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十六 鬥毆 文 / 老豬
九十六斗毆
孟聚急匆匆地趕到正門時,邊軍正在撞門。雖然門口早被石頭和沙袋堵死了,十幾個執勤武士還用肩膀和身體頂著門板,但隨著「砰砰砰」的沉重撞擊聲不斷傳來,大門還是在劇烈地晃動著。
大群執勤武士集結在門後,手握刀劍,神色冷峻。
孟聚問王北星:「能看到外面嗎?」
王北星指著門邊的哨崗,慢吞吞地說:「這有個哨位,爬上去可以望得到外邊。但卑職勸大人您還是莫要上去了……」
孟聚已爬了上去,探頭出圍牆一看,只見大門前的陰影裡黑黝黝一大片人頭湧動,黑暗中也看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領頭的一群人合力扛著粗大的圓木撞擊著陵署的黑色大門。孟聚注意到,他們大多只拿著棍棒,沒拿刀劍利器。
孟聚只望了一陣,門外的邊軍就發現他了,有人嚷道:「牆上有人在望!」
「把狗陵衛射下來!」
孟聚急忙縮頭,只聽「颼颼」幾聲尖銳的風聲響動,有什麼東西很快地從他頭頂掠過,嚇得孟聚手腳並用地爬下來,險些摔了一屁股。
「……小心他們會放箭哪。」
這時,王北星才說完下半截,他戲謔地望過來,一本正經問:「長官可看出什麼了?」
想著自己的狼狽都落對方眼裡了,孟聚肚裡痛罵。他裝作若無其事:「情況很複雜,一下說不清楚,王隊長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呵呵,那就不必了,剛才我已經上去看過了。」
孟聚氣得恨不得跳起揍這兵痞一頓。
撞門轟鳴聲一聲緊似一聲,雖然大門有加固還能頂得住,但與大門連接的牆體卻已搖搖欲墜,碎磚粉屑嗦嗦地掉,磚頭都脫了出來。誰都看出來,被撞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執勤武士們排成一隊,手握刀劍,目光炯炯地望著著木門,準備著廝殺。
孟聚學著武士們的樣子,一手按刀——他忽然覺得異樣,轉頭一看,卻發現王北星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目光裡帶著驚訝。
「王隊長,準備要廝殺了,你不去指揮也不觀察敵情,看著我幹什麼?」
「大人,您這是……準備要親自上陣廝殺?」
「廢話了,難道我的樣子象準備吃飯?」
「哦。」王北星笑道:「孟長官,您可一點不像長官大人的樣子——藍長官可是在總管署裡沒有出來呢!」
「藍長官年紀大了,他留在後面坐鎮指揮,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說得也是。但周大門、古之尋他們幾個,他們的年紀可不大啊。」
孟聚語塞,他惱道:「王隊長,我發現你真是很囉嗦啊!」
王北星哈哈一笑:「孟長官,您說對了,俺就是這張臭嘴,想到什麼就忍不住要說,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過你們讀書人,不是都講究什麼運籌帷幄千里外的嗎?打仗時,你們就躲在後面遠遠的指揮,贏了你們有功,輸了就是我們這些丘八不賣力,反正你們總對——卑職還沒見過有人像您這麼當官的,您一點都不像官,真的很笨啊!」
碰上這麼一個不正經的活寶,孟聚還有什麼好說。他苦笑:「老實說,我也想躲在後面運籌帷幄。但這次是我惹出的麻煩,讓弟兄們在前面為我頂禍,我實在不好意思躲——抱歉,牽連你們了,王隊長和弟兄們。」
斷斷續續的撞門轟鳴聲中,不少執勤武士都聽到了孟聚的話,眾人紛紛轉頭望過來,望著恍如普通一兵般站在第一線的靖安陵署副總管,士兵們眼神各異,紛紛交換眼色。
王北星深深地望孟聚,突然提高了聲量:「咳,弟兄們,今天有個笨蛋和我們並肩作戰,大家可要拿出真本事來,別讓這笨蛋小覷了我們武士隊!」
回應他的是一片歡快的呼喝:「好勒孟長官可看好了!看我們怎麼揍那群混蛋!」
孟聚看得振奮,他問王北星:「王隊長,斗鎧隊還在後面,我把他們調過來參戰吧!」
「斗鎧隊?算了吧。讓他們在我們後面待命好了——呃,就在我們身後五十米這樣。孟長官,您得叮囑他們,沒有命令千萬不要衝過來參戰。」
「為什麼?」
「孟長官,我們有斗鎧,邊軍那邊就沒有嗎?剛才我都看到了,黑壓壓一片在後面壓陣等著呢!反正,我們這邊斗鎧絕不能先出動,不然就壞了,他們的斗鎧也會撲上來的。
就讓我們的鎧鬥士站在後面,讓邊軍的兔崽子看得到他們,但就是不出手,讓他們顧忌著動手不敢過分,這樣最好!」
孟聚若有所思,慢慢說:「威懾!」
王北星一拍大腿:「對,就是這樣,孟長官,你們讀書人說得就是有道理!嚇唬他們,但不能真的出手,真出手就麻煩了!」
孟聚不由得佩服,王北星這個粗魯武夫沒讀過書,但戰將真的是天生的,那種敏銳的戰場直覺是培養不出來的。雖然他說不出道理,但孟聚卻理解他的意思:黑風旅現在只出動步兵隊而不是斗鎧隊,他們是有所顧忌——砸了靖安署,事後還可以說是士兵之間的鬥毆。但若是出動軍國殺器來攻打東陵衛駐地,那性質當真是形同叛逆了。
黑風旅心存顧忌,而靖安署則是自知不敵,雙方都沒有出動斗鎧。儘管殺聲震天,雙方之間卻存在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都把持著底線,不敢越界。
「砰」的一聲巨響,巨木撞塌了一段圍牆,煙塵飛舞,無數躍動的黑影出現在煙塵飛舞的缺口上,無數壯漢舉著棍棒滾滾湧入,聲浪震天:「打死狗陵衛,還我長官來!」
「放箭!」
「颼颼颼颼」一通密集的箭矢聲中,慘叫連連,缺口處洶湧的人潮頓時躺倒了一片,邊軍攻勢稍微混亂,但後續立即跟著湧入,明亮的火光中,兵士的浪潮一往無前。
王北星拔刀怒喝:「邊軍欺上門來了,弟兄們,砍狗娘養的!」
他第一個向缺口處撲上去,眾武士拔刀前衝,刀光似雪,滾滾前湧。
兩股人潮迎頭對撞,激濺起無數的廝殺和叫罵。在牆頭火把的照明下,就在大門邊缺口處,東陵衛與破牆殺進的邊軍士卒打成一團。煙塵滾滾,棍棒滿天飛舞,刀光劍影耀花人眼,人影跳躍著急速移動,不時有人慘叫著倒地。
廝殺中,雙方的軍官還不斷喊話給士兵們鼓勁:「黑風旅謀反了!黑風旅反了!靖安陵衛奉命鎮亂,你們還不快快投降?邊軍弟兄們,莫要從賊,投降無罪,倒戈有功!」
「狗陵衛,你們私捕朝廷命官,大逆不道,黑風旅奉朝廷軍令前來鎮壓,你們還不放下武器?朝廷有令:投降可免一死,頑抗到底滿門抄斬!」
雙方聲嘶力竭的喊話給廝殺的戰場增添了幾分混亂。但這時,大伙都在為保住自己小命竭盡全力,誰有閒暇去管到底是誰造反這麼複雜的問題。
被武士的人潮裹湧著,孟聚也身不由己地跟著衝上去。眼見人影紛亂,他還沒看到敵人呢,好多的棍棒已劈頭蓋腦地向他砸來。他都來不及拔刀了,就著刀鞘擋開了兩棍,但還是有一棍落在了左肩上,砸得他慘叫一聲,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怒極,猛然拔刀前衝,一刀砍往棍子揮來的方向,刀鋒像是砍到了什麼,只聽那邊也傳來了一聲慘叫,孟聚收刀回來時,看到了刀刃上的一縷鮮血。
孟聚還沒來得及細看,迎面又砸來了一棍,他閃身避過,然後突然衝近,長刀一捅,刀鋒穿透了對方的棉衣和輕甲,直插心臟。
那士兵吃驚地望著孟聚,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直到孟聚抽刀,鮮血飛濺,他才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悲憤地捂著傷口軟倒,眼睛直直地望著孟聚,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這時有一個邊軍士兵趕過來,看到倒地的士兵,他嚇了一跳,指著孟聚喊道:「你殺人了!你殺人了!你不要走,我抓你見官去!」
孟聚二話不說提刀撲了上去,那士兵嚇得轉身就跑,但孟聚在身後又是一刀捅過去,將他捅了個穿心涼。
看著刀刃上滴滴滾落的鮮血,孟聚心頭一陣厭惡和反胃,手卻是把刀握得更緊了。
開始時,邊軍還以為跟往常一樣,這只是一場尋常鬥毆,他們連刀劍都沒帶,只帶了棍棒,也不敢下死手要人命——卻不知對孟聚來說,這其實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生死戰。
因為存了事後就逃脫的想法,孟聚全然不計後果,下手毒辣,出手便要人命。他一刀一個,連殺兩人,全場震駭。
驚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那個陵衛官瘋了,他竟敢殺人!」
「那是個瘋子!」
孟聚毫無顧忌地大開殺戒,邊軍士兵大驚失色,不知所措——不能說他們怯弱,這些人都是從戰陣上經實戰倖存下來的老兵。倘若有魔族殺了他們戰友,他們早上去以牙還牙了。
但問題眼前的不是魔族,而是皇家親軍東陵衛的一員軍官。世上最沒人敢招惹的是手上染血的亡命徒,邊軍士兵都想:這瘋子手上有兩條人命,殺人償命,他決計是活不成了,但老子若是現在殺了他——殺了他會有什麼後果?
誰都不知道,老子可犯不著跟一個瘋子以命換命。
人同此心,孟聚衝到哪裡,邊軍士兵便紛紛退開,甚至轉身就跑,士氣大跌。
眼見孟副總管神勇,一人便逼得邊軍狼狽不堪,靖安署這邊頓時振奮,喝彩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