那裡還忍得住呢,連聲問道:「向先生,我爹倒底是什麼病,有把握沒有。」

    向望雲忽的放下把脈的手,起身走到外間,負手而立,沉聲道:「你爹的病,幸虧遇上了我。」

    少女跟著後面,聽到這話,心頭一喜,多日的大石放落在地,頓時眉頭眼間充盈喜意。

    那徐覺是久病成醫之人,問道:「向先生,家師倒底是何病?」

    向望雲並沒有答他,舉手示意,江碧海遞上藥箱,他在裡面掏撿翻出了一個藥瓶,然後道:「我有十足把握可治好你爹的病,但用過這藥後,會有些症狀,不便讓你們看見,你們不要進來。」隨即再走進屋內,將門由內閉了起來。

    少女待要跟進,徐覺叫道:「師妹,不可,想這個向先生是師父前幾日自己點明的,可能兩人早就相識,此時向先生或和師父有話商討未定。」

    江碧海和幾人這兩日早已相熟,此時才明白師父為何肯為這幾人出診,也過來定在少女身後幾步道:「嬌月小姐,家師醫術高明,定能保你父親無事的。」林嬌月這才停下步來。

    向望雲由瓶內倒出一粒紅色的丹藥,扶起林天河的頭,撬開嘴,將那藥餵他服下,那藥自然入口生津,只聽林天河喉頭「咕嚨」一聲,滑下胃去了。

    果然藥效神奇,不多時,本來像是昏迷不醒的林天河雙眼錯動,緩緩睜了開來。面上虛黃之色也漸漸掃除,看了立在床頭的人,搖了搖頭,再放眼仔細看清,這才輕聲叫道:「師大哥,是你麼?」

    向望雲滿意的笑了笑,同樣是輕聲道:「想不到與林弟一別二十餘年了。」接著面色轉暗,長歎一聲。

    「大哥,小弟十幾日前忽然得了此怪病,遍訪名醫無效,病情日重,這才不得不叫他們去打擾大哥清靜,還望見諒。」

    「我沒有怪你,想不到二十多年了,師弟還是找上門來了,想到我們這一見面,以後將再不相見,忍不住歎了口氣。」

    林天河本來虛弱無力的躺在床上,聞言猛的立起半身,向望雲疊聲道:「躺下,躺下,不要急,聽我慢慢說。」

    「你這個不是病,而是中了暗算,我探到你脈中有一絲虛無的真氣,非常高明,竟可以緩緩採納你本身的內力,逐步鎖住你的生機,平常大夫那能測到這真氣呢,只能看到一些表象,當然莫名其妙,我開始也探查不對有如此高明的真氣,只不過,唉,我太瞭解我師弟秦斷了,想那當時,必然是忍不住將本身的心境清幽真氣在把握不住這不是本身真氣輸入時,也漏進了三分。」

    他說的是如此玄之又玄的事,直聽得林天河目瞪口呆。

    看林天河一臉不解的樣子,向望雲忽的話題一轉,沉聲道:「聽說過三大魔師的至尊魔嗎,我想應該是他想要借你的手找上我了。」

    林天河這下似乎明白了,卻是大吃一驚:「三大魔師,至尊魔?」

    「我想我應該還不夠級讓至尊魔找,多半是他門下弟子找我,因為引起你怪病真氣的很像是傳說中的至尊魔功,萬法唯一,獨我為尊,現在我才知道這魔功的厲害,雖然只一小股,在你體內,卻霸道的為王,竟可以像收服手下一樣,收服你體內自己的乾元正氣。」

    林天河聽得出了一身冷汗,卻見向望雲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心頭安然點:「師大哥有辦法嗎?」

    向望雲輕輕笑道:「如果不是我探查到你體內有一小絲心境清幽的真氣,我還不能就此發現你體內還有驚人的至尊魔功,更不用說如何才能化解了。師弟秦斷的心境清幽功看來是越發精純了,他的真氣即然連至尊魔功也不能收服,我的自在陽明想來也一樣了。」說罷,沉喝一聲:「速速起身。」

    林天河怎還不明白,即時盤加跌坐,成他平常的靜修姿勢。也不見向望雲如何動作,整個人竟然騰空而起。

    竟然是腳上頭下,腦頂百會穴和林天河百會穴相接,林天河只覺宛若醍醐灌頂,一道浩然純和的真氣直注而下,連忙眼觀鼻,鼻觀心,漸漸進入六識斷絕,心靈一念不起,渾然忘我的地步。

    實際上此法卻是凶險異常,平常武人如運功逼毒,一般都是由輸功者導入真氣,再由受功者以意引氣,再行逼毒,輸功者完全不能自如操縱進入他人體內的真氣。

    但一如至尊魔功,心境清幽,乃至於向望雲的自在陽明功法是何等層次的武功,自可以隨心所欲的操縱,但像這樣狂烈的由百會穴可以說是倒灌而入,向望雲也是第一次,他是自有苦衷。

    那至尊魔功威名太盛,雖說不能肯定這真氣就是那魔功,而且也只是有一小股,但自在陽明能否完全絲絲縷縷全然包住,再收回自身練化,用雙掌導入的話,向望雲可說完全沒有把握,不得不如此。

    幸然林天河素來練功勤奮,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能進入天人一體,渾然忘我,乾元正氣自然運轉。

    向望雲熟識乾元正氣,將之與至尊魔功分開來,在林天河奇經八脈中展開前所未有的激戰。至尊魔功何等暴烈,竟然如同有種意念般不受挾持,左衝右突起來,向望雲實是未見過如此真氣,本是平和的心境幾乎不能把持,幸而激戰中遇到了師弟的心境清幽真氣,這時再不是與他的自在陽明相抗,而是成一正一反,一陰一陽,聯手包圍起至尊魔功起來。

    向望雲此時心中一動,想起恩師所說的自在陽明與心境清幽實是同根同源,雖然是一陰一陽,卻完全是同源真氣。

    以前和師弟鬥得太過,每次受傷總是最難以復原,早忘了恩師所說,還以為兩功天性相剋,此時心境通明,立馬操控著真氣和心境清幽組成一個個真氣圈,,再去追逐魔功。

    陽明和清幽真氣不斷取得一種難以想像的平衡,相輔相成,魔功立馬失去暴烈火性,在陽明和清幽真氣圈裡變得溫馴無比。

    向望雲放下心來,難以想像的精確的操縱著自在陽明真氣,將真氣圈帶入自身。至尊魔功在林天河身上可以為害得他臥床不起,但是他見心境清幽真氣,魔功也同化不了,便不擔心自己的陽明不能收服。

    果然那一絲魔功在他本身充盈的功力下完全無力發難。他體內真氣借兩人百合穴運轉往來,如同撥毒般,漸漸將那一股魔功拔除盡清。拔除完全部魔功真氣,林天河體內閉塞的經脈生機也全部通順。

    向望雲還不放心,又借此之機,操控真氣在林天河全身游九周天,這才放下心來,躍落下地。

    心境清幽真氣本和他的自在陽明是同源而已的先天道家真氣,存在林天河身上非但無害,反而有利,因為林天河的乾元正氣霸道剛陽,清幽屬陰,正可以調理林天河體內受剛陽真氣激傷的經脈內臟,所以這幾日他受魔功絕斷生機時仍會肌膚幼滑的原因,至於久病虛弱之像正是魔功為害的特性,這裡不再多述。

    向望雲一方面不敢肯定能安然練化魔功,一方面不太相信清幽真氣對林天河無害,所以一併將心境清幽真氣也收歸自身,仍成真氣圈克制著魔功。

    向望雲心中微歎,與師弟一別二十餘年,今次竟然會借別人鬥上一次,想來是擔心魔功不足為害,所以加上一道心境清幽,不想卻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想來師弟是和自己一樣,忘了恩師所說,以為心境清幽可以克制自己的自在陽明,多半他現在就隱在附近也不一定。

    此時向望雲仍不想見這個師弟,立時告辭道:「林弟啊,為兄已經完成當年立下誓言,再無牽掛,就此別過,天涯海角,後會無期。」

    林天河素來知道這個大哥的為人,也知道他和師弟秦斷之間的恩恩怨怨,他本不知此次染病竟有此事夾在其中,不然怎麼也不會譴弟子去找,剛才聽到向望雲口中說出心境清幽,已然明白,此時老眼也忍不住一紅,略顯哽咽道:「大哥!——」

    向望雲擺擺手,起手開門而去,林嬌月迎了上來,見到向望雲神色,猛的一驚,臉色一變道:「我爹他,他怎麼樣了?」

    向望雲寬和的一笑道:「你爹沒事,進去看看吧。」

    林嬌月當先搶進屋去,徐覺略猶豫了一下,跟在兩個師弟後最後一個走了進去。江碧海也想跟進去看看,他實際上尚未見過這個多次聽說過的大英雄林天河。

    向望雲沉聲道:「碧兒,取回藥箱。」這話他隨師出診聽過多次了,當下明白,止住了腳步。

    兩人剛走出大門處的照壁屏風,徐覺追了上來,疊聲道:「向先生請止步,還未當面謝過,診金未付,怎麼先生就急著要離去?」

    「回去吧,林總鏢頭自會說明。」說罷牽起江碧海的手,兩人足下忽的加速,任徐覺如何施展輕功,竟然都追他不上。

    此時他自然知道這個向先生是師父所識的一位奇人,這所用的多半是一種高明的身法武功,只得停下步來,揚聲道:「前輩,如此,恕晚輩不送了啊。」聲音沉實穩厚,顯然是乾元正氣已小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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