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情歸處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文 / 臨雪藍藍
第一百五十六章人生何處不相逢
五月十五這天早上，用過早飯之後，綠枝留在島上看家，白素素、啟兒、軒轅流風啟程南下月國。
此下月國，大雪小雪在空中隨行，阿鬼是運輸主力。大雪小雪把三人送到碧峰峽，阿鬼現出原形，馱著三人潛入深海，往次羅海的方向飛速而去。
一路無話。第二日下午，已入月羅海內海，再行片刻，便可抵達神玥島。
「姐姐，那是神玥山！」啟兒指著千米之上的海面倒影的那一片朦朧的山影，低聲說道。
阿鬼靈魂獻祭之後，啟兒雖然沒有因此獲得永恆的生命，卻也獲益頗多。比如內力突飛猛進的增長，比如六識異常靈敏。
白素素順著他的手指，昂頭向上看去。夕陽在海面上鋪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整個海面如一條冰清柔軟的巨大綢緞，隨著清風緩緩飄蕩，倒映著各種影影綽綽的紛繁的影像。
這個時刻，許多出深海捕魚的漁船都趁著天色未黑，趕了回來。白素素的耳力目力都極好，隔著千米的海水，都聽清了月國人用他們獨特的腔調相互招呼吆喝的聲音，甚至還瞧見了船槳划撥海水泛起的一圈圈波紋。
即使還未上岸，白素素光聽海面上傳來的聲音，就知道這個一個繁華的熱帶島國，月國的百姓自由而富足，他們都很滿足於這種日出揚帆，日落歸航的生活。
「嗯，姐姐看見了，那座貌似龍頭的山脈，是神玥仙山的東陵吧？那裡，母妃的長眠之地……」她低頭溫柔的撫摸著啟兒柔順黑亮的長髮，「啟兒，別難過，後天我們就去看母妃。」
啟兒還保持著昂頭遠眺的姿勢，聞言輕輕點頭，身子一側，靠在白素素身上，默默無語。
姐弟倆相互依偎著，昂首看著頭頂那紛亂的倒影，隨著他們的沉默，一種淡淡的憂傷在四周悄然瀰漫。
軒轅流風踏前一步，立在啟兒左側，忽然低聲道：「小鬼，你不滿五歲就離開月國當了小乞丐，你怎麼知道神玥島哪兒的海鮮館最好吃？」
啟兒回過神來，低頭側臉，臉上還有鬱鬱之色，卻立刻對著軒轅流風翻了個白眼，又哼哼道：「我就知道你死皮賴臉的跟來，就是嘴饞我們月國的菊蟹和神仙魚！」
軒轅流風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嘴唇輕輕顫動，卻只睜大眼睛瞪啟兒。
白素素翹起嘴角，忍著笑把啟兒肩膀上的阿蒙阿羅和自己頭頂的小狸抓過來，一起丟進衣袖裡。阿鬼正用靈識搜尋偏僻的海灣，準備浮出海面，讓三人上岸。
「不會是你吹牛的吧？」軒轅流風還是哼了一聲，繼續與啟兒大眼瞪小眼。
啟兒最經不住軒轅流風挑釁，聞言立刻抬起小下巴，不屑的哼道：「屁大的事兒，本少爺需要吹牛？實話告訴你吧！是我的小時候，老愛偷溜出宮玩兒，父皇寵愛我，在閒暇時，經常帶著我和母妃微服出宮，把神玥島大大小小的館子都吃了個遍！」
一提起以前一家三口溫馨幸福的日子，啟兒的小嘴巴像開了閘的水，嘩啦啦的口水直噴了大半個時辰都沒有停歇。
白素素知道軒轅流風故意逗他說話，就是不想看見他想起仙逝的父母而難過。她也不插話，示意阿鬼放緩速度，和軒轅流風一起微笑的看著啟兒沉浸在回憶裡的小臉洋溢著的幸福和歡樂。
啟兒說的，無非是一些月啟帝教他讀書寫字，雲妃親自下廚，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一起吃早飯的情景，以及月啟帝領著他們母子微服出宮下館子、聽戲喝茶、下海捉魚、採珠等趣事。這小子記憶力超好，兩三歲的事情，過了幾年還記得清清楚楚，許多瑣屑的小事他甚至能把具體的時間地點都說了出來。
軒轅流風悄悄伸出手，握住白素素衣袖下的小手，唇角帶著一抹淺笑靜靜地聽著，偶爾發問兩句，引導啟兒繼續往下說。
白素素斜睨了他一眼，瞧見他一副認認真真與啟兒分享回憶的模樣，忍不住輕輕轉動著手腕，手指在他掌心曲攏，用力擰了把他的手心，立刻感覺他的身體輕輕一顫，握著她的手指抖一抖，似乎癢癢的想躲開卻捨不得放開她的手一般。白素素覺得好玩，又使勁擰了幾把。
軒轅流風的胸口怦怦跳了幾下，手心用力，一把捏緊白素素搗亂的小手，鳳眼微斜，半嗔半喜的瞪了她一眼。
白素素心一跳，那雙鳳眼裡暗藏的波光下，竟是幽深如海的光芒，閃爍著莫名的情愫。對上他隱含深意的眸光，白素素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才饒人家手掌心，這小動作似乎有點挑逗的意味，臉一熱，擰著手腕掙了掙，卻被他更緊的握住，沒能掙脫。
白素素的臉慢慢地燒了起來，紅著臉又瞪了他一眼，軒轅流風正一臉興趣盎然的問啟兒神仙魚的各種吃法。眼角餘光卻一直在瞄著白素素，瞅見她玉臉一片嬌羞的粉紅，唇角高高的翹起，大拇指悄悄滑過她的手背，回來摩挲了一下，果然瞧見她的臉又紅了紅。
軒轅流風的心情立刻飛揚起來。
「……姐姐，姐姐？姐姐！」
「啊？」白素素猛然驚醒，發現啟兒扭頭睜大眼睛望著她，還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詫異道：「姐姐很熱麼？怎麼臉這樣紅？」
一股燥熱騰地在臉上燒了起來，白素素漲紅著臉用力一拽，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藏在寬大的衣袖裡，不自在的對啟兒說：「沒什麼，剛才不知是什麼小東西咬了下我的手，有點難受……呵呵，啟兒剛說什麼了？姐姐沒聽清。」
啟兒眨巴著大眼看了看白素素酡紅的臉，目光下滑，瞟向她藏在袖子裡的手，看不出什麼不妥，又覺得她的話似乎哪裡不對，卻一時想不明白。
這邊白素素又催促了了兩遍，啟兒才抬頭笑道：「姐姐，你說小時候的事情許多都記不得了？」他伸手挽起白素素的胳膊，轉身面向西南方向，指著前面幽深無盡的海水笑道：「不遠處有一片玉化的珊瑚海，姐姐不記得了吧？母妃說姐姐小時候最愛到珊瑚海裡玩耍，每天一起床就盼著父皇下朝，纏著父皇陪你下珊瑚海玩兒！」
說著，他又拉起白素素的左手，指著她手腕上的玉柳手鏈笑嘻嘻道：「姐姐從小就喜歡紫海貝！父皇每次下海，都會親自採回許多不同顏色的海貝送給姐姐。」
白素素臉上的紅潮慢慢退了，她聽得有點詫異，張了張嘴，還是忍不住問道：「小時候的事情，姐姐還真不大記得了。父皇他……他要是真喜愛姐姐，那為何……」
「姐姐去離國和親之事與父皇無關！」啟兒猛然打斷了白素素的話，大眼裡閃過森冷的恨意，「是瑤池宮那個妖婦！她趁著父皇重病臥床，昏迷不醒時，私自下懿旨將姐姐封為和親公主，遠嫁離國！姐姐走那天，父皇還在昏睡之中……」
白素素沉默下來，很後悔提了這個話題，她只是一時好奇，卻因此挑起啟兒的不愉快還勾出他對月國白氏的怨恨。心下暗惱自己糊塗，正不知如何開口，軒轅流風忽然拉了拉她的手，驚訝道：「素素，啟兒！你們快看那邊——」
白素素的衣袖裡傳來一陣蠕動，阿蒙兄弟和小狸，齊齊從袖子裡探出小腦袋，看向前方數百米外那片美麗的珊瑚海。
白素素凝神眺望，立刻睜大了眼睛！她不是驚訝於這片玉化的珊瑚海的美景，而是驚奇的發現在一株巨大的珊瑚樹之上，有一個盤膝而坐的熟悉身影。
「先生？！姐姐，是先生！」啟兒定眼一看，立刻歡呼起來，一個跳躍就扎進了海裡，飛快的游向玉珊瑚上的徐致遠。
「啟兒，不要動他——」阿紫的身影如一縷清風般追著啟兒去了，一把拉住正想伸手去推徐致遠的啟兒，低聲道：「別碰他，他受了重傷！」
啟兒一驚，猛然就縮回了手，扭頭看著阿紫。
阿鬼隨後也帶著白素素和軒轅流風游到徐致遠身邊。
徐致遠一動不動的盤膝坐在一株粉白的珊瑚樹上，四周的海水溫柔的從他身邊撫過，他身上的衣衫皮膚卻滴水不沾。奇怪的是，她們如此靠近他，徐致遠卻彷彿失去了意識一般，絲毫動靜也沒有。
肉眼看上去，徐致遠眉目舒展，面容恬淡，就如同熟睡了一般。白素素想著阿紫說他受了重傷，立刻散出意識感官，試圖與他的心神接觸……心倏然一緊，她竟然無法聽見他的呼吸和心跳聲！徐志遠的身上沒有透露出絲毫的生命氣息！
難怪阿鬼離珊瑚海不過數百米遠，卻沒有發現這一處海面有人類，甚至連阿蒙阿羅和阿紫這樣的熟悉徐致遠，也沒有發現他。原來是因為他已如死人一般，半點氣息都無！
阿紫鬆開啟兒，伸出右手食指點上徐致遠的額頭，白素素立即感受到一股澎湃的生命元力，從阿紫的身上源源不斷的滲入徐致遠的身體。
三人都屏息的立在一旁，緊張的看著阿紫的動作，不敢有絲毫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