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龍騰虎躍之威名 第三十六章 了不完的債(下) 文 / 笑破天
第三十六章了不完的債(下)
一行人一口氣跑了六七里地,來到一處山林,見後面沒人追上來,李少天這才一拉韁繩,讓喘著粗氣的馬停了下來,就勢放下了右手攬著的李雅。
李雅驚魂未定地拍著起伏不定的胸口,擔憂地望著左後肩上插著長箭的李少天,一時間百感交集、五味陳雜,如果不是李少天的拚死相救,自己必將身首異處。
「無恥登徒子!」
忽然,碧蘭一聲嬌斥,滿面嬌紅地推開了李少天放在她胸部的拿著斷刀的左手,翻身下馬,怒氣沖沖地瞪著臉色有些蒼白的李少天,認為他居心不良,存心輕薄。
「你他媽找死!」
劉小龍見狀不由得勃然大怒,拍馬過去,舉起手中的馬鞭就要狠狠地抽向碧蘭,準備給她一個教訓。
「算了。小龍,過來幫我拔箭。」
眼見馬鞭就要落在碧蘭的頭上,李少天衝著劉小龍揮了揮手,扔掉手中的斷刀後,下了馬,坐在了一旁的一塊石頭上,右手按住了有些微微顫抖的左臂。
劉小龍聞言,無奈地放下了馬鞭,拿出繃帶和藥物,來到了李少天的身後,一伸手,撕裂了他肩部的衣服。當看見李少天肩部的傷口後,劉小龍的臉上露出了愕然的神色,被長箭扎中的部位已經一片烏黑,隱隱約約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臭氣。
「箭……箭頭……」
劉小龍的額頭頓時滲出了冷汗,結結巴巴地向李少天匯報。
「廢話少說,拔箭!」
李少天已經預感到箭尖有毒,聞言頓時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於是一聲低喝,打斷了劉小龍的話。
中箭後不久,李少天的左手臂就開始酸麻,而且出現頭暈噁心的症狀,但他一直強撐著,否則左手也不會因為無力而垂到碧蘭的胸部。追兵就在身後,隨後都有可能出現,李少天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處理傷口,而且也沒有條件處理傷口,只能硬扛下去,希望能盡快見到援軍。
劉小龍咬著牙點了點頭,雙手握住箭身,使勁往外一拔。李少天低吼一聲,一挺胸膛,雙拳緊緊握在一起,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隨手扔了長箭,劉小龍拿出水囊,先是用清水清潔著李少天的傷口,接著奮力擠出幾股黑色的血水。
「少天哥哥,你中毒了?」
正在這時,李雅怯生生地湊了過來,立刻發現了這一異常的情況,驚訝地望著李少天。
「沒事!」
李少天剛才光顧著忍受疼痛,一時間沒有注意到李雅,見李雅發現了這個秘密,笑著衝她搖了搖頭,神態輕鬆。
片刻之後,劉小龍已經無法再擠出黑色的血水,但李少天的傷口處往外流著鮮血中依然帶著濃厚的黑色,說明傷口處仍沾有餘毒。
李少天示意劉小龍為他包紮,劉小龍剛準備給傷口上藥。冷不防,呆立在一旁的李雅猛然推開了他,俯下身,用嘴對準了傷口,大力吮吸起來。
「你幹什麼?」
李少天感覺後肩傷口處一陣溫暖濕滑,藉著皮膚一緊,當他發覺李雅在為自己吸毒後,禁不住面色一變,急聲吼道,作勢欲站起來。
「我聽爹說過,中了毒箭的人必須要把毒血吸乾淨,否則無法痊癒。」
李雅一伸手按住了李少天的肩頭,阻止他站起來,吐出了嘴裡的一口黑血後,一本正經地向他說教,然後再度俯身吸毒。
李少天的左半個身子舒軟無力,被李雅這麼一按竟然沒能站起來,他扭過頭望了一眼認真為自己吸毒的李雅,黯然閉上了眼睛,心中萬分感動。
「黑魚箭!」
李雅也注意到了李少天這邊的異常,當看見被劉小龍扔了的長箭的箭身上刻著一條黑魚時,臉上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黑魚箭上喂的是河豚毒,河豚毒毒性猛烈,無藥可解,中者必死,碧蘭這時才明白過來李少天的左手為何會壓在她的胸口,原來他的手臂在中毒後已經酸麻無力。
望著一絲不苟地一口一口為李少天吸著毒的李雅,碧蘭忽然心中一陣失落和羨慕,吸毒者極易中毒,李雅既然肯為李少天吸毒,那麼她一定十分的喜歡李少天。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這種比翼雙飛的淒美也不失為一種令人銘記於心的壯烈。
不一會兒,新鮮的血液從李少天的傷口處流了出來,李雅吐掉口中含著的血,鬆了一口氣,用清水漱了漱口。劉小龍連忙給李少天包紮了傷口,李少天站起身,擔憂地望向李雅,在她吸毒的時候,一些毒液不可避免地會進入她的口腔。
李雅將水囊還給一名親衛,見李少天瞅著自己,燦爛地衝他一笑,心中暗自得意,怎麼算李少天還是欠她一份人情。
「全體上馬!」
含笑衝著李雅微微點了一下頭,李少天神色嚴峻地衝著劉小龍等人一揮手,翻身上了劉小龍的馬,然後將李雅拉上了馬背,坐在了他的身前。
劉小龍等親衛一一翻身上馬,只留下碧蘭站在地上,一臉寒霜地盯著李少天。略一思索,李少天讓兩名親衛共乘一匹馬,給碧蘭勻了一匹馬出來。
過了山林後不久是一個三岔口,一條路通往大覺寺,另一條路通往河口鎮。李少天在三岔口停了下來,交代了劉小虎一番後,讓其帶著三個親衛,各自騎著一匹馬去了大覺寺,他則領著其餘的人趕往河口鎮。
見李少天分兵兩處,碧蘭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無論是大覺寺還是河口鎮,都有水龍幫的耳目,她相信水龍幫的人會比官軍更快地找到自己,屆時李少天這些人全部都要死。
正月裡,道路上人跡稀少,走了一陣後,李少天忽然停了下來,交代了三名親衛一番後,讓他們帶著多餘的兩匹馬奔赴河口鎮,自己則領著李雅、劉小龍和碧蘭翻過不遠處的山頭,走進了一旁的田地裡。
李少天等人繞村而走,沿途避過了所有的行人。大約一個小時後,李少天的頭腦一陣眩暈,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少天哥哥!」
「大哥!」
李雅和劉小龍見狀,一聲驚呼,連忙跑過去扶住了渾身滾燙的李少天。
見此情形,碧蘭悄悄地往後退著,想要趁機開溜。
「你站住,你要是敢跑,我就殺了你。」
驚慌中,李雅注意到了碧蘭的行動,從腰間摸出了一個小盒子,一臉悲憤地對準了她。
盒子精巧無比,裡面有一個發射毒針的開關,只要李雅按下盒子的按鈕,五根劇毒無比的毒針就會激射而出,射程達到十丈之遙。
碧蘭看出盒子的厲害,一咬牙,停下了腳步。劉小龍背起李少天,李雅看押著碧蘭,四人急速奔向最近的一個村子。
小石村是個有著一百多戶人家的小村子,村東頭的一處低矮破敗的土牆院子,破舊的茅屋中,李老愣正鬱悶地坐在椅子上抽著旱煙,他的老婆子坐在床上縫補著一件摞著補丁的棉襖,三個穿著破破爛爛的精壯小伙子地圍坐在李老愣的身前,其中年齡最大的一個小伙子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李老愣是一個外來戶,二十五年前從河朔逃荒來到小石村,當了上門女婿。家中只有三畝薄田,勉強維持家人的生計,可謂家徒四壁,窮得叮噹亂響,三個兒子也沒起什麼名字,就是大愣、二愣和三愣這麼喊著。
大愣今年二十四,和同村王老蔫家的二姑娘巧珍訂過娃娃親,兩人自幼在一起玩耍,可謂青梅竹馬。但由於李老愣家窮,出不起王老蔫要的彩禮,於是雙方的婚事就一拖再拖,一轉眼,巧珍已經成了二十二三的老姑娘了。
其實,王老蔫要的彩禮現在看來並不算貴,只不過兩袋大米和二十斤豬肉而已,可就是這麼點彩禮,李老愣卻硬是出不起,誰讓他們家窮呢。
大愣經常去王老蔫家干家務,說實話,王老蔫夫婦挺喜歡憨厚能幹的大愣,可是他也沒有辦法,他有三女一子,兒子今年二十了,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女方家要兩袋大米和二十斤豬肉。
王老蔫家也不富裕,他只好開口找李老愣討要,只要李老愣出了這彩禮,巧珍就是他李家的人了。
就是這兩袋大米和二十斤豬肉,折騰得李老愣家雞犬不寧,連年都沒過好。李老愣厚著臉皮在親戚朋友中借了一圈,他哪裡有什麼富裕的朋友,勉勉強強才湊了一袋半大米,至於豬肉,那更是想都不用想,即使他砸鍋賣鐵也只能夠買個七八斤。一個字,窮呀。
這個節骨眼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隔壁村的劉老財主發話了,只要王老蔫將巧珍嫁給他那傻瓜三小子,他願意出四袋大米,四十斤豬肉,外加四十兩銀子作為聘禮。四十兩銀子,這對農村人來說可是了不得的大手筆。
王老蔫也算是仗義,給了李老愣一個最後期限,只要李老愣正月十五前將彩禮備齊了,巧珍他隨時可以接走。否則的話,巧珍只能嫁去劉老財家,雖說他那三小子是傻子,但卻是吃穿不愁,也算對得起巧珍了,總比挨惡受凍強吧。
李老愣的老婆子曾經去過王老蔫家,巧珍知道大愣拿不出這麼多彩禮,整天哭得像個淚人一樣,茶飯不思,足足消瘦了一圈。
在河口鎮上打短工的二愣是個火爆脾氣,他不想看見大愣和巧珍就這麼生離死別,曾經私下裡鼓搗著大愣和巧珍私奔,待生米煮成熟飯,抱上個孩子再回家來,屆時木已成舟,王老蔫不得不同意這門親事,可大愣死活都不同意,認為這樣對不起巧珍,也對不起家裡。
王老蔫現在對巧珍看得極其嚴密,二愣已經籌劃好了,等劉老財主家來迎親的時候,他邀上河口鎮的一幫子青年朋友,持刀蒙面搶走巧珍,這樣王老蔫就沒什麼責任了,畢竟人已經被劉老財主接走了,出了什麼事情都要由劉老財主承擔。
李老愣知道二愣的餿主意後,衝著他的後腦勺就是兩巴掌,這小子簡直就是異想天開。蒙面搶劫,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再說了,萬一雙方大打出手,出一個好歹什麼的,那麻煩可就大了。
被李老愣打後,二愣雖然忿忿不平,但也沒什麼辦法了,他其實也對搶親之事沒底,但看見大愣如此難受,心中就是不怎麼甘心。
「大愣呀,咱家窮,你和巧珍有緣無份。我看,你就斷了這個念想吧。」
良久,李老愣將旱煙鍋往椅子上一磕,抬頭望向發呆的大愣。
大愣聞言,面露痛苦的神色,低著頭,雙手使勁抓著腦袋,他清楚家裡的難處,只能無奈地認命。
正當屋裡籠罩著愁雲慘霧的時候,忽然,院門傳來一聲響動,接著是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二愣聞聲,連忙出門查看,只見一個穿著軍服的青年背著一個穿著白衣的青年站在了院裡,兩人的身後還跟著一名身形消瘦的白衣青年和一名漂亮的少女。
四人衣著華麗,被人背著的那個白衣青年好像受了傷,搭拉著腦袋,閉著眼睛趴在那個軍裝青年的背上。
「小兄弟,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大哥中了毒,想借你家歇歇腳。」
劉小龍衝著呆望著李雅的二愣擠出一絲笑容,連忙解釋著。為了不驚動村裡人,他特意選中了在村頭的李老愣家。
「進來吧!」
二愣回過神來,連忙側身,將劉小龍等人讓進了屋裡,不時地偷瞄著李雅,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像李雅這樣漂亮、有氣質的女孩,一時間驚為天人。
俗話說否極泰來,窮了幾輩子,李老愣家的祖墳終於冒了青煙,不但認了一門闊親戚,而且從此飛黃騰達,位及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