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百六十七 北上(下) 文 / 老豬
. 二百六十七北上(下)
孟聚軍團在冀州一路行進,白日裡,大軍只看到沿道的村落、城鎮都成了無人煙的鬼域,只有烏鴉那慘淡的叫聲在迴盪,白骨遍佈城鎮。因為害怕疫病傳播,軍隊也不敢進城駐紮,只敢在城外的荒野紮營歇息。晚間,眼看滿城的鬼火瑩瑩,陰風颼颼,士兵們縱然身處至陽至剛的軍營之中,也是感覺汗毛直豎,渾身發冷。
但冀州荒蕪也有荒蕪的好處,沒了沿途地方官府的滋擾和駐軍的盤問,孟聚一行愈加安心快捷。八月二日,大軍出了冀州,進入了中山郡。中山郡的地方官府很識趣,看到孟聚這上萬人的大軍,他們立即乖乖奉上了大筆糧草和錢財,只求孟聚在過境時勿要進城就好。
拿了當地的進奉,孟聚倒也誠守信用,約束部隊,果真一路秋毫無犯,這讓中山郡守大鬆一口氣。其實,他也知道,這路過境的兵馬其實已不屬於拓跋皇叔的部下了,但他怕啊——這路叛軍兵馬可是凶名在外的,在邯城,他們殺了邯城知府全家,一把火把城池燒成白地,這幫兇神,連皇叔派來進剿的名將洪天翼都打得落花流水了,自己邯城只有那麼幾千鄉兵,斗鎧連一百具都湊不齊,拿什麼來招惹他們?
快出中山郡省界時候,一件讓孟聚很意外的事發生了。一隊邊軍騎兵從後面趕上來,追上了孟聚的隊伍。那領頭的軍官自稱是拓跋雄皇叔的信使,求見北疆大都督孟聚。
拓跋雄能猜出自己才是叛軍的真正操控者,孟聚倒不是很意外——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陰謀最終總會被戳穿的。自己雖然已經努力掩飾了,但還是留下了太多的破綻。自己插手了金城大戰,李赤眉的叛變,易小刀等兵變將領又是在東平時候就和自己關係密切的,再加上洪天翼在邯城郊外的慘敗——有心人只要詳加推敲,不難發現自己的蹤影。
但現在,孟聚已不是很緊張這個了。自己離相州已經很遠了,拓跋雄追不上自己了。而且,洪天翼慘敗後,這位北疆王也抽不出那麼多兵力來追殺自己了——更關鍵的是,孟聚也很好奇,拓跋雄找自己有什麼說的呢?
來訪的軍官身材高瘦,氣質斯文,神色中帶著連續趕路的疲憊,笑容可掬。倘若不是身上的軍服,他更像一個文人而不是軍官,見面時候,他就一直盯著孟聚看,目光中帶著好奇。
孟聚打量了他一下:「貴官很面生,請問閣下是?」
「末將是行營文書參軍秦牧,參見大都督。」
「哦,原來是秦參軍啊,幸會幸會。秦參軍遠道來訪,不知有何貴幹呢?」
「元帥聽聞大公子盤留在大都督這邊做客,給大都督添了不少麻煩。大公子承蒙大都督照顧,元帥很過意不去,是以特意派遣末將過來向大都督致謝。」
孟聚努力抑制住臉上的笑意,他實在太佩服對方了,能這樣一本正經地把假話說得比真話還流暢,這實在需要非同尋常的涵養和修煉。
他也一本正經地回應道:「元帥太客氣了。元帥老人家是北疆軍界德高望重的前輩,能為他老人家效勞一二,這也是本座的榮幸,些須小事,實在不足掛齒啊。還請秦參軍回稟元帥,貴公子在我這邊一切安好,吃好睡好,身心安康,請元帥不必為此分心牽掛。」
「末將謹遵大都督吩咐。按說大都督您與元帥的交情,大公子在都督您這邊就跟在家沒啥兩樣,元帥也沒啥不放心的。只是,都督您也知道,兒行千里母擔憂,大公子離家日久,他的母親——也就是元帥的熙夫人——日夜想念兒子,寢食難安,現在已是積思成疾,病倒在床,還望大都督能憐憫母子天倫,將大公子……」
孟聚打斷了他,大驚失色道:「熙夫人竟病了?哎呀,這真不得了了,不知病得可重嗎?」
「很嚴重,夫人數日來食水不進,脈若懸絲,危在旦夕。還望大都督……」
「病得這麼嚴重,不知可延請了高明郎中前來診斷呢?」
「郎中自然是請了的,不過郎中說了,對這種憂思成疾的心病,針石藥效不大,心病還得心病治,最關鍵的是大公子……」
「這郎中不行!」孟聚再次打斷了他,他以斬釘截鐵的口吻說:「這分明是個庸醫來著,他這是醫術不精,在給自己找借口呢。
這樣,秦參軍,本座幫元帥介紹個好郎中,在洛京鋼陀大街中段的五段南裡二號,歸氏祖傳老手藝,歸家三郎專治各種疑難雜症,最是拿手,藥到病除。
秦參軍,夫人病情如火,耽擱不得,你速速回轉,把本座的話轉告元帥,讓元帥速速派人去請歸家郎中——他們是老字號了,現在的坐鋪大夫歸家三郎已經得了真傳,只要他一到,夫人的小疾絕對沒問題的。」
「是,末將代元帥謝過大都督美意了,只是大公子……」
「秦參軍,哎呀,熙夫人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有空囉嗦那些閒雜小事?」孟聚大義凜然:「你快快回去稟報元帥就是,救人如救火,耽擱不得!倘若延誤了夫人的病情,元帥責怪下來,你可是擔當不起!」
望著孟聚,秦參軍露出了無奈的苦笑,他已經看出了,眼前的這位孟都督,厚顏無恥的修煉程度絕對不在自己之下。他是決計不會給自己機會開口的——就算自己說出來了,他肯定也有別的辦法搪塞。
沒辦法了,只能把條件亮出來了,秦參軍張望左右:「不知易小刀易帥是否可在?」
「他出去了,不知秦參軍找他可有何事?」
「哦,真是遺憾。元帥有一道手令要發給易帥的,既然易帥不在,不知大都督能否代為轉交呢?」
「舉手之勞,自然沒問題的。」
孟聚接過了那份封著的公函,他毫不客氣地當著秦參軍的臉撕開了封袋,抽出一份公文來,口中唸唸有聲:「茲任命易小刀為北疆巡邊檢閱大使,前往北疆地區執行特殊公幹。沿途各地朝廷軍民人等務必為易大使及隨行提供必要協助,不得阻撓妨礙。違令者,軍法處置。」公文的落款是「天下討逆大元帥行營府」的蓋章和拓跋雄的親筆簽名。
孟聚看公文的時候,那秦參軍一直在注意著他的神情。但孟聚一直面無表情,他也沒辦法窺知孟聚的心情,他試探著問:「大都督,有了這個手令,貴部北歸道上,沿途駐軍和官府都不會阻撓留難了,您的歸途將暢通無阻。不知,對這個,您還滿意嗎?」
孟聚抬頭望了他一眼,很詫異地說:「秦參軍何出此言?巡邊的手令是頒發給易帥的,滿不滿意,要問易帥才知道,你問本座幹什麼呢?」
說著,他很自然地將那手令揣進了袖子裡。
便宜佔了還賣最乖啊——秦參軍忍著心中激憤:「大都督說得很是,末將失言了。對了,還有一件事,因為大公子在這邊勞煩大都督頗多,元帥也很過意不去——這裡有二十萬兩銀子的銀票,是為彌補前一陣子大公子在大都督這邊的花銷和開支,還望大都督千萬笑納。」
「哎呀,本座與元帥情同兄弟手足,元帥的公子在我這邊玩,就跟大侄子到了叔叔家一般,那麼點花費,咱們當長輩的怎好去計較呢……唉,元帥實在太客氣了,這個怎麼好意思呢……」
孟聚一邊不好意思著,一邊迅速接過銀票,流暢而自然地將它揣進了袖子裡,嘴裡還在說:「元帥非要這樣,本座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哦,對了,懷朔的高仁義將軍、李虎將軍、許將軍也隨元帥公子一同在我這邊做客,他們幾個可是讓本座有點為難了。」
「此話怎講呢?」
「秦參軍,拓跋公子是貴人,涵養深厚,隨遇而安,通情達理,本座招待得倒也不為難。可那高將軍他們……唉——秦參軍,你該聽過那話,三個快餓死的公爵加起來都不如一個沒吃飽的丘八嚷得厲害。為了招呼他們,本座前一陣子花費不少,所以,元帥的這筆錢,本座就拿來先填這個虧空了。」
秦參軍蹙起了眉頭:「大都督的意思是……」
「沒啥意思,秦參軍你走的時候,能否麻煩你幫忙把高都將幾位帶回去算了?再讓他們我這邊吃下去,怕是沒等回到東平,我軍就得斷糧了。」
「帶高都將他們回去,這自然沒問題,不過大公子……」
「秦參軍,你沒聽懂我的話嗎?我方才說了,元帥的銀子,本座是拿來填補高都將他們的虧空了。至於大公子的花銷開支——這個倒不忙,本座與元帥親如手足,大公子在本座這裡和在元帥那邊,這還不是一回事嗎?等本座回了東平以後,大家慢慢從長計議就是了。」
秦參軍聽得差點一口血沒噴出來,他終於聽明白了:放高仁義他們走,可以;但想釋放大公子?沒門,起碼也要等本大都督回了東平再說。
銀子收了,人卻是不放——尼瑪的,這位大都督也太黑了,就算是劫匪也不能這麼不講規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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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諸位書友,
這周豬的事情太多,上周拖欠的那章還是沒能趕出來,
只能繼續欠著了……豬一定會補上的,
豬的承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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