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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51章 維權司在行動 文 / 鱸州魚

    第251章維權司在行動

    在正德元年五月之前,清風茶館只是坐落於前門大街的一間普通茶館,生意算不上好,不過終究是在前門這樣的繁華地段,平日裡倒也不至於太過冷清。

    雖然不顯山露水,可根據有心人的觀察,這間茶館的背景卻不簡單,至少順天府的衙役和巡城軍士都是不敢上門滋擾的,更遑論普通的市井無賴了。

    入了五月以來,席捲京畿的浪潮也波及到了這裡,只是一兩天工夫,清風茶館便改頭換面變成了清風檯球社,不單是招牌換了,連掌櫃的都換了。原本那個老成持重的掌櫃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姓刁的中年人,八字鬍、三角眼的模樣,長相倒是和姓氏差不多。

    本來還有人以為這裡是換了東家,可找了店裡相熟的夥計一問,卻不是那麼一回事。東家還是那個東家,只是原來那個老掌櫃對東家變更經營項目有些異議,所以才被打發了。

    鄰人都是歎息,只看這間檯球社能一下子擺出來十幾張球桌,任誰也知道這東家實力如何了,這東西就算是仿製的,也不是普通人買得起的,何況是這麼多?八成是朝中哪位大人的生意了。

    這樣的東家,他要做什麼就依著便是了,提什麼異議啊?別說這茶館原本生意一般,就算是那財源滾滾的,在東家眼裡,也不過是個能幹的奴才罷了,違了大人們的意,一樣是一腳踹開的下場,何必呢?

    不過,也有人說,老掌櫃的顧慮是有道理的。開檯球社,那可是搶瘟神的生意,通過這些日子看來,瘟神倒是沒有傳說中那麼可怕,至少不是見人就瘟,可跟他作對的一般都沒有好下場。

    但是,財帛動人心,大把的生意放在面前,誰又能忍著不拿呢?

    何況,京城這麼多件檯球社,難不成瘟神還能一個個的打過去?且不說他敢不敢犯這樣的眾怒,就算他真的打過來了,大不了關門不營業就是了,瘟神手下就那一千來人,還得守著老巢,還能天天盯著不成?

    站在二樓,憑欄下望,看著店裡面熱火朝天的景象,刁掌櫃很是滿意,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順著主子心意,給主子賺錢讓他高興的,才是好奴才。

    從前的那個老不死的腦子簡直壞掉了,整個京城都在賺這份錢,自家憑什麼不能賺?瘟神?自家老爺可是當朝侍郎,也不是吃素的!能在第一時間開起來檯球社的,又有哪家背後沒人的?

    瘟神也是人,就不信他真的敢激起眾怒。何況在家裡的時候,老爺跟大人們議事,他也是偷聽到了,瘟神要是真的敢把番子放出來打人,朝中大臣們就敢再次調兵鎮壓!

    正想到得意處,突然外面跑進來一個人,刁掌櫃定睛一看,原來是迎客的夥計,正要喝罵這人的擅離職守,那夥計卻是慌慌張張的先開了口:「掌櫃的,您快出去看看吧,番子……番子來了,說是南鎮撫司的!」

    如同一陣冷風吹過,把人都凍僵了一般,剛剛還熱火朝天的店裡面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說笑的人住了嘴,打球的人放下了球桿,得意的人開始冒冷汗。

    刁掌櫃心裡這個屈啊,京城這麼多檯球社,這瘟神怎麼偏偏就第一個找上自家了呢?當然是第一個了,前面幾天完全就沒聽說番子找人麻煩啊!這運氣可真夠背的。

    「掌櫃的,您拿個主意啊?番子讓您出去見他們呢。」

    客人反應都很快,一個個都是靜悄悄的溜了出去,有的還順手拿了幾個球,番子既然來了,這間檯球社八成是保不住了。人當然得快點走,免得番子砸店的時候遭了池魚之災;可以後沒得玩了就鬱悶了,順兩個球走也是備著日後聊以慰藉球癮之苦的意思。

    若是平常,這種行為一定會被夥計們發現的,可眼下人心惶惶的,夥計們也是人人自危,哪有空理會這個?便有那忠心的,也只顧著提醒掌櫃的了,番子可是讓做主的人出去照面呢,要是只誅首惡,那……有掌櫃的就夠了。

    「老子……有個屁的主意,一起出去,都跟老子一起出去。」掌櫃的比夥計聰明多了,哪會中計?刁掌櫃猛喘了幾口大氣,一咬牙就下了樓。不就是挨頓揍麼?又不會要命,事後老爺看見了,說不定還會誇自己忠心為主呢。

    當然,夥計還是得招呼著的,人多壯膽麼,挨打也得有幾個墊背的不是?

    下了樓,正要往外走,冷丁卻看見門口呼啦啦進來了一大群人,刁掌櫃大驚,這番子性子也太急了,不是說好了讓老子出去嗎?怎麼這就打上來了!抗議的話他當然不會說,左右都要挨揍了,傻子才挑釁呢。

    「掌櫃的,是剛才出去的客人又進來了……」刁掌櫃正閉目等著挨揍,忽聽一個夥計在自己耳邊說道,他睜眼一看,可不就是剛才出去的客人嗎?有幾個衣服裡面鼓囊囊的,不是順了球走的又是啥?

    「番子走了?」要命的時候,也沒空理會那些了,刁掌櫃順手抓過來一個客人,想問問詳情,要是真的走了,那可就感天謝地了。

    「沒走,還在門口呢,咱們是被趕進來的。他們口口聲聲說是要見主事的,掌櫃的,您快點出去吧,省的……」那客人一臉不情願,顯然不是自己想回來的,說話也是吞吞吐吐的,最後那句話沒說完,不過意思卻是清楚,那就是:省的連累大夥兒。

    把客人趕回來,難道是要先禮後兵?不砸店了?這裡面的道道,刁掌櫃一時沒想明白,不過他知道,至少眼下是安全的,番子似乎是來談判的。

    戰戰兢兢的出了門,刁掌櫃又是鬆了口氣,外面的番子只有一個,剩下的服色駁雜,似乎是普通的市井無賴,難怪沒直衝進來砸店呢。

    「小的刁營,是清風茶館的掌櫃,敢問這位大人怎麼稱呼?」刁營恭恭敬敬抱拳躬身,雖說眼前的危機不大,可南鎮撫司的名頭太大,他還是不敢怠慢的。

    「本官蔣松,在南鎮撫司位居千戶之職,在謝宏謝大人治下公幹,掌管維權司。」雖然帶的是烏合之眾,自身武力值也很低,可蔣松的態度卻是非常桀驁,揚著下巴,用鼻孔對著刁營,大咧咧的表明了身份。

    「原來是蔣千戶,久仰,久仰。」刁營滿臉堆笑,說的話卻是口不對心:「今天得大人到訪,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大人辛苦了,快快請進,讓小的們奉茶伺候,正好小的親戚從老家捎來了些土特產,正要請大人品嚐。」

    這個維權司是個什麼名堂,好像沒聽過啊?刁營心裡也是犯著嘀咕,他不認識蔣松,可在敢於京城大張旗鼓的自稱南鎮撫司的人還真沒有,那得多大膽子啊?沒有瘟神撐腰的話,光有個名頭有啥用?

    倒是蔣松這個名字他覺得有些耳熟,但一時卻是記不起來了。

    店裡平時沒人來攪擾,不過這應付官差地痞的套路,刁營卻是懂的。先是拍了幾句馬屁,然後就往裡面讓人,同時暗示對方會有例錢送上。

    別家敢來,自然是不能容忍,刁營少不得要擺擺身份,讓對方知難而退;可既然是南鎮撫司的來了,如果可以用銀錢打發的話,他已經覺得大為慶幸了,就算是老爺也不會對他的做法有什麼不滿。

    「本官多少大事要做,哪有空喝什麼茶。」蔣松卻是毫不領情,殺氣騰騰的喝道:「清風檯球社是吧?本官現在正式告知你們,你們涉嫌侵權,從速到珍寶齋繳納罰金,限時三日,過期不候!若是不交……哼哼,後果自負!」

    「侵權?」別的都聽懂了,就是這個新名詞讓刁營舌頭有點打結。

    「你們的檯球設備全都是自行仿製的對吧?」蔣松一瞪眼睛,義正言辭質問道:「難道你們不知道檯球是皇家運動嗎?不知道珍寶齋是皇莊嗎?你們仿製檯球設備,經過皇上准許了嗎?既然沒有,那不是侵犯皇上的權利是什麼?」

    「啊?」蔣松的道理似是而非,可刁營卻是聽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個侵權啊!這不是仗著皇上的勢頭壓人麼?可知道歸知道,他卻是不敢反駁,南鎮撫司向來以盛產聖旨而著稱,頂嘴,然後讓人家把聖旨亮出來,那不是找虐嗎?

    「這罰金要繳多少?」刁營做好了破財免災的打算。

    「這間檯球社有多少球桌?」蔣松沒正面答他,卻是轉頭詢問身後的手下。

    「十五張。」

    「珍寶齋向來明碼標價,五萬兩一張球桌,你們這裡既然是十五張,那就是七十五萬兩。念你們是初犯,本官也不以為甚,額外的就不收了,你把貨款補齊就是了。」蔣松很大度的擺著手。

    絲!七……十五萬兩!刁營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數目也太大了吧,把這個店賣了才幾兩銀子啊?這還真是……想答應都沒法答應。

    「蔣千戶,這數目太大了吧?須知,我家老爺可是戶部侍郎……」雖然知道不一定會有效果,可刁營還是試著亮了身份,試圖讓對方有些顧忌。

    「哦?是哪位侍郎?戶部侍郎怎麼這麼多?剛剛那間叫什麼明月檯球社的不也是戶部侍郎開的嗎?」蔣松皺著眉頭問道。

    「是劉侍郎……」左侍郎顧佐家裡的生意也有間檯球社,刁營也是知道的,聽蔣松這麼一說,他更心虛了。

    「哦,劉璣是吧?記下來,戶部左侍郎劉璣欠了七十五萬兩,回頭咱們上門催討去。」蔣松陰森森的一笑,道:「本官也是天子門生,只不過學的技能比較偏門,只會討債而已。」

    跟皇上學討債的?刁營腦子裡面電光火石的一閃,想起來了,他大驚失色的說道:「你……你……你就是蔣松?去戶部衙門討債的那個蔣松?」

    「就是本官了。這次,你是真的久仰了吧?」蔣松得意的笑著。

    「是,是……」刁營的上下牙直打戰。難怪耳熟呢,自家老爺在家裡的時候提起過這人,那叫一個咬牙切齒啊!可偏偏又奈何不得,敢去戶部衙門討債的,哪怕是給皇上打前站,也不是普通人啊。

    「侍郎大還是尚書大?本官倒是不知道,不過皇上教的討債辦法,本官可是學全了,弟兄們,去劉府演練一番,要是劉大人不還債,咱們再去戶部衙門!」蔣松高聲喊道。

    「別,小的求您了,千萬別……」刁營噗通一聲就下了,蔣松會用些什麼手段,他是知道的,有實際案例的哇!戶部衙門口到現在還沒情理乾淨呢,他哪敢讓這些人去劉府?

    光是這些人還罷了,萬一惹出皇上或者瘟神,那就更要命了,連韓文這個尚書都頂不住,何況自家老爺一個侍郎?還是靠右邊站的……

    「咱們兄弟這兩下子只是給劉大人提個醒罷了,三天之後,劉大人要是還不還錢,自有衙門裡的兄弟請他喝茶。」蔣松不依不饒的說著。

    喝茶……這個典故刁營也知道,之前去南鎮撫司喝過茶的有兩位,都是國舅,在大街上被劫持進去的,然後……就把剛到手的侯府給上繳了。

    兩位國舅在裡面到底受了什麼罪,大夥兒是不知道,不過,能讓愛財如命的國舅放棄那麼大的一座宅子,估計在裡面也是沒少挨收拾。這要是讓自家老爺也受一次……刁營哭了,跪著哭了,這後果他承擔不起啊。

    「蔣千戶,咱們有話好商量,小人的確侵權了,小的認罰,不過小人的店就這麼大,七十五萬兩真的是付不起啊……」

    「付不起不要緊,只要有付的誠意就行,這麼著吧,本官看你怪可憐的,拼著挨大人罵,私下裡做個主,讓你們分期付款好了。」聽刁營說認罰,蔣松的態度立馬好轉了,笑瞇瞇的又扔出了一個新名詞。

    「分……期付款?」刁營邊哭,邊用舌頭繼續打著結。

    「對,就是你家的店一年上繳五萬兩,然後連續還款二十五年,最後把銀子還清,本來是要收利息的,不過我家大人說了,現在是試行階段,利息就先免了。」

    「五……萬兩?」比起七十五萬兩,這個數目小了很多,但依然不是什麼小錢,刁營一個掌櫃還真做不了主。「蔣大人,這事兒小人做不了主,能不能……」

    「本官不管你那麼多,三天,記住了,期限是三天,若是不繳罰金,那……你知道的。」蔣松咧嘴一笑,指了指身後的油漆桶。

    刁營拚命點頭:「知道,知道,小人一定如實轉告給我家老爺。」

    他心裡悔恨交集,更是突然有了一個明悟:做生意果然不能跟風冒進啊,還是老人家的持穩策略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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