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風起襄州 第九章 深沉的夜 (下) 文 / 笑破天
第九章深沉的夜(下)()
臥室內,趙卿憐躺在床上不住地咳嗽著,顯得十分痛苦,漪紅坐在床邊不停地掉著眼淚。
忽然,秦雨凝急匆匆推開門闖了進來,在漪紅驚訝的目光下打開了窗戶,然後立在窗前,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正要開口問自己的漪紅安靜。
在漪紅愕然的神情下,院落中忽然傳來了幾聲空曠悠轉的彈撥,隨即,輕柔的琴聲響起,在這夜深人靜之時,萬籟俱靜之際,秀麗婉轉的琴聲以院落為中心向四周發散開來,琴聲化為一個個靈動的音符,歡快地在空中舞動著。
綠萼和秋霜兩人坐在房前的台階上,雙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望著站在院落當中的李少天。
原本已經睡下的吳三虎等人聽到聲音後紛紛起身走出了門外,驚訝地望著院中的一幅畫面:皎潔的月光下,一身白衣的李少天左手臂架著小提琴,歪脖夾住琴身,閉著眼睛拉動著右手的琴弓,神情專注,好像忘記了周圍的世界,儒雅而帥氣。
琴聲時而哀怨,時而歡暢,時而低沉,時而昂揚,雖然少了大提琴和鋼琴協奏,但李少天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彌補著這兩種樂器的缺失,使得曲子渾然一體,毫無瑕疵。
在美麗的夜色下,琴聲彷彿化為一道流動的清水,清洗著在場眾人的心靈,使人如沐春風,身心舒爽,前院的一些房客也被驚醒,相繼打開了窗戶,站在窗口享受著琴聲的沐浴。
「這就是梁祝?天下間竟然真得有能觸動靈魂的曲子!」
病床上的趙卿憐逐漸停止了咳嗽,她的腦海隨著琴聲的變化幻化出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相識、相愛、相約、抗婚和化蝶的畫面,輕語了一聲,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當演奏完梁山伯和祝英台化蝶後,額頭滲出汗珠的李少天緩緩睜開了眼睛,長長吁出一口氣,衝著站在窗口專注地望著自己的秦雨凝一笑,臉上露出了疲憊的神色,他以前給秦雨凝拉的只是從梁祝中節選的幾段曲子,而剛才他拉完了整首曲子,足足有二十七分鐘之久,此時已是身心俱疲。
琴聲的餘音在院落上空繚繞不絕,彷彿化為彩蝶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不願離去,在空中翩翩起舞。
漪紅從曲子中回過神來,她輕輕搖了搖頭,好像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琴聲,那個紅頭巾的琴藝竟然如此的高超!忽然感覺床上的趙卿憐沒了動靜,嚇得花容失色,連忙扭身查看,只見趙卿憐臉上掛著笑容,安靜地熟睡著,這才放下心來,自從趙卿憐得了這種病後,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樣香甜了。
第二天,李少天打發了王立山去駕車,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車廂裡,枕著秦雨凝的腿,愜意地享受著綠萼和秋霜的愛心按摩,這是昨晚他費盡全力拉梁祝的回報。
「咳血!咳血?」
忽然,李少天一骨碌坐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好像想到了什麼。
正在擔心著趙卿憐的秦雨凝一怔,不解地看著李少天,綠萼和秋霜也面面相覷,不清楚他抽得哪門子的風。
「我明白了她為什麼戴白巾,原來是為了防止病菌傳染,哈哈,我真是太聰明了!」
李少天得意地衝著秦雨凝打了一個響指,趙卿憐的種種症狀表明,她一定是得了肺結核,肺結核在古代又稱癆病,民間流傳十癆九死,是古代一種無法醫治的絕症。
不等秦雨凝開口詢問何為病菌,李少天伸手拽過放在一邊的背囊,口中唸唸有詞地在裡面翻騰著。
「不會中邪了吧?」
秋霜望了貌似瘋狂的李少天一眼,擔憂地轉向了秦雨凝,秦雨凝疑惑地搖了搖頭,狐疑地望著在背囊裡扒拉的李少天。
「果然在這裡,老美的東西就是吊,全世界地跑。」
不一會兒,李少天從背囊裡拿出一個白色的塑料瓶,塑料瓶上寫著一串英文字母,產地是美國,藥品名是「卡那托品」,一種治療肺結核的特效藥。
「幸好是肺結核,如果來點癌症或者艾滋什麼的,我可真沒辦法了!」
打開塑料瓶,裡面是一些綠色的膠囊,李少天倒出了三顆,用一塊布包好,笑著遞給迷茫地望著自己的秦雨凝。
「這是?」
秦雨凝接過那個布包,疑惑地望著李少天,心想肺結核、癌症和艾滋是什麼東西。
「從早上開始就繃著個小臉,好像誰欠你幾十萬兩銀子似的。喏,把這個給你那個趙姐姐拿去,記住,一天一顆,溫水吞服,能不能起死回生這可真得就要看天意了。」
李少天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就勢躺了下去,枕在秋霜的腿上,翻了個身,伸手一指左肩,「這兒,昨晚好像閃到了,來,揉揉。」
綠萼和秋霜對視一眼,嬌笑著伸出軟若柔胰的玉手,輕輕地在李少天的身上揉捏了起來,輕重緩急恰到好處,舒坦得李少天像豬一樣直哼哼。
呆立了半天,秦雨凝這才回過神來,感情李少天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陣感動,瞅了一眼在那裡裝模作樣的李少天一眼,調皮了衝他吐了一下舌頭,做了一個鬼臉後下了馬車。
聽見秦雨凝下車的聲音,李少天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有點弄不清楚,自己幹嘛這麼在意這個小丫頭高興不高興。
「對,就這兒,再用點力。」
綠萼的一雙玉手在李少天的大腿上輕巧地捏著李少天的額頭,李少天頭上一陣輕鬆,口中念叨了一句,緩緩閉上了眼睛。
雖然李少天不清楚那特效藥的藥效如何,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一千二百多年前的病毒遠遠沒有一千二百多年後的病毒凶悍、完善,先前盤尼西林試液的效果就相當好,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
如果手頭有一大堆現代藥品那該多好,屆時就可以像豬一樣地幸福生活,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悠閒地躺在床上數鈔票,不,數金元寶玩什麼的,接著陶冶一下生活情趣,弄上一個大觀園什麼的,放上千兒八百的漂亮丫鬟,模樣要求不高,像綠萼和秋霜這樣的就成,每天吹吹打打,彈彈唱唱,那生活該多滋潤!
空閒的時候,李少天心中不由得會邪惡地進行一些不著邊際的香艷幻想,在他看來,現在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陽光是如此的明媚,心情是如此的舒暢,真像是在一個風景秀麗的仿古度假村度假。
不過,有一點李少天可能忘記了,即使要當豬,那也要當活著的豬才行,財富對死人毫無意義。
秦雨凝拿著那布包上了前面的馬車後才發現趙卿憐已經倚在蒲團上睡著了,車廂裡飄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她剛才又咳血了,喝了藥後好不容易才睡下。
沒有打擾休息的趙卿憐,秦雨凝把那個布包交給了漪紅,輕聲交代這是李少天家傳的良藥,可能對趙卿憐的病情有用,讓她一定要給趙卿憐服下,隨後交代了服用方法。
漪紅打開布包疑惑地望著裡面的三顆綠色的小膠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中卻頗不為意,以為這只是秦雨凝的一番好意,畢竟連張百川都只有束手無策、搖頭歎息的份,李少天一個區區的伶人能有什麼良藥?
襄州居漢水(漢江)中游,地處長江和漢水沖積而成的江漢平原,土地肥沃,人傑地靈,自古以來便是著名的魚米之鄉,民眾生活富庶,由於其旱路水路四通八達,為中原地區交通要塞,素有「南襄隘道」、「南船北馬」、「七省通衢」之稱,歷為南北通商和文化交流的通道,為兵家必爭之地。
襄州城雄壯巍峨,城高牆闊,依漢水中游南岸而建,三面環水,一面靠山,易守難攻。
十五年前,因不滿前任節度使於魯水裁剪牙兵,現任節度使趙漢在牙兵同僚的擁護下殺了於魯水,自此執掌襄州,坐擁房州、鄧州、隨州和均州,佔據山南東道大半江山,風光顯耀。
車隊在距離襄州城西門外兩里左右的三岔路口停了下來,趙卿憐要去給葬在城外的母親上墳,雙方將在此分別。
「李兄弟,我住在城東的天狼軍軍營,安頓下來後記得捎個信過來,屆時我給你接風。」
趙卿憐的車隊駛向了通往墓地的道路,位於車隊後方的吳三虎在馬上衝著給他送行的李少天爽朗的一笑,隨後一拉馬的韁繩追向了隊伍,經歷了梁祝事件後,他越發地想結交李少天這個有趣的朋友,故而留下了地址。
「他……他們是天狼軍!」
站在李少天邊上的王立山聞言臉色一變,驚訝地望著遠去的藍衣大漢。
「天狼軍很有名嗎?」
李少天奇怪地看著王立山,他對這個名字並不怎麼感冒,只不過覺得有點酷而已。
「天狼軍是趙漢大帥的三大親衛軍之一,驍勇善戰,兩年前以八千人馬擊潰了唐州大將左連州的三萬大軍,斬首五千餘人,俘獲六千餘人,如果不是朝廷干預,唐州現在就是我們的了。」
王立山雙眼放光地望著李少天,眼睛裡充滿了追捧的狂熱,猶如現代的追星族。
唐州位於襄州的東南部,隸屬於忠武節度使。忠武節度使是十來個大大小小受朝廷控制的藩鎮之中的大藩鎮之一,擔任著拱衛中央的職責,節度使馬勁武為當朝大太監馬思義的本家外甥。
兩年前,早就虎視眈眈的朝廷意欲收回富庶而相鄰的襄州,派唐州守將左連州做先鋒,突襲了襄州設在州界代縣的駐兵大營,兩萬襄州鎮兵死傷無數,狼奔豸突。
左連州突襲成功後得意忘形,竟然不等身後率領六萬人馬的馬勁武,孤軍直逼襄州,妄圖一舉拿下襄州城。趙漢聞悉大怒,令守備襄州的天狼軍左營前去迎敵,同時調集駐守在房州、鄧州、隨州和均州的駐軍馳援。
八千天狼軍伏擊了趾高氣揚的左連州,殺得左連州三萬前軍丟盔棄甲,落荒而逃,最終跟隨左連州逃回唐州的兵卒不足一萬,可謂損失慘重。
緩過勁來的趙漢迅速調集了三大親衛軍四萬人和鎮軍六萬餘人,大張旗鼓地在襄州誓師,號召天下節度使共同討伐「背信棄義,妄行不軌」的馬勁武,為了自身的相關利益,節度使響應者甚眾,紛紛要求朝廷懲處肇事者以安民心。
為了安撫咄咄逼人的節度使們,朝廷下令將「私自襲擾」襄州的左連州滿門抄斬,並且允許趙漢賦稅減半五年,以彌補其損失。
藩鎮的部隊一般分為牙兵和鎮兵,兩者皆為常備軍,但由於牙兵世代從軍,凶悍勇武,因此地位和俸祿要高於鎮兵,並且擁有特定的軍名,例如趙漢手下的牙兵就分為天狼軍、天虎軍和天鷹軍,每軍一萬五千人到兩萬人不等。
天狼軍駐紮在襄州,警備襄州城;天虎軍駐紮在襄州西部的房州,防備西南方的奉節節度使李清河;天鷹軍駐守在襄州北部,防備西北方的興平節度使魯桓九。
秦雨凝依戀地望著趙卿憐離去的方向發呆,趙卿憐的關愛讓她想到了死去的姐姐,如果趙卿憐能當自己的姐姐該有多好呀!
「上車,進城!」
離別總是傷感的,李少天瞅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秦雨凝,大手一揮,高聲招呼著眾人上車。
綠萼和秋霜歡呼一聲,顯得異常興奮,嘰嘰喳喳地鑽進了車廂裡,早聽說襄州城繁華似錦,現在終於有機會見識一下了。
王立山則滿腦子想著襄州城裡的天狼軍,興奮地跟在綠萼和秋霜後面進了車廂,他甚至有參軍入伍的念頭。
「來吧!」
坐在車前,李少天笑著朝神色黯然走過來的的秦雨凝伸出了手。
至少,還有一個人在關心自己,望著李少天的笑容,秦雨凝的心情好轉了過來,甜甜地一笑,把手交給了李少天,被李少天一把拉上了車,靜靜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駕!」
李少天甩了一下韁繩,馬匹打了一個響鼻,邁開了腳步,帶著李少天等人的期望,緩緩朝襄州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