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輪迴 第二百四十一章 黑暗 文 / 臨雪藍藍
第二百四十一章黑暗
「姐姐！」
徐致遠還未答話，啟兒激動的聲音忽然從高空中傳來，白素素驚喜的抬頭，果然看見一個小白點飛快的朝海面上俯衝下來。
啟兒從小雪背上飛身飄落在甲板上，撲過來緊緊抱住白素素，把小臉埋在她的肩窩上，悶悶道：「姐姐！剛才我看見你和阿九消失在海面上，可把我嚇……咦？」
啟兒紅著眼睛抬頭，扭頭在小船上四下掃視了一圈，卻看不到軒轅流風的身影，轉眸看著白素素，才發現她的神色有點古怪，心裡閃過一抹擔憂，「阿九呢？」
白素素目光一黯，語氣沉鬱道：「他受了傷。」看見啟兒微微蹙起眉頭，卻大大鬆了一大口氣。
「幸好幸好！幸好阿九隻是傷了而已！」
白素素一怔，心裡竟然也隨之升起一種慶幸——是啊！流風只是傷了眼睛，阿紫和徐致遠都沒有准話能治好他，但是她怎麼忘記了，自己就是大夫啊！
一抹微弱的光亮滑過白素素黯淡的心頭，啟兒拉著她的手，低聲勸慰道：「姐姐，你別太擔心，阿九練習那套修真口訣也有大半年了，一點小傷，不礙的！對了，姐姐，你和阿九怎麼了？怎麼魅姬的靈力打道你們，你一點事都沒有？」
徐致遠用靈力駕馭著小船，朝碧峰海峽飛駛而去。
啟兒並不知道軒轅流風傷的是眼睛。白素素輕輕吁了一口氣，沒有跟他談軒轅流風的傷勢和人魚公主的事情，而打起精神道：「這事說起來有點長，回家再說。對了，舅舅和綠枝呢？」
啟兒清亮的眼裡飛快湧起一抹厭惡和仇恨，恨聲道：「舅舅不見了！姐姐和阿九被魅姬擊中時，阿鬼已經帶著我們潛入了深海。」啟兒頓了頓，緩了緩語氣道：「大雪把綠枝姐姐送回了家。」
白素素心一沉，只聽徐致遠道：「你們別擔心，雲熙揚一準是躲回了碧波仙府裡。一年前魅姬沒有傷他，現在也不會動他的。」
啟兒一臉的憤憤然，直恨不得立即能學會無上仙法，把魅姬大卸八塊。
白素素卻默然無語。
腦海中，又浮現出魅姬那瘋狂而絕望的笑聲。
情劫，當真可怕到令修真者聞之色變的地步？白素素的目光輕輕一轉，落在徐致遠挺拔頎長的背影上。
海底那會，七公子說的話，白素素一直記在心裡。
徐致遠是因為蓬萊白氏和那名喚白靈的修真者的關係，才對她們姐弟另眼相待麼？
回到神木白宮，綠枝已經換了衣裳，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一臉惶惶然的翹首望向門外。
沈蔓菁夫婦和螺女夫婦都在。
主人們不開口，滿大廳的丫鬟婆子也屏聲靜氣的垂手立著，大廳裡除了壓抑的呼吸聲，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姑娘回來了！」螺女的靈識一直散在院子裡，小雪一靠近神木白宮，螺女立即驚喜的站了起來。
「姐姐——」綠枝紅著眼睛，疾步朝白素素小跑過來。
白素素大踏步跨進大廳，一手扶著綠枝的手臂，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別哭！」
綠枝被白素素沉鬱的臉色和冷凝的聲音嚇得眼淚都忘了掉出來，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白素素，眼角餘光掃到一旁的啟兒和徐致遠。
徐致遠一臉淡然，看不出喜怒。啟兒與白素素一樣，一臉冷凝，緊蹙著小眉頭。
綠枝似乎感覺哪裡不對勁，腦子裡亂糟糟的，正驚異不定見，段思飛已詫異道：「素素，康王爺呢？」
綠枝的心猛然「咚」地往下一沉，慌忙抬頭看向白素素。
白素素掃了眼滿臉擔憂的眾人，低聲道：「他受了傷。」
敬籐猶豫著踏前一步，沉聲道：「姑娘，王爺的傷，是不是我爺爺……」
螺女臉上也露出惶恐的神色，緊緊捏著敬籐的衣袖，緊張的望著白素素。
「敬籐！」白素素沉聲打斷他的話，邊伸手揉揉眉心，靜默了小會，轉身往大廳外走去，疲憊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們別多想。好了，我要去查看流風的傷勢，晚一點再聊吧。」
「段大哥，綠枝姐姐，你們先吃晚飯吧！我和先生去看看阿九！」啟兒朝眾人說了聲，拉著徐致遠追著白素素出去了。
白素素三人回到藥園軒轅流風的院子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星星開始在幽深的夜幕上無辜的眨巴著眼睛，好奇的俯瞰著蒼茫大地。
「先生，流風他——」白素素忐忑不安的看著徐致遠。
啟兒下意識的放緩了呼吸，也眼巴巴的望著徐致遠。
徐致遠收回按在軒轅流風肩膀上的手，抬頭看了眼白素素姐弟，有垂下眼睫，凝視著軒轅流風安詳的睡顏，沉吟半晌，方低聲道：「他的目識被黑魂絲吞噬，與普通的病因或者巫術導致的失明不同，就如同人類的三魂七魄，缺失了任何一魂一魄，都無法再彌補一樣，除非能尋回他的目識，否則……」
徐致遠微微停頓，他沒有抬頭，卻清楚的看見白素素一臉的失魂落魄，微微歎道：「世間萬物，除了神能造人創造萬物萬靈之外，就連阿紫這種超脫萬靈的存在的生命靈體，都無法憑空創造人體缺失的任何一部分。流風他——徐某愛莫能助。」
白素素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
其實，阿紫一直沒有出言安慰她，白素素已經心裡有數了。連阿紫都束手無策，徐致遠還能有什麼辦法？
白素素怔怔得站在軒轅流風的床前，徐致遠和啟兒什麼時候走的，她渾然未覺。
良久之後，白素素遊魂似地走向床邊，踢了鞋子，爬到床上，抱起仍昏迷不醒的軒轅流風，擁著他靜靜地靠著床頭坐著，低頭看見他長長的睫毛覆蓋下那雙緊閉的鳳眼，腦海中想著的，全是三年來他對她的好。
白素素頭一低，埋頭在軒轅流風的脖子上，眼淚洶湧而出。
「傻丫頭，哭什麼呢？」
一個低柔而虛弱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哭得暈暈沉沉的白素素立即驚喜過來，猛然抬起朦朧的淚眼，抱著軒轅流風的俊臉，嘶啞道：「流風！你醒了！」
軒轅流風輕輕眨了眨眼，努力適應著感官裡一片漆黑，微微側過臉，伸出雙手，準確的覆蓋住她撫著自己臉的雙手，翹起唇角，輕聲道：「素素，你的嗓子怎麼了？你在哭？」邊說邊伸手去摸她的臉。
入手一片冰涼的淚水。
軒轅流風手一沉，輕歎著撫摸著她的臉，大拇指輕輕滑過她的下眼瞼，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憐惜道：「傻丫頭，怎麼哭得這樣狠？嗓子都啞了！好了，不哭了！」
軒轅流風的溫聲軟語，不但沒有哄住白素素，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像雨點般沿著軒轅流風的手，緩緩滑落。
「素素，別哭，別哭！」軒轅流風漆黑的眸子慌張的轉動著，雙手覆蓋在她臉色，慌亂地給她擦眼淚。
白素素哭了半晌，漸漸止住了哭聲。透過眼中的雨霧，看見軒轅流風那雙依然美麗卻不再靈動的眸子，心狠狠抽痛起來。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氾濫開來。
她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著，一邊哭一邊拍打著他的肩膀，哭喊道：「流風！你是傻瓜嗎？為什麼要撲過來……」
軒轅流風的世界一片漆黑，但是他的眼睛，卻靜靜地對上白素素淒迷的淚眼，聽著她肝腸寸斷的哭聲，他粉色的唇越翹越高，漂亮的唇彎成一個優美的弧度，長臂一伸，把白素素輕輕擁入懷裡。
軒轅流風一手落在她的後腦上，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柔聲道：「別哭了，再哭，可要把丫鬟婆子都招來了！」左手從她的後腦上滑下，沿著她的耳朵，微涼纖長的手指落在她濕漉漉的腮上，指間碾著她的淚珠，像捧著稀世珍寶一般，低笑道：「素素，你要哭到什麼時候啊？今天可是我們訂婚的大喜日子呢！難道你要這樣一直哭下去？」
軒轅流風的右手按著白素素的纖腰，將她從自己懷裡輕輕拉開，抬起右手，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臉，低聲笑道：「素素，看著我的眼睛！」
白素素抽泣著抬起了眼睛，眨了眨眼睛，把眼裡的霧氣眨去，就看見他含笑的目光靜靜地凝視著自己。
白素素愣住了。
軒轅流風捧著她的臉，輕快的笑道：「瞧！我看得見你！」
修真者除了雙目，還有心眼也可以感應到世間萬物。
失去了雙眼，不會對他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是他的世界，卻永遠失去了色彩，只留下冰冷的黑。
「素素，我的肚子好餓哦！今天早上就吃了兩塊點心，本來想喝點你煮的十八珍，啟兒那臭小子卻說於理不合，看著我在一旁流口水餓著肚子，自己得意洋洋的吃得津津有味……」
軒轅流風絮絮叨叨的數落著啟兒，語氣酸溜溜的，配合他臉上的表情，活脫脫一個搶不到糖吃的孩子。
白素素差點忍不住就被他逗笑了，臉色漸漸鬆懈下來，用力吸了吸鼻子，扶著他的肩膀起身道：「那我去做飯給你吃！」
她凝視著他漆黑如玉的眸子，溫柔道：「流風，你想吃什麼？以後，我每天都下廚給你做飯好不好？」
軒轅流風拉著白素素的手也下了床，捏了捏白素素的臉，微笑著點頭：「好！」
白素素按著軒轅流風坐在床上，蹲下身邊替他穿鞋，邊輕聲道：「那我們去湖邊的小木屋吃晚飯吧，今晚我們住那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