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12章 新舊官僚 文 / 鱸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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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一唱一和,依然沒人跳出來反對。
王儼提出這個議題本身就有些不合時宜,而正德的做法也很有些莫名其妙,讓人欲駁無從。王儼不過是個戶部右侍郎,嚴嵩原本則是吏部左侍郎,這此調任根本就是降職誒。[|com|]
而且,士黨的底線是遼東,結果正德半點不提災情二字·其後的賑濟更是了無蹤跡,其中的味道實是讓人疑惑。
「哦,都到這個時間了啊?朕還有事,今天就到這裡罷··…··」完成了對嚴嵩的任命,正德掏出懷表看了一眼,然後失聲叫了一嗓子,便匆匆起身而去了。
哦,未時,準確說是下午兩點······避是什麼時間?懷表這玩意在京城的普及率還是很高的,不少大臣身上也都帶了一塊·這會兒也都紛紛對時。
「是······棒球聯賽開始的時間。」人群中傳出了一個弱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年輕,說出來的答案卻是切中要題,眾人都是恍然大悟,繼而相視苦笑。
莫名其妙的一場朝會,開始、過程、結尾,無不稀里糊塗,唯一慶幸的是,底線保住了。雖然皇黨在戶部的職權又加重了,可國庫本身乏糧,就算他們把戶部打造成鐵桶一塊,那也無濟於事。
儘管嘴上都說得很篤定,可朝臣們的心裡卻不怎麼托底·總覺得有一絲隱憂縈繞心頭,讓人如刺在哽,難受極了,直到··…··人群中再次響起了一個弱弱的聲音。
「會不會謝宏已經有了對策,所以皇上才會胸有成竹··…··」
聲音很低,可對眾人來說,卻如同一個響雷一般,這句話擊中了他們心中最脆弱的那個地方·激起了無數慘痛的回憶,讓他們痛徹心扉。
「誰在這裡妖言惑眾?」洪鐘鬚髮皆張,瞪著眼睛在人群掃視著,發怒的可不止洪御史一個,說話的人當然不會站出來了。
張升慨然道;「天心厭亂,故而降罰·他又能有什麼對策?無非是從前那些歪門邪道罷了,只要我等齊心合力,必然能完成鋤奸大計。」
「是,是,張公說的是。」想到這個既定事實,大臣們也是恢復了信心,只是心中的那一絲隱憂卻是揮之不去,始終在陰影中逡巡,畢竟·皇上的信心不像是裝出來的。
正德的信心的確不是裝出來的,只不過······
「萬歲爺,遼東那邊······您真的不管了?」
今天的議題是早就定好的,可形勢已經發生了變化,計利卻還如常執行·別說大臣們,就連三公公這個知情人心頭也是疑惑不解。
「遼東有大哥在,會有什麼事?」正德步履匆匆,百忙中反問了一句。
「萬歲爺,那可是冰雹啊,大冰雹······」三公公抽著冷氣提醒道。
「冰雹?那是什麼?聽起來像是某種包子,能吃的嗎?」正德又反問。
「······」三公公淚目,硬著頭皮解釋道;「就是天上掉冰塊下來·會把莊稼什麼的砸倒·然後······,,
「這樣啊······」正德身形一頓,摸摸下巴·突然又笑了起來;「聽起來挺有意思的,嗯,小三兒,你放心吧,區區冰雹而已,大哥肯定有辦法的,因為他是無所不能的。」
萬歲爺,您這信任也太盲目了吧,連冰雹是啥都沒搞清楚,就這麼放心?三公公無言以對,一邊的劉瑾也是齜牙咧嘴·要知道,那可是天災啊!
儘管還有些隱憂,可朝會散了終究是好事,無論立場在哪一方,飢腸轆轆的朝臣們卻在一點上達成了共識。因此,雖然不是急著看比賽,可眾人也都是步履匆匆,眼見著就到了承天門。
可遠遠的,眾臣就聽見了一陣喧嘩聲,聽聲音傳出的方向,正是承天門外,讓眾人都是吃了一驚。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李東陽愕然問道。
做為皇城的大門,承天門向來都是個寂靜肅穆的地方,這裡有人聚集請願倒也不是沒發生過,可卻都跟士大夫們有關,如今卻是無人知情,那就有些古怪了。
身份高的動嘴,身份低的跑腿,不多時,就有人把確切消息報了回來。
「回稟李閣老,許多民眾打從承天門前經過,正往南鎮撫司方向聚集··…··」
「民眾?南鎮撫司?」李東陽迷茫了,要是珍寶齋、候德坊那些就罷了,八成是又有新花樣,百姓是去看熱鬧的,可南鎮撫司?那裡可是凶險之地束著。
「只是經過,何以如此喧鬧?」楊廷和對細節很關注,生怕又是謝宏搞出來的什麼陰謀,比如想藉機生事,暗算幾個大臣之類的。
「啟稟楊大人,經過的民眾或者推車,或者背負肩扛,都攜了米糧之物,而承天門外停了很多車馬,難免有些衝撞,是以······」
「米糧?衝撞」楊廷和也迷糊了。
車馬、碰撞什麼的本身就令人費解了,朝臣們上朝當然不會是走著來的,車馬亻卜從也只能是停在承天門外候著。可百姓們哪怕負了重,又怎麼可能衝撞大人們的車駕?
要知道,京城百姓可是很懂規矩,也很守本分的啊!
而且,他們攜著米糧去南鎮撫司?難道謝宏急紅了眼,傳令南鎮撫司在民間收購糧食?
「下官聽說······」說話那人有些遲疑了,接下來的話實在是不好出口,可面對多位高宜的問詢,卻也容不得他迴避。
「照實說!」王鏊一拂長髯,語氣頗為嚴厲,可聲音卻帶了點顫音。
「是,王閣老······民眾聽聞了遼東災情,於是拿出了家中米糧,欲前往南鎮撫司,將其捐出······聲勢極大,幾乎整個京城的百姓都在往南鎮撫司聚集······」
「什麼?」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可是明朝,對世人來說,募捐這種事遠不像後世那樣習以為常,雖然有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俗語·可往往也不過局限於鄰里,親戚這些關係較近的人之間。
一地遭災,天下支援的事情,別說大明,就算是上溯個幾百上千年,那也是聞所未聞的。
有地遭災,朝廷能及時賑濟·那就已經是德政了,眼前這種,完全就已經超出了儒家聖人的想像,讓人想感歎,都無從引經據典了。
「京城百姓何時變得如此古道熱腸了?」這句話說出了大多數人的心聲。
「古道熱腸?應該不是這樣·····可反駁的理由更充分,結合京城的糧價來看,這種行為簡直就是捨己為人了。
「是禮部的引導,還是順天府的教化之功?」官僚們的本性暴露了出來,事情既然發生了·那就是合理的,功勞總是在官府衙門這一邊,具體怎麼分,那就要一起商議商議了。
「休要胡說,禮部上下素來秉持大義·又怎麼會做這種助紂為虐之事?」張升的斷然否認也是讓人驚異,不過仔細一想,眾人也明白了他意之所指。
又是跟遼東有關!又是陰魂不散的謝宏!
「又是這妖孽··…··」抽冷氣的聲音響成了一片,「他到底是如何蠱惑人心的,竟然能······」
從百姓手中取得錢糧,在場的人都很很擅長,無非就是巧立名目,然後皮鞭加木棍·苛捐雜稅也就收上來了·可讓百姓心甘情願的去募捐······
這種事他們是想都不敢想的,尤其還是在如今的情形下。
京城糧價飛漲已近一年『就算是高價從民間收糧,能不能收上來都是未知之數,百姓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智慧,這種小便宜·也未必就看在眼裡。
「莫非皇上的信心就來源於此?」王鏊狐疑道;「可就算京城的平民都被動員起來,可也是······,,
「不足也應該加以阻止才是,若是有幾十萬石糧食送過去,真給他渡過難關了怎麼辦?」料敵從寬,對敵從嚴,和身在江南的王鑒之一樣,許進也是一樣的想法。
「啟稟許尚書,如今京營已經出動數千人馬,在城內維持秩序,承天門外的嘈雜聲,也多有來自於他們的,他們多是偏袒百姓,而對各家苟責,因此,民眾的氣焰也更加囂張了,對各位大人頗有不敬言辭······」
迎頭就是一盆冷水,報信人的話提醒了眾朝臣,現在的京城,已經不是他們一呼百諾的時代了。
王鏊一擺手,冷聲道;「無妨,京城本身也正乏糧,不管謝宏到底用什麼辦法蠱惑了百姓,他總不能不顧百姓的生死,只要繼續限運,京城和遼東,他也是顧頭顧不得尾。」
「王閣老說的是。」一片贊同附和之聲。
這邊熱火朝天的議論著,遠遠的卻有兩個人在冷眼旁觀。
「分宜,你看見了吧,逕些人只會做官,不會做事,又只以自家得失為念,從來不顧百姓死活······這,就是咱們大明的舊官僚,你現在應該明白,為何謝兄弟對他們不屑一顧,很少籠絡朝臣了吧?」
「唐兄說的極是,謝大人果然明見萬里。」
「我可不是來聽你說漂亮話的。」唐伯虎搖了搖頭,「做事多過做官,那就是謝兄弟說的新官僚了,這新官僚將從你我之中,也將從書院的學子當中,甚至將從百姓之中產生······而你要去的地方,就是第一個試點!」
他略一停頓,沉聲道;「分宜,謝兄弟親點了你的名字·你千萬莫要讓他,讓皇上失望啊!」
「天恩浩蕩,又蒙侯爺看重,嚴嵩敢不效死!」獨掌一方的機會就在眼前,得到了充分的信任,嚴嵩的情緒也是激動萬分,當即慨然應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