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風起襄州 第十七章 萬眾公審 (上) 文 / 笑破天
第十七章萬眾公審(上)
中午時分,將軍府靠近府門一側的閣樓,三樓窗口。
趙卿憐站在窗前神色複雜地俯視著跪在門前的綠萼,她已經從衛兵們那裡知道李少天竟然不是為了秦雨凝,而是為了綠萼才打死了馬天義,這件事情深深震撼了她,綠萼只不過是一個侍女而已,侍女者,男人的玩物也。
「他究竟有何種魔力,竟然能使得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肯為他如此犧牲?」
望著在烈日下搖搖欲墜的綠萼以及她腿上滲出的血跡,趙卿憐一時間竟然有些癡了,她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是綠萼癡情還是李少天太傻,或者兩者皆有。
「爹的這招欲擒故縱真是高明,既折損了胡文禮的聲望,又贏得了襄州城的民心!」
忽然,趙卿憐的身旁響起了一聲嬌笑,女伴男裝的趙卿媛一身白衣,風度翩翩地站在了她的身旁,滿臉不屑地一指綠萼,「真是愚蠢,竟然為男人傷害自己的身體,等她人老色衰,風華不再時,那個男人可會記起她今日所受的苦難!」
「二姐可知世間還有一個情字?」
趙卿憐微微一笑,注視著已經極度虛弱的綠萼,不動聲色地反問了一句。
趙卿媛一直對趙漢寵愛王淑華耿耿於懷,在王淑華沒有進趙家家門的時候,趙卿媛的母親和趙漢異常的恩愛,由於自小生活在其母的哀怨中,趙卿媛對男人已經死心了,從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抗拒,她經常女扮男裝和士子們在青樓裡尋歡作樂,甚至有了不少紅顏知己,在外人面前完全以男子自居。
「情?鏡中花,水中月,虛無縹緲,純屬自欺欺人而已!」
冷哼一聲,趙卿媛不再言語,饒有興趣地盯著滿頭大汗、面色蒼白的綠萼,她發現綠萼好像快堅持不住了,身體搖晃得很是厲害。
綠萼跪了差不多已經一個半時辰,雖然現在已經是秋天,但頂著日頭的滋味並不好受,她的額頭和脖頸上滿是汗珠,雙腿早已經失去了知覺,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猛然間,綠萼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過去,遠處的百姓頓時發出一陣驚呼,紛紛向前湧去,和衛兵們發生了推搡,形勢變得緊張起來。
圓臉衛隊長快步走上前,一把將昏迷的綠萼抱在懷裡,急匆匆地走進了府中。門前的衛兵們被激動的百姓推得東倒西歪,見情形不妙,又有一隊衛兵從府裡衝了出來,和先前的衛兵組成了一道道的人牆,趙漢已經囑咐過,千萬不能對前來的百姓們動武。
隨著綠萼昏倒的消息傳到位於後面的百姓那裡,街面上的百姓們頓時沸騰了起來,嘰嘰喳喳地向前擁擠著,擠得組成人牆的衛兵接連後退。
趙卿憐和趙卿媛愕然望著下面群情洶湧的人潮,嘈雜的爭吵聲嗡嗡的像一大群蒼蠅在耳旁飛舞,兩人詫異地相互對視了一眼:原來這些老實巴交的升斗小民們也會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和聲勢。
將軍府門前的街道上已經聚集起了成千上萬的人群,街道外面也彙集了黑壓壓望不到邊際的百姓,而且還有人源源不斷地從四個城區趕來,如果有人此時從中挑唆,稍有不慎就會引發襄州城這一百多年來的第一次暴亂。
「大將軍有令,此女情義動天,為了嚴肅綱紀、撫慰民心,大將軍定於明日巳時整在城中漢水廣場親審此案,屆時城內四品以上文武官員皆要參與!」
正當趙卿憐和趙卿媛著急上火的時候,圓臉衛隊長火急火燎地從府裡走了出來,對著情緒激動的百姓大聲喊著。
圓臉衛隊長的嗓門雖大,可在這嘈雜混亂的時刻百姓們怎麼聽得清楚,被推在人群最前方的胡勇眼珠一轉,扭頭把消息傳給了身後的人,身後的人在轉給後面,一波接一波地向後傳遞著。
趙卿憐和趙卿媛在閣樓上看得清清楚楚,街面上的人群如同捲過一道波浪,騷動的百姓波浪般,逐漸平靜了下來,現場呈現出一派詭異的寂靜,人們好像還沒有從這個好消息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大將軍英名神武,襄州百姓之福!」
忽然,人群中響起了一個激動的聲音。
「大將軍英名神武,襄州百姓之福!」
在經歷了片刻的沉默後,人群中猛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喊聲連綿起伏,直上雲霄,傳遍襄州城四城,有些人竟然激動得熱淚盈眶。
「民心所向!」
望著下面歡呼雀躍的百姓們,趙卿憐和趙卿媛鬆了一口氣,不約而同自語了一句,兩人詫異地對視了一眼,隨即把目光移開。
將軍府的一間客房內,早已經等候在此的張百川此時正精心醫治著綠萼,有了張百川坐鎮,綠萼已無性命之憂。
聆聽著府外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心情舒暢的趙漢饒有興趣地站在床邊打量著昏迷的綠萼,正是這個堅強的小姑娘造就了如今這個有利的局面。
「或許,那個小子真的是一把好刀!」
想到胡勇竟然甘心情願地被王立山挾制,並且掩護他們前來將軍府,趙漢伸手捋了捋嘴角的短鬚,心中對李少天有了一種莫名的期待,至於這把刀要捅誰,那就要看他的意願了。
趙漢要親審李少天一案的消息旋風般傳遍了襄州城,頓時成為了市面上的焦點問題,人們紛紛盼望著明天的審訊,這可是襄州地面上百年難得一見的奇事,不僅因為是趙漢親自審理,更重要的是當事者一方是擁有牙兵身份的天狼左軍,多少年了,牙兵兇猛,無人敢捋其須。
無論案件的結果如何,趙漢肯審理此案,這已經是襄州地面上的一大歷史突破了,而綠萼救夫的事跡也必將被百姓們津津樂道,廣為流傳,成為一個傳奇式的人物。
幾家歡樂幾家愁,跟百姓們滿懷喜悅和期待的心情不同,天狼左軍大營內一派愁雲慘霧,誰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經此一鬧,他們簡直成了襄州城百姓的公敵,那些出營的士兵們已經明顯感覺到百姓態度的冷淡。
當將軍府門前發生的事情傳到了胡文禮那裡的時候,他正在家中和天狼左軍的高級將領商討明日在襄州府大堂上的對策,戴著眼罩的馬天遠也位列其中,神色陰霾,目光凶狠。
「欺人太甚!」
當得知趙漢「無奈」地決定親審李少天一案後,一向沉穩的他禁不住暴怒起來,一把將手裡的茶杯摔到了地上,驚得坐在下首的將領們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趙漢的做法簡直就是把天狼左軍架到火堆上去烤。
「都督,明天我點齊人馬過去,如果趙漢敢對咱們不利,我就反了他娘的。」
一個五大三粗、左臉頰上有一道長長刀疤的中年男子憤憤不平地握緊了拳頭。
「劉大哥說的對,節度使原本就應該是都督的,我們把它搶回來,殺了趙漢這個卑鄙小人!」
隨即,一個粗壯的中年人雙目凶光一閃,怒聲說道。
兩人的想法立刻得到了絕大多數將領的附和,眾人群情激奮地準備和趙漢好好地幹上一場。
「岳父大人,事關重大,萬萬不可輕舉妄動。趙漢既然有此一招,必然會做周全的準備,左軍的實力不亞於我們右軍,再加上城外的鎮兵,一旦起了戰事,我們必然落於下風!長久以來,趙漢所忌憚的是我們牙兵的精誠團結,是雄踞一側的天虎軍和天鷹軍,他的惺惺作態正是在向天虎軍和天鷹軍表明他無意與其為敵,只不過是民意難違,我們如果起了事端,恐怕難獲他們的支持,畢竟,大家現在都想過安穩的日子!」
坐在馬天遠對面的是一個三十多歲、一身戎裝的國字臉中年人,憂心忡忡地望向臉色陰晴不定的胡文禮,此人是胡文禮的三女婿鍾偉清,為人精明干達,頗有謀略,但不及馬天遠勇武,因此在爭奪天狼軍繼承者的鬥爭中落於下風。
鍾偉清一開口,立刻得到了多數人的擁護,屋裡的人都是人精,大家早就看出來了,馬天遠經此一事後估計很難再接手天狼左軍,鍾偉清自然成了大熱門,現在要是站錯了隊,那後果可是相當的可怕,失敗者往往要付出血的代價,這是權力交接的必然。
望著那些出聲附和的小人們,馬天遠的雙拳握得咯吧咯吧直響,獨目中透射出憤怒的光芒,別忘了他現在還是名義上的繼承人,正所謂世態炎涼,人還沒走,茶就涼了,而所有的一切都拜李少天所賜,他得心中對李少天萬分痛恨,恨不得活剝了李少天,喝其血,食其肉,抽其筋,挫骨揚灰。
「嗯,偉清此言有理,不過縱使如此,我們也不能掉了右軍的氣勢,趙漢肯定要邀請我去陪審,明天你帶人跟我去,記住,刀槍擦亮點。」
暴怒的胡文禮平靜了下來,沉思了一會兒,讚許地點了點頭,隨後望向馬天遠,「天遠,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屆時一定會傳你問話!」
「遵命!」
鍾偉清和胡文禮躍眾而出,並排站在一起,雙手抱拳,向胡文禮行了一禮,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