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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三百二十三 安撫(下) 文 / 老豬

    望著自己的兒子,慕容破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感情。

    「朕有兒如此,今生可謂無憾矣。太子此去濟州與孟太保會晤,所需的物資不必吝嗇,無論錢糧、斗鎧,一切盡應太子所需——吾兒,此去濟州,萬事小心,倘若事有不諧,千萬不要勉強,免得觸怒了孟太保,以保全自身為第一要務,事情我們另想他法。

    毅兒,自從武帝起,咱們大魏朝煌煌三百年的傳承,根基牢固,福澤深厚,無論南朝也好,孟聚也好,他們想要奪咱們國人的天下,還得看看朕手中的三十萬精兵、五千斗鎧答不答應!」

    聽著父親久違的親切話語,感受著話中蘊含的關懷之情,慕容毅心潮澎湃,眼眶濕潤。他深深拜服在地:「兒臣遵命,明早就馬上出發濟州!父皇也請多多保重御體安康,待孩兒歸來,願提兵馬為父皇先鋒,征討南朝!」

    廷議之後,慕容毅休憩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啟程出發前往濟州。對太子的這次出行,慕容家給予了高度重視,慕容破親自點名,抽調了金吾衛最精銳的一個旅護送——這倒不是提防東平軍,只是現在道路不靖,被打散的邊軍潰兵、盜賊到處都是。像慕容毅這種貴人,不帶師旅規模的護衛而進行長途旅行的話,那簡直跟找死沒什麼區別。

    慕容毅日夜兼程。七月二日從洛京出發,八天後就到了濟州的安平城周邊。慕容毅的隨行護衛打著白旗,向遭遇的東平軍兵馬表明了身份和來意。聽聞來者竟是朝廷的太子。前來是要來會晤孟大都督的,那路兵馬也不敢怠慢,立即便報了上去。

    聽到消息。孟聚立即從安平城中趕過來迎接慕容毅。

    天祐二年的七月十一日,在安平城郊一個叫盧家莊的小村子裡,孟聚與慕容毅再次見面了。兩位摯友久別重逢,本是都有很多話想說的,但真正見到對方時,他們卻是久久佇立對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望著慕容毅,孟聚心頭百味交雜。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在心頭。他也說不清自己對慕容毅的感受了,眼前的男子,曾是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曾是自己的情敵,曾是自己最大的支持者,將來,他也很可能變成自己的敵人。

    看著慕容毅一臉愧色。欲言又止的樣子,孟聚歎了口氣,他說:「太子殿下,什麼也不用說了。既然是你親自過來了,這個面子我怎麼也得給你。」

    隨同孟聚前來的文先生乾咳一聲:「主公。這個……」

    「文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也不用說了——傳我命令,東平軍各部兵馬立即停戰、撤兵,解除對行營的包圍。」

    侍衛官領命而去,慕容毅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孟聚果然還是自己的好兄弟,見到自己,都不用自己開口,他立即就主動撤軍解圍,也免得自己開口懇求的尷尬——孟聚果然是孟聚啊,當年那個一怒衝冠的猛將,輕生死,重意氣,直到現在,他的性子都一直沒變。

    慕容毅心中暗暗痛罵自己的三弟和軒文科——你們都幹了些什麼蠢事啊!這麼能打又重情重義的猛將,你們倘若能好好籠絡,那便是朝廷的一員虎將了。放孟太保坐鎮江淮,給南軍一萬個膽他們也不敢過來。你們倒好,硬生生把這樣的猛將給逼反了,往敵人那邊推去!

    慕容毅感激地向孟聚點點頭,他向文先生招呼道:「聽聞孟太保身邊有一位姓文的高明軍師,料事如神,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想來便是閣下了吧?孤見禮了。」

    「不敢。文某乃鄉野村夫,粗陋不堪,承蒙主公收留混口飯吃罷了,太子殿下過譽了,文某愧不敢當。」

    「先生過謙了。前些日子裡,在朝廷與東平蕃之間出現了一些誤會,造成了衝突和死傷。父皇派孤前來,就是要公平處置此事,給孟太保和東平蕃將士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慕容毅所謂的滿意交代包括以下幾條:

    一、朝廷釋放所有被俘的叛軍軍官、士兵;

    二、朝廷查明,此次殺害東平軍將士的事件,完全是由金吾衛邙山旅旅帥胡南、楚河旅旅帥高楚等少數軍將擅自所為,朝廷會把這些兇手繩之以法,明正典刑;

    三、對於在此次事件中死難的東平軍將士,朝廷將會給予適當的撫恤和賠償,總計十萬兩銀子;

    四、這些日子裡,東平軍的耗費不小,聖上對此已知曉,特意下旨調撥給東平軍二十萬兩銀子、一萬石糧食和斗鎧一百具。

    聽得慕容毅的承諾,文先生頓時放下心來:孟聚對太子寬容,太子殿下亦是報之以誠意,等於是東平軍以前提出的幾款條件,太子基本上都答應了——由此可見,太子殿下不但精明能幹,更是明白人情道理。

    文先生和孟聚交換了個眼神,感慨道:「太子殿下寬仁公正,學生代東平蕃的將士們謝過了。如果前幾天在行營是殿下主持大局的話,想來這場慘事便不會發生了吧?」

    因為牽涉到自己的父皇,慕容毅不好接口,他笑笑,避而不答。

    因為雙方都有誠意,分歧剛見面解決了,所以接下來的會晤中,雙方的心態都比較輕鬆。很顯然,慕容毅考慮到了孟聚的處境,他主動提出:「孟太保,既然孤是來代表朝廷來道歉的,就請你召集眾人來,孤也好當眾宣佈吧。」

    孟聚擺擺手說:「算了,那幫粗魯武夫,跟他們有什麼好說的?你我之間。貴在心知,也不必搞這些虛套文章了。」

    慕容毅誠摯地說:「太保,話雖如此。但孤說上幾句,平息了怨氣,你安撫起來也更容易不是?」

    慕容毅堅持如此。孟聚拗不過他,也只好半推半就地召來了史文庭、趙狂、洛小成、李澈、黃旻等諸位邊軍將領。當邊將們抵達之後,慕容毅很客氣地向他們問候,並代表朝廷對他們致上歉意。

    「諸位將軍,你們都是朝廷的忠勇武官。前些日子裡,朝中有小人作祟,挑起了事端,導致衝突不斷。給我們都造成了重大的死傷。如今,父皇已得知了事情真相,他已下令嚴懲挑起事端的奸邪,釋放被關押的東平武官們,還諸位一個公道。

    這件事情,完全是因為朝中有奸佞作祟,蒙蔽了朝廷和聖上。不能及時糾正他們。這是朝廷的過失,因此給東平蕃和諸位造成的死傷,孤在此代表朝廷向諸位表示歉意了。」

    說著,慕容毅對著眾人深深一躬,他保持著這姿態好一陣。才挺直了身軀,環視眾人,再次低頭肅容道:「實在對不起大家了。」

    邊將們雖說桀驁不馴,但也要看對方是誰。眼見大魏朝未來的皇帝這樣放下身段地向自己道歉,這種體驗對大家來說還是第一次,眾人深受震撼。

    眼見身份尊貴的太子殿下能誠摯地向自己這些卑微的邊塞武夫道歉,保證會懲辦兇手,賠償損失,武官的怒氣頓時消散大半——殺人不過頭點地,朝廷都做到這份上了,大家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呢?

    當下,反倒是他們安慰起慕容毅來了:「樹大有枯枝,朝廷裡混進個把奸賊,這也不是您的錯啊!咱們都知道,這事怪不得殿下您。」

    當下,孟聚設宴,在城中款待太子及隨行官員。宴上,太子殿下與眾將舉杯共飲,太子平易近人又儀態從容,給在場的軍將們留下了深刻印象,眾人無不為太子殿下揮灑自如的風采而心折。

    武官們竊竊私語道:「這是真命天子的風采啊!」

    「天家氣度,果然不同一般凡俗。」

    宴席後,孟聚邀太子品茶閒聊。兩人相隔茶几而坐,手中拿著茶盞,聽著窗外沙沙的樹葉聲響,品著清香的淡茶,都感覺到了久違的閒逸。

    慕容毅手托茶盞,感慨道:「自從離了北疆,我好像好久沒有跟你一起品茶了。」

    孟聚笑道:「就算在靖安的時候,咱倆也沒一起喝過茶啊。那時候你是黑室的軍官,我是靖安署的副督察,兩個武夫就算湊一起也是大碗喝酒,哪來喝茶的閒逸?」

    慕容毅一愣,啞然失笑道:「也是,難怪我覺得跟你坐一起喝茶,感覺怪怪的。聽說,你剛納了個小妾?」

    「是,年初剛納的妾,你可能也聽過,說不定還見過,就是靖安天香樓的歐陽青青。」

    「我聽過這名字,但一直沒見過真人。當年,大家都說歐陽姑娘相貌秀麗,美若天仙,沒想到最後卻是成了你的如夫人。老孟你真有福氣啊,沒能去吃你的喜酒,真是遺憾了。」

    「慕容兄不必客氣。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真要去東平參加我的婚禮,那才真是聳人聽聞了。」

    「是啊,身份不同了,」慕容毅點頭,他的目光也漸漸變得沉凝:「我們倆都不同以前了。」

    說到這裡,彷彿有一層沉重的霧靄,慢慢地瀰漫在兩人身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目光都投向了窗外,投向那一片明媚的夏日風光之中。

    當晚,孟聚和慕容毅秉燭夜談,通宵暢飲,聊著當年在東平的美好青春歲月,過去的那些人和事,邊聊邊痛飲美酒。喝得大醉時,兩人時而放聲狂笑,時而嚎啕大哭,彷彿兩個瘋子一般。二人的侍衛們都不敢接近,只能相顧駭然。

    孟聚本來還有些擔心,倘若慕容毅誠心誠意地懇求自己為大魏朝而戰,出兵南下江淮的話,自己該怎麼回絕他才好。但令他慶幸的是,這一幕始終沒有發生。無論是喝醉還是清醒的時候,慕容毅都沒有就這件事提過半個字。

    這樣相聚了兩天,直到第三天,慕容毅才告辭離開。孟聚和一眾部下前往送行。臨別時候,慕容家的太子明顯地流露出躊躇之色,欲言又止。

    「孟太保,可否跟你單獨說兩句話?」

    孟聚頭皮一緊,情知怕是最尷尬的一刻還是免不了。他陪著慕容毅走到僻靜處,肅容道:「太子殿下,可有什麼吩咐?」

    望著孟聚,慕容毅露出了苦澀的笑:「太子……我怕是大魏朝最後一任太子了——老弟,你不用說,你聽我說。我剛到,你就立即答應停戰,這已經很給我面子,按說做兄弟的不該再對你提其他要求了,但無奈這件事我實在放心不下,我也只好厚顏向你提出請求了。」

    孟聚心中暗歎,神情平靜:「太子,有話您請直說便是。」

    「南兵攻勢如潮,我朝剛經叛亂,國力兵疲,頹勢已現。父皇打算親自南征,我將率部跟隨……倘若此戰得勝,那自然一切好說;倘若事有不諧——」

    慕容毅頓住話頭,他眼神罕見地流露出迷惘和軟弱。

    「我們慕容家從草原而來,倘若在中原站不住腳了,我們也只能回草原去了。

    到那一日,我該是已戰死沙場,不在人世了,但我有一個兒子,他現在只有兩歲。兄弟你扼守邊塞關卡,當我族人敗亡出逃的時候,請看在一場兄弟的情分上,讓開出塞的道路,勿要攔截,給我兒子一條逃命的活路,也給我們慕容家留下一縷血脈,勿要讓我們全族都死絕在中原了。」

    說著,慕容毅躬下身來,對著孟聚深深一躬,他的聲音像是哽咽了:「兄弟,拜託了!多多拜託!」

    看著慕容毅深深躬下的身軀,孟聚心潮澎湃,眼眶濕潤,胸口像是梗著一塊沉重的鐵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深深躬身回禮,莊重地說道:「倘若有那日,令公子只要逃入北疆,孟某但有一口氣在,無論如何艱難,定會保證他平安無恙。兄弟,請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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