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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60章 一起未遂的交通事故 文 / 鱸州魚

    第260章一起未遂的交通事故

    轉過一處樹叢,謝遷已經看見了正大呼小叫的兩個太監,雖然一時沒找到正德的身影,他還是毫不遲疑的高呼道:「陛下,古語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騎射乃是粗鄙武夫之事,陛下萬金之軀怎能沉迷於此?聖人云……」

    謝遷剛開了個頭,正待如往常一樣長篇大論時,卻冷不防看到一道身影風馳電掣奔著他直衝而來,謝大學士自是大吃一驚,心說皇上難道荒唐到這種地步了嗎?居然騎馬來撞自己這個大學士?

    撞一下倒是無妨,只要不死,必然名垂青史;若是死了,當然也是一樣,只不過自己看不到了而已。可現在正是國事艱辛之時,自己還要留著有用之身,為朝廷效力呢。

    而且……皇上似乎沒騎馬啊,這高度不對啊!百忙之中,謝遷瞥了那個身影一眼,果然不對,衝過來的是皇上沒錯,他卻沒騎馬……但是,不騎馬怎麼能跑得這般快法?難道真有妖法?

    眼見著正德已經飛快撞了上來,謝遷一把年紀了,身手遠談不上敏捷,別說躲閃,連再轉一個念頭都難,最後只是哀呼一聲:我命休矣,就閉目待死了。

    預想中劇烈的撞擊卻是遲遲沒有到來,反倒是那個古怪的聲音消失了,而且近前處似乎站了一個人……謝遷遲疑著睜開了眼,發現面前果真站著一個人,正得意洋洋的笑著,就和二月二那天,用一把伸縮劍騙了十幾萬人時的表情一般無異。

    「陛……下?」畢竟是上了年紀,剛才一驚吃的不小,再開口時,謝遷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本來機敏的思維也有些凝滯了,一時竟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誒,謝大學士,以前你常說,只要心性修養足夠好,就算泰山崩於前,也可以做到不眨眼,可是你剛剛怎麼把眼睛都閉上了,真是太讓人失望了。莫非謝大學士你自己的養氣功夫也還沒過關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也是你常說的啊……」

    他沒話說,正德卻是深知趁勝追擊的道理,他絮絮叨叨的念叨個不停,引用的都是謝遷以前說過的話,謝遷心緒一時間還沒平復,倒是讓他給說了個啞口無言,兩人的角色也像是跟平時調轉過來了一般。

    「唉,謝宏說過,拿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來要求別人,是最沒有道德的行為,朕真沒想到,謝大學士你竟是這樣的人。唉,你真是辜負了父皇的期許,也辜負了朕的信任啊!」

    正德不依不饒的說著,捶胸頓足的歎息不已,換個不知道他性情,再實誠點的人來,看見皇上對自己這麼失望,也許會羞愧不已,轉頭就找根歪脖子樹自我了結都說不定。

    可謝遷是誰啊?他可是看著正德長大的大學士,相處這麼久了,他哪還不知道朱厚照同學是在公報私仇呢?不然為啥這傢伙嘴裡唉聲歎氣,眼睛卻骨碌碌亂轉,滿滿的都是笑意呢?分明就是在做戲!

    大學士怒了!

    「陛下,自先帝大行以來,老臣一直兢兢業業,奉公克己,一心為了大明江山社稷嘔心瀝血……」謝遷先是表功,然後又說明自己的辛苦,引經據典都顧不上了,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那就是:老頭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你怎麼能撞我呢?

    「熟歸熟,謝大學士,你要是亂說話,朕一樣告你譭謗,朕哪裡有撞你?如果你非要說朕撞到你的話,你得拿出證據來啊!你說吧,朕撞到你何處了?又是用什麼撞的?有誰看見了?誰願意給你提供證明?」

    正德不滿意了,自己一腔熱情的過來打招呼,怎麼沒人領情呢,還說成是交通事故,太冤枉人了吧?再說了,明明朕的技術就很好,壓根就沒碰到你好吧?謝大學士你這明顯是欲加之罪哇,朕很冤,比岳飛都冤。

    正德的嘴跟爆豆子似的,謝遷被他一連串的歪理邪說搞得暈頭轉向的,謝大學士是能侃,不過那是指在正式場合下的辯論,比起胡攪蠻纏和胡說八道,他哪是得了謝宏真傳,加上被馬昂熏陶過的正德的對手啊?

    更主要的是,他根本沒搞明白正德是怎麼衝過來的,不是謝大學士修養不夠,實在是正德的速度太快,一下就到了眼前,不閉眼才怪呢。

    到底有什麼古怪?謝遷狐疑的看了兩個太監一眼,這倆禍害剛才大呼小叫的,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才對。

    他看這一眼時,正好是正德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結果倆太監都誤會了。

    「謝大學士,皇上確實沒撞到您……」倆太監肯定不敢得罪正德啊,不過他倆也不敢得罪謝遷,不是誰都有謝宏那個本事和勇氣的。

    兩邊都不能得罪的情況下,那只好用事實說話了,皇上本來就沒撞到謝閣老嘛!就算是大學士你也不能搞碰瓷這種把戲不是?就算要搞,你也得認清楚對像不是?倆人都很理直氣壯。

    一個正德已經讓謝遷氣得頭頂冒煙了,結果又加上了這倆憊懶人物,配合的那叫一個天衣無縫,謝遷怒發欲狂的高聲叫道:「皇上,老臣已經多次勸諫過您了,騎馬這種事……」

    「謝大學士,你又冤枉朕,朕明明就很聽你的話,你說不讓朕騎馬,朕就不騎了,你怎麼又提騎馬?這裡哪有馬?你們看見了嗎?」正德很委屈的說道,然後指指谷、劉二人,又要求倆人作證。

    好吧,得罪謝大學士也沒辦法了,倆太監都是搖頭。皇上說的的確是事實啊,這裡別說馬連頭鹿都沒有,就算謝閣老你想指鹿為馬,也是沒有參照物的哦。

    「陛下,您明明……」謝遷氣得兩眼發黑,皇上你剛才衝過來的時候,速度那叫一個快,就算比起快馬奔馳也差不多少了,跟騎馬有什麼區別?要不是剛才速度太快,老臣我也不至於嚇成那樣不是?換誰也一樣,那種情形下,能不被嚇一跳嗎?

    謝遷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開始引經據典,試圖把辯論的節奏掌握回自己手中:「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陛下乃是萬乘之尊,身負天下之安危……」

    「謝大學士你是說朕超速了?」謝遷的言辭正德都聽膩了,四書五經的確博大精深,可一連說上幾十年,到如今,再怎麼生僻的典故也是老調重彈,何況還是論語中的典故?

    「陛下所言極是,宮禁重地實不可如此輕率孟浪。」正德嘴裡不斷冒出來的新名詞兒,對謝遷來說也是一個困擾,好在這些名詞多半都意思淺顯,稍一琢磨就能知道個差不多,這才能將對話順利進行下去。

    謝遷對超速這個名詞還是很認可的,速度太快的確很危險,所以,限速是很必要的。只是,經典中好像沒有相關的內容,這倒是個麻煩,謝大學士努力的回想,可還真就想不出來什麼詞兒,只好先行放在一邊,留待日後再研究了。

    「謝大學士,你又錯了。」謝遷沒想到的是,正德提起超速這件事,居然是個坑,老頭一個不小心,還真就掉下去了,只見正德撇著嘴,語帶不屑的提出了反駁:

    「謝宏跟朕說過,想要給人定罪之前,必須要先立下規矩,這就叫有法可依,有據可循,也可以說是醜話說在前面。謝大學士你說朕超速了,可大明律裡根本就沒有這條罪名啊?祖制裡也沒有啊?所以,朕即便真的是超速了,你也不能以此來追究朕,你說對不對呢?」

    又是謝宏,又是這個奸佞,若不是他,皇上怎麼可能荒唐成這個樣子?正德左一套右一套歪理,搞得謝遷惱羞成怒,卻又欲辯無從,最後他的仇恨再次轉移到了謝宏身上。

    謝宏肯定覺得自己冤枉,可誰讓正德一口一個謝宏說過呢?謝宏的手藝堪稱妙訣天下,可正德轉移仇恨的本事也是天下無雙。

    在正德這裡,引用謝宏說話的頻率,幾乎已經超過謝遷掛在嘴邊的聖人云了,這讓謝遷如何不怒?自己引的是聖人之言,謝宏算個什麼?皇上引的歪理又算個什麼?

    這還是正德沒有脫線,一直記著謝宏的囑咐的情況下,否則,他要是一口一個大哥,謝遷非得瘋了不可。

    「陛下……」謝遷不甘認輸,又是勸諫起來。皇上開始搞新花樣了,所以騎馬這條沒法再提了,可由於新花樣經典中不見記載,他又沒法引經據典,說起來氣勢和說服力都差了很多,說了一會兒,連謝遷自己都覺得有些說不下去了。

    無奈之下,他低下頭,想觀察一下正德雙腳,想弄明白那裡到底有個什麼樣的玄虛,經典中有沒有相似的記載,這樣也好勸諫。

    仔細一看,他發現這東西完全沒有任何記載。其實從表面看上去,這玩意的構造倒是簡單,就是在腳下裝了幾個輪子;也容易理解,車上裝了輪子,跑的就快,人在腳上裝了輪子麼……

    可這也不對啊!謝遷還是沒想通,車子裝了輪子跑的快,是因為有牛馬牽著,可皇上腳底下倒是有輪子,可卻沒馬牽著啊,他咋就能跑的這麼快呢?這也太不講道理了!

    「謝大學士,你沒事了的話,朕先走了,還有很多大事等著朕處理呢。」正德故作深沉說道,說完,語氣又是一變:「而且,你這樣一直盯著朕的腳看,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聽到這話,謝遷這才驚醒,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停了口,眼巴巴的盯著正德的腳底,實在是有點失態。連一邊的兩個太監此時臉上都是很不屑的表情,可不是麼,一個老頭盯著一個少年的腳看個不停,這情景確實很有違和感。

    「咳咳,陛下……老臣告退。」謝遷老臉一紅,訕訕的說道。

    「嗯,嗯,咱們回見吧。」正德甩一甩飄逸的長髮,瀟灑的一個轉身,腳下如同踏著風火輪,飛快的走了,只留給了謝遷一個背影。

    謝遷冷丁看到正德後背上還背著個什麼東西,可由於速度太快,一個恍惚間,他再想定睛細看時,居然連背影也消失不見了。

    「這東西確實有造化之妙啊……」被正德行雲流水的動作所震撼,謝遷愣了愣神,不由下意識的讚歎了一句。

    可他畢竟是大學士,心性修養不是說笑的,他馬上就想起來了這東西的製造者,新仇舊恨齊上心頭,狠狠的一跺腳,冷冷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哼!奇『淫』技巧的伎倆,禍國殃民的奸佞,總有一天,要你難逃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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