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百六十 投靠(三) 文 / 老豬
孟聚發出「嗤」的一聲輕笑——為防消息走漏,他讓易小刀他們都在樓上雅間裡等著,不許下樓,沒想到這倒是惹拓跋襄生氣了。他望向拓跋襄身邊的隨從:「那些人,又是誰?」
「跟在拓跋襄身後的高個子老頭是懷朔都將高仁義,此人是追隨拓跋雄多年的心腹,押衙軍的統領。這次的大戰,拓跋襄多半只是坐鎮而已,真正臨陣調度指揮的怕還是得高仁義——這老傢伙擔當押衙軍統領,在外頭的名聲不響,但打起仗來確實有一手,又穩又狠;高仁義身後的兩個武官則分別是懷朔虎嘯旅旅帥李虎、刀鋒旅旅帥許若珩;而在他們後面的那位書生打扮的是……」
「這位我倒是認識,不必介紹了。他該是都督府的幕僚文先生吧?」
「是,當年在東平時候,文先生與末將一同拜會過鎮督的。剩下那幾位,末將就不認得了,應該都是拓跋襄身邊的幕僚和部將。」
孟聚有點不放心:「赤眉,你說,易小刀的請柬只請了拓跋襄一個人,他卻帶了高仁義、李虎這幫將帥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呢?莫非他看出什麼破綻,有懷疑了嗎?」
「鎮督,應該不是。倘若拓跋襄公子真看出什麼破綻,他壓根就不會來赴這個宴。末將猜測,這是襄公子與東平軍將的首次見面,他帶高仁義、李虎、許若珩他們過來,多半是想壯自己聲勢,給易帥他們增加壓力吧。」
孟聚莞爾一笑,心想這倒也是好事。自己本來想要的只是拓跋襄一個而已,沒想到買一送三,還搭上了一個都將和三個旅帥。
目送著拓跋襄在一眾邊軍將帥簇擁下進了三樓的雅間,孟聚心下頓時大定。他轉過身來,對李赤眉做個斬殺的手勢,後者肅然領命而去。
孟聚坐在包間裡喝著茶,靜靜地等候著消息。
過了約莫一刻鐘功夫,他聽到樓下傳來了一陣打鬥和慘叫的聲音,但那聲音並不大,很快就平息下去了。李赤眉快步走上來,低聲報告道:「鎮督,都解決了。」
「弟兄們有損折嗎?」
「請鎮督放心,弟兄們都沒事。按鎮督佈置,我們把拓跋襄的親兵們都安排在一個包間裡吃飯,給他們上了摻了藥的酒水。三巡酒下來,他們站都站不穩了,這時,我們的人突然踹門進去,弓弩一通狂射,很輕鬆就把他們解決了。」
「很好。該跟我們的拓跋少爺打個招呼了。通知王虎,不必再等了,易小刀他們估計都等急了,三樓也動手了吧。」
孟聚一聲令下,大群手持輕便弩和刀劍的軍士從周圍的幾個包間裡湧出來,包圍了拓跋襄所在的雅間。王虎領頭,一馬當先地踢開了雅間的門,大群軍士轟然衝入。
孟聚並沒有跟著進去,他坐在包間裡喝茶,透過的窗戶裡遙望著。他聽到雅間裡傳出了王虎囂張的嚷聲:「一個個都給老子坐好了,誰敢多事,小心老子的刀劍不長眼——哪個是拓跋襄?給老子滾出來了!」
一個頗具威嚴的蒼老聲音喝叱道:「混賬東西,拓跋少爺的大名也是你這狗東西能叫的?
易帥,這算什麼意思?你們東平軍要造反了嗎!」
易小刀沒有答話——孟聚能想像的出,易小刀的臉上應該是充滿了苦笑和無奈。答話的依然是王虎,這胡漢混血兒囂張地嚷道:「老頭,你找死!弟兄們,成全他!」
接著響起的是一陣轟然的打鬥聲,辟辟啪啪地持續了好一陣,顯然捲入打鬥的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很多人群架。打鬥雖然激烈,但那結果卻是毫無懸念的——對上大群拿著棍棒刀劍的武裝軍士,赤手空拳的幾個軍官再如何抵抗都是徒勞的。
很快,雅間的門重又被打開了,大群人又湧了出來。軍士們又踢又打,把幾個被五花大綁的邊軍武官推了出來。武官們被麻繩反綁得嚴嚴實實,臉青鼻腫,臉上滿是血污,步履踉蹌,顯然剛才被揍得很不輕。
那位老都將高仁義被打得最慘,混戰中,他的一條腿不知被誰踩斷了,他已經沒辦法走路了,身軀慘叫著捲成一團。幾個軍士很粗魯地揪著他的衣服把他從雅間一路拖了出來,然後在樓梯上一腳踢了下去,於是老將軍便像塊木頭似的滾下了樓梯,一路磕磕碰碰的響聲中,慘叫聲不斷。
在老將軍的慘叫聲中,軍士們發出一陣哄笑聲,有人在熱烈地鼓掌。
看到這情形,被俘的武官們都是心下寒慄。滿臉血污的李虎旅帥望向易小刀,他悲憤地喊道:「易帥,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們鬧餉就鬧吧,但大家同為邊軍一脈,你們對高前輩何必做得這麼過分?——易小刀,白御邊,關山河!你們倒是說話啊!」
易小刀臉色陰沉,他轉過頭去不看李虎,目光游離。
關山河和白御邊站在易小刀身邊,都是低頭不語,臉上隱隱現愧色。
因為孟聚事先交代過的,那位拓跋襄公子倒沒受什麼皮肉苦。他顯然沒經歷過這麼暴戾的場面,看到高都將的慘狀,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臉色白得跟死人一般,渾身發抖,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那位文先生還算鎮定,他對著眾人連連躬身作揖:「諸位軍爺,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大家有話好說,錢財糧餉,都是可以商量的。行營欠的軍餉,大公子今天就能給大家補齊了,大家下手莫這麼重啊,出人命就不好收場了!」
孟聚看得好笑,很顯然,這幫人還沒搞清楚形勢,他們還以為這是一次普通的鬧餉兵變,可以用銀子安撫下去的——好吧,就讓他們這樣繼續誤會下去吧。
孟聚喚來了齊鵬,低聲吩咐一陣,後者應聲領命而去,指揮著軍士將拓跋襄等人帶走。
拓跋襄等人被帶走了,三名旅帥卻還佇立在原地,表情茫然,眼神迷惘——雖然他們早已下定了了改投門庭的決心,但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候,真的要與過去一刀兩斷,與昔日的同袍刀刃相見,他們的心情確實複雜,彷徨又沒底。
看到旅帥們這樣,孟聚心念一動,他快步走過去,喊道:「易帥!」
三名旅帥慌忙行禮:「鎮督!」
「不必客氣。易帥,關帥,白帥,今天的行動很成功,辛苦你們了。」
孟聚注視著三名旅帥,目光溫和,卻是極具穿透力,彷彿已經洞察了他們心中的遲疑和軟弱。三名旅帥都是心下慌亂,急忙掩飾道:「鎮督親臨坐鎮,指揮若定,所以才能成功啊!」
「呵呵,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說這些客套話就沒必要了。我們馬上就要啟程返回北疆了,諸位,你們就要回自己軍中做好準備了。易帥,橫刀旅那邊——沒問題吧?需要我派人去協助嗎?」
易小刀明白孟聚問話的意思,他點頭道:「沒問題,鎮督儘管放心就是。」
「很好。關帥,白帥,你們的兵馬,也沒問題吧?」
關山河和白御邊連忙也表示,完全沒問題,自己牢牢地掌控著兵馬。
「這樣就好。如果有為難的地方,你們只管說好了。從今天起,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困難就說,不必客氣的。」
孟聚微笑著拍著旅帥們的肩頭:「行了,明天一早出發啟程,大伙要忙的事情都很多,我就不耽誤你們了,都回自己兵馬去做準備吧。」
終於可以回去了!
旅帥們心下一鬆,紛紛向孟聚告辭,他們走出幾步,又被孟聚叫住了:「且慢,有件事我差點忘記跟你們說了。」
旅帥們都是心下一緊:「莫非又有變故?」
易小刀小心翼翼地說:「請問鎮督有何吩咐呢?」
「我聽他們說,行營那邊一直拖欠你們軍餉?事先聲明了,我這個當頭的也是窮掌櫃的,比不得拓跋元帥財大氣粗,他的那筆舊賬,我是不打算管了。但在我手下,軍餉我還是能保證的——這兒有九萬兩銀票,一旅三萬兩銀子,就當是我給弟兄們的見面禮吧。」
旅帥們吃了一驚:「這個,末將寸功未立,怎麼好讓鎮督您破費……」
孟聚一把塞到了易小刀手裡:「拿下吧,自己人,別磨蹭了,沒銀子,你們幾個回到軍中只怕也不好說話吧?——算了吧,甭客氣了,你們這幫丘八,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德性?現在一個個裝得這麼客氣,只怕過不了幾個月,少你們一兩餉銀你們都敢操凳子砸我腦袋了!」
孟聚說得風趣,旅帥們都笑起來了:「主公在上,末將怎敢無禮呢?」
「行了,你們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明天出發,別誤了行程!」
望著孟聚的背影,旅帥們心頭的彷徨遲疑已經消失了,他們感覺,手中的銀票暖烘烘的。
跟上這樣一個主公,好像……倒也不怎麼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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