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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754章 最後的努力 文 / 鱸州魚

    主角都離開了,圍觀眾卻沒有散去,承天門外,依然熙熙。

    「唉,怎麼都開始撤場子了?」擂台是正德為了出風頭特意搭建的,打倒原後,他也沒了興致,意興珊珊的歸隊而去,讓那些好熱鬧的人大為遺憾,尤其是當他們看到,有人正在拆擂台時,這種遺憾的感覺就更為加劇了。

    「不然你還想怎麼著?這裡是紫禁城,不是少林寺,還能天天擺著擂台等人來挑戰啊?」承天門雖然宏偉,可後面架了這麼一個大擂台,確實也很不著調,要不是京城人都習慣了當今天子隨性的作風,還真是無法適應,那些惟恐天下不亂的人,馬上就遭到了反駁。

    「一次打完多好啊!你看看,今天來的使者又不止倭國,不是還有朝鮮和西域那些藩國麼?對了,連韃子都有來,還有南洋來的蠻子,黑不溜秋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先前那人猶自不肯作罷,梗著脖子強辯道。

    「他們?別傻了,要是換在倭人動手前,也許他們還有點心思,可是西門大俠使出天外飛仙的時候,你難道沒看到那些人的臉色嗎?西域那些人的臉都綠了,和貢品中的西域葡萄差不多,那個韃子的使者都站不穩,開始打晃了,還有那個南洋蠻子,那當口,他的臉可一點都不黑,煞白煞白的,哈哈……」

    「老祖宗傳下來的寶貝可真厲害,應州打仗的時候,近衛軍就是用這個,硬生生的把瓦拉人給砍回去了……瓦剌來了三萬多,衝鋒那一陣就死了近半,都是這陌刀之功啊!」

    「是啊,原來聽說的時候,我還有些納悶來著。

    倒不是懷疑近衛軍謊報軍情,只是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神兵利器,能有那種威力,今天這一看,我算是明白了只要這麼一刺一揮,就是擋者披靡,這就是陌刀,厲害,太厲害了!」

    震懾藩國使者,算不上多榮耀的事兒,話題很快變成了對陌刀的議論。近衛軍班師回朝的時候陌刀也是亮過相的,不過,對普通人來說,還是的看到實際應用之後,才能有個完整的概念。所以,此時的熱烈程度,全然不在初聞捷報那會兒之下。

    「這麼好的東西,從前怎麼就……」被重複過無數次的問題再次被人提了出來。

    「嗨還不是那些貪官污吏,越厲害的兵器,耗費就越多耗費越多,那些士大夫們就越捨不得用……按照學院那些先生們的說法,技術應該是隨著時代進步的,可你們想想,在咱們大明,還真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眼下軍中的火炮、鳥銃,其實還沒永樂年的好用呢,我孫家祖上就在京城了,永樂年間的神機營,那是五天一練十天一操,平時操練的是陣法、架勢,但一個月至少也有一次真槍實彈的演練,可這些年呢?別說真格的演練了,就連陣法的操演都荒廢了······」

    「就算神機營的軍將想,他們也沒辦法動真格的。你們可能還不知道軍中的鳥銃不光是沒從前的打得遠,而且還會炸膛!炸膛的比率也很高,十把裡面至少有三四把是用幾次就會炸的,至少有一把是一用就炸的!」

    「哇,那是什麼火器啊,到底是用來殺人的,還是用來自殺的?這不是坑人嗎?工部就不會多把把關麼?」幾個知情者的爆料引起了一片嘩然。刀劍的質量差,使用者頂多就是改成空手入白刃,可火器質量差,那可要命了,最少也是個重傷,而且傷還是在臉上。

    「把關?切,要說怎麼讓火銃打得更遠,裝填更快,威力更強,可能還有些技術含量,需要好好研究,但是,怎麼保證質量,不讓它炸膛就很簡單了,無非是用真材實料唄。永樂年的鳥銃可以當鐵錘砸人,這些年的鳥銃頂多也就砸砸兔子,要不是那些士大夫剋扣,又怎麼會這樣?」

    「哼,這些人確實該死,前些日子,聽到楊大學士他們自縊,我還覺得有些不忍呢,可現在看來,還真是罪有應得呢。」

    「對,惡有惡報,他們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大朝會的正戲並不是秘密,大多數人都是事先知情的。除了公告,從京城的時事中分析,也能得出相同的結論。

    天壇地壇的英靈碑日前已經竣工,而國蠹碑也逐一落成,碑文采用的,是一種比較獨特的記錄方式。之所以說這方式獨特,是因為其客觀性,碑文沒有直接給人定罪,只是如實的記錄下了每一個上榜者的生平。

    上面沒有貪腐罪的字樣,可只要是思維正常的人,看到某位官員,在任職前後家產的變化,略加思考,就能得出差不多的結論。

    光憑朝廷提供的俸祿,韓文的家產又豈能極具膨脹,乃至於前後有十餘倍的差距?韓家是世家不假,可在韓文入主戶部之前,產業卻一直保持在平穩增長的勢態,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顯然和韓文的權勢有關。

    碑文上,同樣沒有寫著尸位素餐,可通過其任職前後,所在衙門的變化,同樣能看出這位主持者做了什麼。

    栽贓陷害,勾結外敵,陰謀作亂……諸如此類的罪名,都是通過這種方式表達出來的,只說事實而不做定論,卻比直接定罪更加讓人信服。

    來承天門圍觀的人當中,有的人看過國蠹碑,有的人沒看過,可經過了此番議論之後,人們達成了共識,將心中最後一絲憐憫也拋開了。這些人並不值得憐憫,哪怕其中確實有心懷天下,私心不重的人,可他們做出來的事情,卻是與志向截然相反的。

    因此,當另一批人出現在承天門外時,迎接他們的,是無數道冰冷的目光。

    「那是北城的張老舉人吧?他不是一直都嚷嚷著什麼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嗎?怎麼居然還沒······」日前自殺的,除了楊廷和、許進等朝廷命官之外,還有不少在野的大儒,有的人是為了殉道,以死勸諫天子;有的人則是為了成名;有的人乾脆就是絕望了。

    這些人一輩子都以聖人門徒自稱,聲名榮耀皆由此而來當他們發現,儒家即將要被人從雲端踹下,落入凡塵之時,心中的驚詫和絕望也是可想而知。他們以種種手段表明了觀點他們不接受這個事實,自殺只是其中相對激烈的一種而已。

    「放在春秋那會兒,或者還真是那麼回事,可自打朱程之後,所謂的儒家早就變了質了,捨生取義?哼哼,他們最崇尚的是忽悠別人讓別人去死,他們得名的套路,叫得越響的,就越不會去死,反倒是那些書獃子,倒還有幾個是真心殉道的……」

    「可不,當官的多半都是畏罪自殺,就憑他們做下的那些事兒就算自己不了斷,終究也是逃不過今天的。」

    「那他們今天來是做什麼?示威?請願?還是告饒?」

    「可能都有些吧,我猜啊他們八成是想讓皇上手下留情,饒了朝中那些一命,也算是留個念想,以備日後東山再起吧。」

    「想的倒美,最後還不是要碰釘子?侯爺雖然仁厚,可對壞人卻從來不手軟······」

    人群向兩邊分開,給這些舊日德高望重的大儒們讓出了一條路來。換在從前,這樣的行為一定是出於敬重,可現在,就算感受不到身遭冰冷的眼神和氛圍那些冷嘲熱諷,也足以讓這些儒生們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總算是沒人攔路,順利到了承天門……張舉人自己都沒想到,看到承天門時,他心裡湧現出來的居然是這麼一個念頭。

    舉人的功名在京城的確算不得什麼,可如果配合上家世以及身份那就不同了。張家是京城大姓,家中的私塾人才輩出,只是弘治年間,就出過十幾個京官,地方官更是不計其數,作為私塾中的教諭,那些官員見到他,都是要稱一聲老師的,聲望,也就是這麼來的。

    沒有功名,聲望再高,也一樣不能入朝為官,就算勉強出仕,仕途也不會太順利,但是卻足以通過聲望帶來的影響力,掌握一定的權勢,這個媒介,就是京城士林。

    士林左右著京城的輿論,無論是發起言潮,還是散佈消息,士林都是最犀利的武器,張舉人也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幾次針對正德和謝宏的言潮中,他,和他的同伴們的推波助瀾;跟候德坊以及路邊社的戰爭中,他們也是衝在最前線的。

    多次的慘敗,並沒有打消他的鬥志,反而讓他更加鬥志昂揚,可沒想到,局勢變化的居然這麼快,幾個跌宕起伏之間,儒林就到了崩潰的邊緣。

    儘管宮裡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甚至還給儒家士子們留出了另一條出仕之路,可張舉人卻不甘心。比起從前的風光,那條小路堪稱荊棘小徑,充滿著風險與艱辛,根本就不適合雅量高致的聖人門徒。

    所以,他和那些懷著形同心思的人來了,試圖用最後一絲影響力,喚起民間乃至天下的響應,以此來守住最後一條防線。

    結果,當然是讓他失望的,完全沒人體會到他們的悲憤,在民眾眼中,他甚至都找不到憐憫···…沒了聖人的教化,不倡導仁義,果然會國不國,民不民啊!

    他一邊在心中悲呼著,一邊撩起了長袍下擺,面色凝重的望北而跪,然後重重將頭磕在了青石板上,再抬起頭時,額上已經青紫一片了,而在他身後,或老或少的一群人,也做出了相同的舉動······

    「咚!咚!咚!」四周迅速沉寂下來,依然迴盪著的只有額頭碰撞擊地面的聲響。

    有人覺得震撼,有人心生悲憫或同情,也有人覺得不以為然,心情各異,可有一點是肯定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面對時代的更替,儒林正進行著最後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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