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自由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不訴離殤 文 / 臨雪藍藍
第一百零七章不訴離殤
今天，軒轅流風北上，雲熙揚則準備南下。
「舅舅，包袱裡放著兩套換洗衣裳，還有一些治療外傷、頭疼發熱之症的藥丸——」
白素素一手拎著大包袱，一手拿著一個荷包和一個小玉瓶，一起遞給雲熙揚，「荷包裡是三千兩銀票，其中的一千兩，我已換成了小面額銀票，你帶著路上用。這個玉瓶裡，裝有三粒藥丸，其中兩粒紫紅色藥丸，是用紫參和數十種靈藥煉製，幾乎有起死回生之效；另一粒淡金色藥丸，是我用那條暗金蟒蛇王的蛇膽煉製的，能解百毒。」
雲熙揚嘴角含著一抹寵溺的笑容，目光溫柔的凝視著她，從她手裡接過東西，把荷包和玉瓶貼身收好。
白素素又從小廝手裡接過披風，親手替他繫上，再次叮囑道：「舅舅，這趟南下，最重要是看看南海群島上那些有淡水湖的偏僻無主的荒島。此去……能探聽到確切的消息最好，如果不能也無妨，安全最重要！」
「姐姐，這話你都嘮叨一千遍了！」啟兒擠上來，昂起小臉看雲熙揚，「舅舅，這次沒有啟兒拖累舅舅，再遇仇家的話，舅舅要狠狠地揍他們！不過，如果打不過，舅舅還是跑吧！姐姐說得對，小命最重要！」
綠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啟兒，你這話也說了八百遍了！」
徐致遠悠閒的坐在一旁品茶，嘴角含笑的望著他們。滿屋子的人，就數他神情最恬淡怡然。
白素素給雲熙揚繫好披風，又替他整了整衣領，才垂下手，抬頭看他，目光微微帶點水汽，輕聲道：「時辰不早了，再遲晚上恐怕尋不到合適的住宿地點……」
啟兒滿臉不捨，一雙漂亮的大眼微微泛紅，聲音哽咽：「舅舅……」
雲熙揚驀然伸手，將白素素和啟兒都摟進了懷裡，清亮的聲音帶著暗啞，滿是寵溺道：「傻丫頭，傻小子！舅舅常年在外漂泊，出一趟遠門算得了什麼？不用擔心，舅舅懂得照顧自己。」
白素素伏在他溫暖寬闊的胸口，用力吸了吸鼻子，昂頭笑道：「那是以前！舅舅，現在我和啟兒，只得你一個親人了！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雲熙揚眼中有微波輕蕩，目光在白素素和啟兒的身上留戀不捨。
「我說……」身後忽然傳來徐致遠慵懶的聲音，「一個灑脫不羈的風流佳公子，一個看似恬靜實則內裡剛強的丫頭，一個人小膽大鬼靈精的小鬼頭，什麼時候都變得這般婆媽了？」
徐致遠邊說邊起身，伸手指了指外面昏昏沉沉的太陽，懶洋洋道：「再不走，只好等明日再依依惜別一番了！」
徐致遠這一攪合，讓白素素玉臉微微泛紅，卻沖淡了許多離愁。
離軒十一年二月十八這天，在晚冬的午後，白素素送走了雲熙揚。卻不料，這一別，就是三年。
白府送走了一位主人一位客人，立刻清冷下來。一日三餐，很多時候，都是白素素與啟兒兩人清冷的面對著偌大的飯桌，往日餐桌上熱鬧的溫馨，已輕易不得見。
入夜，白素素在陷入熟睡前一刻，忽然記起來，今天，是大老虎渡劫的日子。
「素素，素素……」
一個輕柔而陌生的嗓音從耳膜絲絲入扣，直入她的靈魂深處。白素素蹙著眉頭，恍惚的坐了起來，從半瞇著的眼睛，隱約看見床前立著一個堪比好萊塢巨星的金髮美女，更罕見的是，金髮美女一雙美目，竟然是淡金色的瞳孔！
白素素一愣，立即清醒過來。
「你是誰？怎麼在我家？」
金髮美女抿嘴一笑，美目盈盈一轉，視線在她的臥室裡轉悠了一圈，落在她懷抱著的北極熊布娃娃身上，笑嘻嘻道：「素素，這是哪裡？你的夢境怎麼會有如此怪異的地方？」
金髮美女轉眸對上白素素傻愣愣的目光，啟唇笑道：「我是雅洛。」
雅洛？白素素一個激靈，完全清晰過來，她倏然睜大眼睛，丟開懷裡的北極熊，赤腳跳下床，采在米色長絨毛地毯上，三步並兩步跑到金髮美女身邊，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激動道：「你是雅洛？你能幻化人形了？這麼說，你已經成功渡過萬年天劫咯！天吶，雅洛，你人類的模樣好美哦！」
雅洛微笑著點頭：「嗯，我馬上就要走了。這是我在人間界最後的時刻，想來看看你和阿蒙阿羅。」
「馬上就要走？」白素素驚跳起來，立刻轉身想去床上抱小老虎們，一轉身卻楞住了。
「這……」白素素又驚又喜，聲音隱隱帶著顫抖：「我怎麼回來了？」
這是她睡了二十五年的小床！床上是一套碎花粉白四件套，她從小抱到大的北極熊娃娃，赫然坐在床上傻呵呵的衝自己發笑。
四周的牆壁是粉紫色歐式壁紙，垂著粉藍綢布窗簾的落地窗，房間裡是歐式田園衣櫃、梳妝台、小沙發，角落處還擺著一張與房間格調非常不搭的大紅草莓軟椅！
白素素顫抖著轉身，面對緊閉的房門。
「這是你心海中最真實的夢境，你不妨走出去看看，或許能見到你一直想念的也說不定呢？」
耳邊傳來雅洛低低的笑聲。白素素忍住心中噴薄而出的激動，緩緩走向緊閉的房門，顫抖著手握住門把，輕輕轉動。
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白素素腳步輕盈地走出房間，走過鋪著地毯的走廊，轉身從旋轉樓梯飄身下樓，飛快地跑到一樓的主臥的門前。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白素素一把擰開了父母房門的門把，寬大厚重的木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白素素屏息著緩步而入。
房間居中的歐式大床上，她日思夜想的雙親正安然入睡。白素素含淚走了過去，在床邊輕輕坐下，顫抖的雙手舉在媽媽的鬢髮旁，卻不敢輕易觸摸，生怕她的手一碰到媽媽，這個夢就像美麗的肥皂泡泡一般，一碰就碎。
「娃……娃娃……」一陣極輕的嬰兒呢喃聲，打斷了白素素愁腸百結的情思，落在媽媽鬢髮旁的手悄悄縮了回來，擦了擦迷濛的淚眼，循聲望去。
咦，爸媽房間何時多了一張嬰兒床？白素素詫異的走了過去，俯身去看嬰兒床上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娃娃眉目清麗，依稀有幾分自己幼年時候的模樣，正睜著烏黑的大眼，滴溜溜的望著自己。
只一眼，白素素再度熱淚盈眶。這個不滿一歲的小娃娃，是她的弟弟！天吶！媽媽終於肯再生一個小寶寶了！想必是捧在手心如珠如寶般呵護多年的女兒死於非命，爸媽思女過甚，媽媽才冒著高齡產婦的危險，生下弟弟的吧？
白素素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摔落，「啪一啪」的滴落在嬰兒粉嫩的小臉上。
被白素素的淚雨淋了一臉，小娃娃也不哭鬧，只抿著小嘴，昂起小身子，舉起雙手想觸摸白素素。
他看得見我！白素素一陣驚喜，趕緊擦了一把眼淚，俯身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小娃娃。
「娃……娃娃……」小娃娃嘴裡吐著小泡泡，冒出一串輕靈的奶聲奶氣的音符，竟然咧開小嘴嘴沖白素素甜甜地笑了。
白素素的臉上立刻如百花綻放，含著清淚回了小娃娃一個甜美燦爛的笑容，輕輕低頭，虔誠地在小娃娃粉嘟嘟的小臉印下一吻。
「小寶貝，我是你的姐姐哦——」小娃娃呵呵笑著，伸出小小的手輕輕拍打白素素的嘴巴。
「素素，我的時間不多了……」腦海裡忽然傳來雅洛低柔的嗓音。
白素素一慌，生怕自己會忽然消失而摔傷了小寶貝，趕緊將他小心翼翼的放回嬰兒床上，再拿起毛巾被給他輕輕蓋上。
白素素轉頭望向依舊熟睡的父母，滿心不捨。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懷裡，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白玉瓶，裡面有三粒藥丸，與送給雲熙揚的一樣，其中一粒是暗金蟒蛇王的蛇膽煉製的百毒丹，另外兩枚是她用數十種靈藥摻了紫參煉製的保命丹藥。
這小玉瓶她終日貼身藏著，以備不時之需。白素素從玉瓶裡取出那枚百毒丹，俯身將手裡的藥丸湊向小娃娃的嘴邊，柔聲道：「寶貝，張開嘴巴，這是姐姐送給你的禮物！」
小娃娃竟然聽話的張開了小嘴，白素素將小拇指粗的淡金色藥丸放進了他的嘴裡，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抹淡金色的液體，流入了小娃娃的腹中。
白素素再次親了親小寶貝，轉身到媽媽的梳妝台翻出了媽媽的記事本，撕了一頁紙，低頭運筆如飛。
親愛的爸爸、媽媽：
女兒如今身在億萬光年之外，得蒼天垂憐，夢裡歸鄉，一睹相思。女兒一切都好，請勿思念！望爸媽珍重身體，養育弟弟長大成人。弟弟聰慧可愛，他日承歡膝下，代替女兒孝順爸媽，可聊慰女兒思念之情。
爸爸，荷包裡是女兒用紫參以及數十種靈藥煉製而成的丹藥，能治百病，延年益壽。
眼裡的熱淚啪啪地摔落在雪白的紙片上，白素素顫抖著手寫下落款：愛女素素拜上。
含淚拜別父母幼弟，白素素在踏出父母臥室的一瞬間，時空逆轉，她已回到離國白府的家。
此時，東方天幕透出一絲淺淺的魚肚白，黎明已至。
雅洛抱著熟睡的阿蒙阿羅，低頭溫柔的親了親小老虎們毛茸茸的小臉，她的笑容慈祥而恬靜，眼裡帶著輕愁，卻沒有淚。
白素素想，像雅洛這樣擁有永恆生命的妖靈，分離對她們來說，許是暫時的。
當旭日初升，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時，天幕上忽然祥雲滾滾，隱隱伴隨著七彩的霞光。
「素素，我要走了……」
雅洛將小老虎放回床上，一閃身已飄身懸浮在虛空之中，白素素含淚衝到窗邊，昂頭看她聖潔美麗的臉龐。
「素素，別難過，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今日的別離，許是明日的重逢……珍重！」
雅洛的身體散發出迷濛美麗的星光,隨著身上的光芒越來越盛，她的容顏逐漸模糊，待那泛著金色的光芒將她完全包裹住，白素素已失去了她的蹤影。
雅洛走了，為了追尋永恆的生命、無盡的能量，去了另外的陌生的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