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三十六 洛京 文 / 老豬
一百三十六洛京
洛京總署派來送公文的是總鎮的一個督察,名叫宇文榮,約莫三十來歲。在他的催促下,孟聚第二天就帶著呂六樓等護衛出發了。
宇文榮是國人,因為高晉的事,孟聚對他並沒什麼好感。但一路上接觸下來,他發現對方倒也不難相處。他雖然是總鎮的督察,卻並無欽差大事的架子,健談風趣,待人和氣,連跟呂六樓這些護衛都能聊上幾句。一路同行下來,大家上上下下廝混得也很熟了。
「孟老弟,你問我跟宇文泰是不是親戚?呵呵,宇文是國人的大姓,國人裡姓宇文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我與宇文泰的關係——就像你們華族說的,五百年前是一家而已。老弟,你也知道黑狼幫跟我們東陵衛不對付的。倘若我真是宇文泰親戚什麼的,總署也不可能用我,是不是?」
眼見宇文榮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孟聚頓時心念一動。這次突然被總署召回,身為南唐的鷹侯,他一直心中惴惴。他向宇文榮打探,總署為什麼要突然召回邊塞的一個中級軍官。
「總署召集孟老弟你回來,那自然有了不得的大事啦!這是南木閣下親自簽發的命令——哦,你不知道南木閣下是誰?他就是白總鎮的參議助理啊!這個人出身南木家族,這幾年一直跟著白總鎮辦事,是白總鎮身邊最親信的人了。這個人可了不得,雖然只是一個五品官,但是總鎮正四品、從四品的各署長官都怕他。南木閣下剛來時候,內情署的趙鎮督故意拿一堆積案出來報告,想讓他出醜。但南木閣下只用了一個下午時間,就把所有的案卷都整得井井有條,還一二三四地列出了紕漏的地方,可把內情科的人給羞得沒臉見人了。還有一次,內情署的蒙鎮督……」
宇文榮滔滔不絕說了半個時辰,從南木鶴一直說到了總署裡鎮督們之間明爭暗鬥的恩怨,他繪聲繪色地描繪大人物們的內幕八卦,孟聚和眾護衛都聽得津津有味,驚歎不已。
但孟聚回頭一想,才發現上當了:宇文榮洋洋灑灑說了半天,但自己為什麼被叫去洛京,他卻是隻字沒提,倒是自己在問答當中被他套了不少話——這狐狸有這套本領,不去幹說書的確實浪費了。
太昌八年的十一月十日,孟聚一行抵達洛京南門,他們從開陽門進城。朝陽初起,巍峨的開陽門高高聳立,城門足有二十米之寬,進出人群都是靠著右邊走,車水馬龍的進出兩道人流猶如兩條並行逆向的河流,秩序井然地流動著。
城門邊上有洛京金吾衛的哨卡,高大魁梧的士兵穿著威武的明光鎧,站在城門邊盤查往來客人。看到孟聚一行挎刀背劍地想進城,一個金吾衛軍官過來叫住了他們:「是東陵衛的長官嗎?麻煩出示下命令和腰牌。」
「啊,從開陽門進城要檢查了嗎?以前我還不知道這個規矩。」
「長官是外省來的吧?洛京的規矩,老百姓進出不必查,但外軍攜兵器進京必須核查身份,待批准後方能進入,東陵衛也不能例外。」
孟聚望向宇文榮,卻見後者對他點頭,示意這是真的。
孟聚無奈,只得出示腰牌和總署的徵集令。那軍官很認真地查看了,然後將證件遞還孟聚,客氣地說:「孟長官,對不起,耽誤您時間了,請進城吧。」
他招呼一聲,幾個金吾衛士兵跑過來,用棍棒將道上的行人趕開了,為孟聚等人清出一條道來。
看到金吾衛士兵身上精緻的鎧甲,靖安陵衛們目露艷羨,這種鎧甲,在邊軍可是只有軍官才有資格穿,但在金吾衛這邊,竟是普通小卒都能人手一套。
進城走了老遠一段,呂六樓等人還在議論紛紛,對洛京金吾衛的裝備讚歎不已:「這才是京城的氣派啊!能在天子腳下守城門的,準是精銳部隊吧!」
「嗤!」宇文榮嗤之以鼻:「樣子貨而已!金吾衛的兵,在街上抓個小偷也得十個八個一起上,不然很有可能被小偷揍翻了。說起戰鬥力來,他們連京兆尹衙門的捕快都不如——不信,你問你們孟老弟就是了。」
「啊?孟長官,宇文大人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孟聚也是在洛京土生土長的,自然知道金吾衛的底細,他沒說什麼,只是苦笑著搖頭:「確實有這樣的說法,但這種事也不能一概論死了,金吾衛中還是有不少好手的。」
從開陽門進去,一行人沿著洛京的主幹道鋼駝大街一路前行。眼看洛京街道縱橫,四通八達,道路呈方格形,縱橫全城,街道竟有四五十米之寬,道上人潮滾滾車流如織,一路過來,大伙居然見到了不少金髮碧眼的胡人,兩邊商市密集,香車羅裙紛迭而過。
孟聚倒還無所謂,而呂六樓等人一直在苦寒的邊塞熬日子,驟然看到這般如火如錦的繁華景象,他們都是看得傻了眼。
宇文榮很熱情地為他們介紹:「洛京由外郭城、內郭城、宮城三部分組成。內、外城郭之間是平民區,東、西、南部分別有小市、大市、四通市,都是熱鬧的好去處。
著名的洛京青樓街就在小市那邊,賭場則在四通坊,諸位有空的話,我帶你們去玩,不過銀子可一定要帶足哦!若是在花玩卻沒帶夠過夜錢,哪怕是東陵衛也要被姑娘們打出來的,洛京署也不會幫我們出頭。北部的主要建築是宮城和苑囿,南面是各部衙門所在,這些地方可不能亂闖,會惹禍的——對了,孟兄弟,你這可是要去哪啊?你在哪落腳歇息呢?」
孟聚微微詫異:「總署召集我回來的,難道沒給準備休息的地方嗎?」
「休息的地方當然有。總署在郊外東陵,不過在洛京城內的洛京東陵衛有招待的館舍,平時各省東陵衛回京時都是他們代為招待的,呂隊長和弟兄們入住那裡倒也無妨。不過聽說孟督察你是洛京本地人,難得回來一趟,不打算回家住嗎?」
「回家?」孟聚一愣,他勉強地笑笑:「算了吧。總署召我回來不知有什麼要緊事,我還是跟大家一起住在館舍,料理完公務再說。」
宇文榮撇撇嘴,心想孟聚真是個死腦筋的——但能幹出為上司報仇衝進魔族軍中的事,這人腦子好估計也有限。既然他自願住館舍,宇文榮倒也沒什麼不可的,他將呂六樓等人帶到了洛京東陵衛的駐地,安排洛京署代為招待他們。
因為孟聚是奉了急令回京,抵達必須第一時間去總署報到,兩人在館舍簡單梳洗了,馬上就出門坐馬車去總署。
孟聚以前也在洛京陵署內保隊幹過,也曾護衛過皇室成員到皇陵來祭掃,但到皇陵旁邊的東陵衛總署,這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東陵衛總部入口在皇陵邊的松林邊上一條不起眼的小路上,沒有指示招牌或其他什麼標誌,這個路口看起來跟尋常的鄉村小道差不多,但馬車駛進去,這條看似狹窄的小道卻是越來越寬闊,平整光滑,馬車行駛一點顛簸都感覺不到,道邊整齊的喬木林中,陵衛守衛的黑色身影依稀可見。
在這條道上走了約莫一刻鐘,前面出現了總署雄偉建築的輪廓,看到那黑色的雄偉建築,這種威壓感十分強勢,孟聚感到一陣難言的壓抑。
馬車在總署門口停下,宇文榮領著孟聚下馬車,向門口守衛出示腰牌後走進去。孟聚還奇怪本來有馬車的為什麼要走路,但當走入大門時,他卻立即明白:門後的空地上豎立著天武王的巨幅雕塑——按照大魏朝的法律,凡是在天武王雕像前坐車或者騎馬,都會被視為褻瀆皇帝的大不敬罪行。
宇文榮領著孟聚對雕像鞠躬行了一禮。望著北魏開國皇帝威武的雕塑,孟聚嘀咕兩聲,卻是沒說出來。
倒是宇文榮是國人,說話沒多少忌諱:「孟老弟,這個雕塑立了兩百多年了。那時還是名元朝時代了,御史中丞簡正提議要以武王的『雍容華德』來激勵東陵衛,讓陵衛官兵出入都能見到天武王,必然能深感聖恩奮勇報國。
當時的東陵衛總鎮是張暉,這人是沒腦子的蠢貨,覺得立個雕像沒什麼大不了,於是就同意了這個建議——結果等雕像立起來,大家才發現上當了!
文官當真陰險得很,把武王的雕像立在這,出出入入都得經過,從門口到官署那麼長的路,大家坐車也不行,騎馬也不行,全得靠兩條腿走。
歷代的東陵衛總督都寫奏章申請搬走這尊雕像,實在不行換個地方放也行,在門口實在太不方便了,進進出出都要行禮,要耽誤多少事。
皇帝倒是無所謂,就是文官們不答應。每次我們的奏章交上去,御史和六科道就一窩蜂地嚷了,說東陵衛忘記武王恩德了,說東陵衛背宗棄祖了,說東陵衛心懷異心了,還有個御史說得更邪乎,說他精通風水之學,說東陵衛總鎮黑牢關押著很多窮凶極惡的要犯,這裡本是世間陰邪彙集之地,若沒有武王的聖威在這邊鎮著,陵衛必出大禍——全他媽胡說八道!其實就是看見東陵衛逍遙不受他們管,文官們心裡不舒服,故意給我們找不自在而已。
孟兄,我們東陵衛的死敵是誰?不是南唐的北府,也不是蜀中的巫廟,而是朝廷裡的文官!若是在總署裡你看到哪間房子外邊掛著牌子上面寫著「簡正」二字,你就知道,裡邊準是茅廁!」
孟聚啞然失笑,他問:「那,聽說白總鎮跟景穆陛下關係很好,他提出要求的話,景穆陛下應該會答應的吧?」
「呵呵,我們白總鎮是什麼人啊,這種無聊事,他連奏章都沒上,很輕鬆地解決了。」
「哦?」孟聚不禁大感興趣:「請問,白總鎮是怎麼辦到的?」
「呵呵,白總鎮在西側又開了一個小門,專供在總署工作的軍官出入。至於這個正門他也不拆,專留著給外人走——尤其是御史台、刑部和洛京各部衙門的官員,凡是到我們東陵衛來送公文、辦公務的,必須要走正門。
白總鎮說,文官老爺們來我們東陵衛總署辦事,倘若不開正門迎接,那不是顯得我們東陵衛很沒禮貌怠慢貴客嗎?哈哈,哈哈!」
孟聚聽著也不禁莞爾。
東陵衛總署,聽起來十分神秘,但放在孟聚眼裡,這跟平常的陵署也沒什麼區別,只是園林更廣闊、更漂亮,官署也更加大氣雄偉,其他的也沒什麼兩樣。從正門走進去,足足步行了小半個時辰,孟聚腿都酸麻了,才來到一棟官衙前。
宇文榮向執勤武官通報:「我是宇文榮督察,奉命前去東平行省出差。如今東平行省靖安署的孟聚督察已帶回,我特意向南木大人覆命——哦,這位就是南木大人要見的孟督察。」
執勤武官很客氣:「宇文督察辛苦了,這位孟督察吧?一路過來,辛苦了。我進去通報一聲,南木大人現在正好在。」
執勤武官進去,很快又出來了:「南木大人請孟督察進去說話——宇文督察,麻煩你在外邊等一下,等下南木大人還要見你的。」
跟著那執勤武官,孟聚被帶到了侯見室裡。裡邊已有人在等著他了,一個氣質儒雅的青年官員坐在案前,看到對方身上那套繡著熊羆圖案的青色官袍,孟聚便知道對方是五品官,位階比自己要高。
他不敢怠慢,端正地行了參拜禮:「卑職靖安陵署孟聚前來總署報到,參見大人!」
五品武官笑著起身,他對孟聚熱情地拱拱手:「幸會,孟督察,我是南木鶴。這幾天,我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從北疆趕過來,一路辛苦了吧?請坐請坐。」
南木鶴打量著孟聚:面前的男子劍眉星目,相貌英俊,身形瘦削。他坐得很直,一副標準的硬朗軍人做派,又帶著幾分淡淡的書生氣——並不是先前想像中那種腰粗膀圓、橫眉立目的悍將。很難想像,眼前這個帶著書生氣的清秀軍官,竟然能幹出一怒橫掃千軍的壯舉來。
南木鶴問起孟聚一路過來的情況,幾時出發,一路是否順利,在洛京是否找到住處之類的瑣碎事。孟聚小心翼翼作答以後,南木鶴點點頭:「孟督察,最近,北疆那邊的局勢,不是很平靜。霍鎮督、葉鎮督兩位大人先後去世——尤其是葉鎮督被邊軍謀害,此事當真是驚世駭眾!
這件事,東平陵署遞過一份報告給我們,但說得比較粗略。聽說孟督察比較瞭解此事的內幕,總署把你叫回來,就是希望能知道此事的詳盡經過——讓你大老遠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孟聚覺得奇怪,若是總署想知道經過,讓自己寫個報告交給宇文榮帶回來就行了,何必要自己那麼大老遠趕來?他覺得,總署應該有更深的用意,只是目前還猜測不透。
孟聚把事情前後給說了一遍,都是實情,只是他隱瞞了拓跋雄謀逆的事——這件事實在太大,他再魯莽也不會隨便跟一個剛見面的五品官張口就說這個。
南木鶴聽得很仔細,他問了幾個問題,都在關鍵處,若是偽造虛構的話會很難回答。好在孟聚在此事毫無欺瞞,一口就答出來了,顯得十分坦誠,這讓南木鶴很滿意。
他笑說:「孟督察,你可能還不知道,葉鎮督生前十分賞識你,她用專折向總署推薦了你。」
孟聚有些傷感:「葉鎮督對卑職,確實是恩重如山。卑職沒能保護好她,實在慚愧。」
「這事,孟督察你莫要愧疚了,你已盡力而為,世人皆知。而且,你沒有辜負葉鎮督生前的期望,在靖安大戰中表現神勇,為我們東陵衛爭了光,這讓白總鎮很是高興!聽說邊軍拿旅帥來招攬你,也被你拒絕了,有沒有這事?」
孟聚暗暗心驚,心想元義康和自己的密談,自己並沒有跟人說過,總署卻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東平的元都督確實跟卑職提過此事,但卑職覺得邊軍害死了葉鎮督,若去那邊任職的話,心裡實在無法釋懷,所以就婉拒了都督。」
「嗯,孟督察你忠於我們東陵衛,立場堅定不忘本,白總鎮很高興。現在,我們東陵衛正需要勇敢、熱情、有朝氣的軍官,孟督察你的忠義壯舉,我們都是很佩服。對於忠誠的軍官,總署是絕不會虧待的,你要相信,我們總鎮的氣魄,不可能比元義康差!
孟督察,關於你的將來,白總鎮先讓我來跟你談談,想聽聽你的意見,你希望到哪邊任職呢?不過,霍、葉兩位鎮督先後遇害,兇手到現在都沒有抓到,白總鎮認為,東平那邊,需要我們派一位忠誠、強悍而堅強的人來坐鎮,孟督察你熟悉那邊情況……」
南木鶴說到了關鍵處,孟聚正聽得入神,但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一個武官沒等允許就推門進來了,他神色冷峻地報告說:「南木大人,很抱歉,有份緊急公文需要請示您。能請您出來一下嗎?」
說話時,他不經意地掃了孟聚一眼,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南木鶴微微蹙眉,他對孟聚抱歉地笑笑:「沒辦法,瑣事太多,一刻清淨都沒有。孟督察,不好意思,我暫時失陪一下,你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回來。」
「大人請自便。」
南木鶴說是片刻便回,但孟聚在會客室等了足足一刻鐘,喝得一壺茶都干了,卻還是沒見他回來。
他倒也不急,慢慢回味著剛才南木鶴的話語:聽對方口風,總署這邊好像有意任命自己接任葉迦南的班?
孟聚心頭暗喜——倒不是他官迷,但倘若自己能做了鎮督或者同知鎮督,也算勉強達到了葉迦南當初的標準,去葉家提親倒也不是沒有完全沒希望呢!
幸虧當初沒有答應元義康的招攬啊,不然東平鎮督哪還有自己的份?
想到美好的前景,孟聚心頭美滋滋的,哪怕南木鶴讓他再等上三兩天他也不會埋怨。
孟聚正遐想著,侯見室的門又被人推開了,進來的人卻不是南木鶴,而是剛才那冷峻的軍官。他告訴孟聚:「孟督察,南木參議大人接到了緊急通知,要去參加總鎮的會議。他說改天再見你,今天你就請先回去吧。」
「哦。」孟聚微微失望,他問:「請問,南木大人何時會再召見我呢?」
「這個,你就靜候通知吧。到時候會有人帶你來的。」
孟聚沒辦法,只好跟著他出去。但在大廳那邊,他卻沒看到帶自己來的宇文榮。
那軍官跟他解釋:「宇文督察先回去了,由下官負責送孟督察你去館舍。」
「哦,那就麻煩閣下了。」
一輛標有白狼頭標誌的黑色馬車已停在官署門口,孟聚推開車門時,他卻是一愣:車上面已坐了三個黑衣的陵衛軍官了,他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這幾位同事也是要去館舍的,正好順道,就載他們一程——不好意思,孟督察,勞駕您擠一下了。」
「沒事沒事。人多熱鬧,路上也好聊天啊!」
「呵呵!」幾個陵衛軍官都笑了:「對,大家聊天吧。」
馬車一路前行,車廂裡一片安靜,只有男人們粗重平穩的呼吸聲。
包括那帶路的冷面軍官在內,同車幾個軍官都板著臉,沒有人說話。
孟聚心下嘀咕,自己一個六品督察,在靖安城裡算了不起的人物了,人人敬重,誰敢怠慢?但到洛京總署這邊,高官遍地走,督察多如毛,人家壓根沒把自己這個外省的小六品放眼裡。
「哼,在總署當芝麻綠豆官就這麼牛嗎?好歹我的位階也比你們高,你們連個招呼都不打,真是沒禮貌!若是等老子當了同知鎮督,看你們還敢這麼囂張不!」
他沒興趣跟他們湊近乎,轉頭看窗外的風景,這時他才覺得異樣:「呃,不對吧?我們該是回洛京去洛京署的館舍,該是往西走的吧?怎麼我看車子是往南走的?」
冷面軍官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孟督察,你是南木大人特別交代的貴客,怎麼能讓你住洛京署的館舍?那樣太怠慢了。大人已經吩咐了,在總署裡給你特別安排了住處,條件比洛京署那邊好多了,你不必擔心。」
南木鶴這麼熱情?孟聚很是驚喜,對方這麼重視自己,看來同知鎮督的位置真是十拿九穩了。
「但是我的行李和換洗衣服這些東西都在那邊啊……要不,我先回去拿一下吧!」
「會有人幫你拿來的,孟督察你放心吧。」
說話間,馬車一個拐彎,穿過了一片茂密的樹林,停在了一片建築物前。
孟聚下了馬車,軍官們也跟著他下車,緊緊跟著他。
看著眼前這片黑洞洞的建築,孟聚頓時覺得異樣:黑色的鐵大門,粗大的欄柱,漆黑的牆壁、門口巡遊的崗哨,挎著長刀背負強弓的巡邏隊——這種格局的建築,靖安署有一棟,東平陵署也有一棟,不料在總署這邊也看到了一棟。
他詫異地望向帶路的軍官:「這個,應該是黑牢吧?呃,這是不是走錯路了?哈哈,閣下,你該不會說總署招待我的住處就是這吧,哈哈,你真是會開玩笑啊,哈哈!」
沒有人笑。軍官們冷冰冰地望著他,沒有人說話。
望著軍官們毫無表情的臉,不知怎的,一股寒意突然從心頭生起,孟聚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笑聲越來越弱:「哈哈……」
兩個軍官上前,一左一右地逼住孟聚,他們熟練地扭住孟聚手腕。又有人站在孟聚身後,扣住了孟聚的肩膀,有人又抓住了孟聚的腳腕,讓他不能移動——幾個人動作迅速而默契,頓時讓孟聚動彈不得。
一隊黑牢的巡哨兵守在外圍,全部刀劍出輎,警惕地望著孟聚。
孟聚拚命掙扎著,叫道:「喂!你們幹什麼?別亂來啊,快放手,不然我要揍人的!你們要幹什麼?我可是南木大人的貴賓!」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總署內情署蕭如風督察。孟督察,因你涉嫌擔當南朝鷹侯間諜、謀害霍鷹、葉迦南兩位鎮督,奉白總鎮命令,內情署奉命將你逮捕。這是白總鎮簽署的逮捕令,你仔細看好了——」
蕭如風拿一份公文在孟聚面前一晃,孟聚隱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沒等他看得清楚,蕭如風已收回了公文,暴喝一聲:「來人,將疑犯孟聚拿下了!如有反抗,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