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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80章 建個學校吧 文 / 鱸州魚

    第2

    比起謝宏的不著調,他的對手,翰林院如今可是群情洶洶。

    激憤是必然的。秀才算什麼?翰林院裡日常灑掃的都比秀才學問大,受到謝宏的挑釁,讓眾位大才子們如何能夠淡定?

    有人在慷慨激昂的演講,一面痛斥著謝宏的各種罪責,一面激勵著同僚的士氣;更多的人則是在緊張的思考,生怕有所疏忽,讓謝宏鑽了空子。

    未來的閣臣們自然不是普通的書獃子,激憤很快化成了力量和周詳的準備。

    首先,有人想到了謝宏可能用些歪門邪道的手段,比如技巧上的問題來向翰林們發難。可這種鬼蜮伎倆又豈能瞞得過翰林的大才們?

    於是,在應下了挑戰之後,翰林們也是很快就提出了相應的要求,那就是不能只讓謝宏一方發問,翰林這邊也要出題目,最終勝負以答題的總數目定論。

    也就是說,雙方互出題目,不限題材,然後答題多者獲勝,從原本的考核學識,變成了一場知識競賽,這是雙方互相妥協之後的結果。

    謝宏當然不會讓對方限定題材,否則他心裡想的那些題目沒準兒一個都問不出來;翰林們也不是書獃子,當然也要防上一手,以免謝宏拿一堆手藝方面的問題來問,那眾人自然是答不出的。

    如今這樣的形式,雖然也不能完全讓人滿意,可翰林們自覺是很有勝算的,想那謝宏一個不學無術的奸佞,又怎知道儒家經典的博大精深;而奇『淫』技巧的小道,又能衍伸出來多少門道?

    重複的問題不能再問,才子們想得極為周全,還加上了這個限定。因此,不單是翰林院本身,京城裡但凡有些見識的人,都覺得翰林院一方贏定了。

    小道,之所以為小道,就是因為其中沒有足夠的道理,又豈能跟聖賢大道想提並論?就算翰林們一時被難倒,可謝宏那邊又豈能答得出翰林們的問題?等到他手段用盡,也就是才子們取勝之時了。

    儘管勝券在握,可翰林們卻沒有一個人懈怠,當天晚上,翰林院內外燈火通明,幾乎所有人都在忙碌著。

    有的人在翻閱經典,大有當年入京趕考時的氣勢;有的人在做文章,一篇文字斟酌了又斟酌,刪減了再刪減,務求嚴密合縫,以求完全,總之,一定要讓謝宏灰頭土臉,顏面掃地。

    翰林院的學士們已經想的足夠周詳,不過卻有人比他們想的更周詳,翰林請願的倡導者是張元禎,實際策劃者卻是詹事府的楊廷和。

    楊廷和自幼聰慧,讀書用功,十二歲便舉於鄉,可謂少年英傑。不過接下來,他的路卻不那麼順當了。

    他是成化十四年中的進士,可殿試卻只是列於第三甲,所以得到的功名含金量也就低了不少,只落得個同進士出身。此後的仕途也因此變得有些坎坷,直到弘治二年,也就是他中進士的十一年後,才在翰林院得了個修撰的職位。

    考試成績不好,並不代表能力差,這個道理應用在楊廷和身上是頗為恰當的。他並沒有因為一時的不利而消沉,相反卻一直積極努力的爭取著機會,到了正德開蒙之後,他成功的把握住了陪太子讀書的機會。

    楊廷和的性格和李東陽比較相似,很少當面疾言厲色,都喜歡在肚子裡做文章,手段也堪稱以柔克剛。正德當太子的時候,侍讀有過不少,留給他印象最深,關係最融洽的就是楊廷和。

    不光是性格,論思維縝密,處事滴水不漏,楊廷和也絲毫不在李東陽之下,甚至猶有過之。因此,在翰林院上下都以為勝券在握,只顧強化自身時,他卻是很有針對性的,正在給整個計劃拾缺補漏。

    「日後,就要仰仗幾位大師了。」楊府的書房內,此時也是燈火通明,燭光映影,窗戶上影影綽綽的有很多影子,顯然楊大人正在會客,客人還不止一人。

    「豈敢,豈敢,小的們當不起楊大人的話,屆時必當盡心盡力。」楊廷和稱呼得客氣,可那些個客人卻沒人敢於托大,紛紛起身,連聲謙遜。

    「小的們這等卑賤的身份,能有朝一日得入文華殿這等地方,本就已經三生有幸了,放在從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楊大人的高恩厚德,小的們怎敢不出死力,全心回報大人?大人只管放心,回去後,小的們一定閉門苦思,縱然不能盡全功,也要稍熄那謝宏的凶焰。」

    翰林們乃是儒家子弟,會出什麼樣的題目,自是不用猜都知道;而謝宏是個手藝人,他會出什麼題目,很多人也有著相應的判斷。因此,楊廷和也是將原本的京城名匠們請來,一番溫言撫慰之後,便提起讓幾人隨翰林們進入文華殿,以備不時之需。

    文華殿是什麼地方?那是天下間最神聖的地方之一,就算是進士老爺們,很多人也只是在殿試的時候進過一次罷了,自己能夠進去,這等榮耀已經可以光宗耀祖,蔭澤後代子孫了,名匠們自然都是感激涕零,各個宣誓效力。

    不過,謝宏的神奇卻也是深入人心,尤其是對他們這些手藝精湛的人來說,謝宏簡直就是個難以仰望的存在。

    讀書人瞧不起工匠技藝,可他們又怎能不知道其中的博大精深?比起聖賢大道當然是不如的,可想要窮究其變,恐怕除了謝宏那樣的異數,天下間也是沒什麼人能做到的。因此,就算在心情萬分激動的情況下,也沒有人敢於擔保什麼,只是說會盡力。

    楊廷和原本也沒打算把希望寄托在這些人身上,讓工匠們跟著,也不過是求個萬全罷了,除了增強自身,楊大人認為限制對方也是有效的策略。

    單從大方向來說,楊廷和倒是跟江彬不謀而合了,當然,楊大人不會採用江彬建議的那些手段。倒不是因為他迂腐仁慈,只不過目標是謝宏,若是能憑武力打殺了,朝中大臣早就動手了,哪裡還輪得到他楊大人?

    送走幾個名匠,他轉身又進了書房,不多時,又喚了心腹的下人進去,先是交付了一封信,然後又仔細叮囑了一番:「信一定要當面交給李閣老,此外,轉述本官的話,就說廷辯一切儀式都應從簡,越快越好,遲則生變,切記,切記!」

    「是,老爺,小的一定把話帶到。」

    ……

    天工坊的書房內。

    書房內的擺設很簡單,一個梨花木的書架靠在牆邊,書架上的紋飾很精緻,可上面卻沒有書,只有一些紙卷豎在上面,顯得很是空蕩蕩的。一張書桌靠在窗邊,書桌很是寬大,有尋常書案兩三個大小,形狀也很奇怪,幾乎是個正方形。

    桌子上放了個筆筒,可是裡面一根毛筆也沒有,除了幾支怪模怪樣的,據說叫鉛筆的怪筆之外,其他的都是些尺矩之類的東西,加上擺在書房中間的那張搖椅,跟書房二字頗有些格格不入。

    和尋常書房一樣的,大概只有書桌前的那張檀木椅子了,此時謝宏正坐在上面,笑瞇瞇的極為愜意。讀書其實是一種享受,尤其是在這樣的夏夜裡。

    遠處傳來的是清脆的蟬鳴;茶水的霧氣裊裊升起;鼻端更是縈繞著少女身上的清香;書中自有顏如玉,古人誠不我欺,還有比讀書更享受的事兒嗎?

    看看左手邊小心翼翼捧著茶杯輕輕吹氣,想讓茶水快點涼下來的晴兒;再瞄一眼,右手邊搖著扇子為他扇涼的靈兒,謝宏這份舒爽勁就別提了,恨不得推開窗子大喊一聲:此間樂,不思蜀。

    「謝大哥,你不是說要讀書嗎?怎麼還是跟平時一樣,在紙上畫來畫去的?」靈兒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知道這種書桌的用途,那些名震京城的建築,最初的設計都是在這張桌子上完成的。因此,對於謝宏在這裡畫東西,靈兒不覺得奇怪,令她有些納悶的是,今天謝宏明明說是要讀書的,可除了用的紙張比平時小,似乎也沒什麼不同,謝宏還是在哪裡畫著什麼。

    「哦,我正在出題目呢。」謝宏收起東張西望的眼神,正色道:「讀書是一項包含很廣的大事,捧著書本死記硬背只是流於形式的一種模式,現在我正在做的,是更高的層次,也就是把知識應用起來,這叫學以致用,又叫知行合一。」

    「宏哥哥你說的好深奧,晴兒聽不懂哦。」單純的小姑娘被謝宏忽悠的有點迷迷糊糊的。

    靈兒沒小姑娘那麼容易騙,她抿著嘴,一臉笑意的看著謝宏胡說八道。

    「這樣好了,我講的直白些,比如現在我正在做的這道題目,應用到了帕斯卡原理……呃,對了,帕斯卡你們不知道,那我換個說法,就是壓強原理,嗯,什麼叫壓強呢,說來話可就長了,你們聽我慢慢道來……」

    「謝大哥,這些原理有什麼用呢?」思考著謝宏說的這些知識,靈兒娥眉微蹙,更加好奇了。

    「哦,這些都屬於物理知識,無論建築還是製作,都是基於物理的各種原理之上的,只要學好了……」開始的時候,謝宏還是興致很高的講解著,可講了一會兒,他的語速卻是越來越慢,到了後面完全停了下來。

    「宏……」晴兒感到奇怪,轉頭看看,卻見謝宏緊蹙著眉頭,似乎在認真的思考著什麼,小姑娘不知何事,生恐打擾了他,於是便停口不言。

    一時間,書房陷入了寂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兩個女孩緊張的注視中,謝宏的眉頭突然慢慢鬆開,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意,最終那絲笑意化成了她們熟悉的微笑:「等廷辯結束後,咱們也建個學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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