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自由了 第五十一章 成人禮(一) 文 / 臨雪藍藍
第五十一章成人禮（一）
離國皇宮乾清宮內。
「皇上，今夜翻哪位娘娘的牌子？」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太監捧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垂首站在書案前。
離軒帝仿若未聞頭也不抬，繼續批復手裡的奏折。離國入秋以來，全國出現大範圍的旱災，數月幾乎滴雨未落，尤其是離國北部和西部，信報說許多土地因為乾旱已出現深深的裂痕，這一季的麥子怕是顆粒無收了。南部水源比較充足，但是也耐不住四五個月的烈日曝曬啊！如果春季之前再不降幾場大雨，來年，恐怕將會是大災年……唉。
那邊，小郭子等了好半晌還等不到答覆，悄悄抬了抬眼睫毛瞄了瞄，才發現自己的頂頭上司還在緊蹙俊眉奮筆疾書。
小郭子再次轉頭瞟了眼身側的金色沙漏，都亥時三刻了。小郭子暗自吞了吞口水，壯了壯膽子小聲道：「皇上，您有兩日沒有見到福王小殿下了罷？不如今夜，您去蓮貴妃娘娘那兒瞧瞧小殿下去？奴才昨兒遇見蓮妃娘娘身邊的怡紅，聽說小殿下能走上好幾步兒……」
一直低頭伏案的離軒帝忽然抬起頭來，目光猶如兩道厲芒般落在小郭子身上，小郭子恰好抬頭，迎上離軒帝那攝人心魄的目光，渾身打了個冷戰，聲音戛然而止。
離軒帝只望了小郭子一眼，又低下頭去。小郭子卻在原地瑟瑟發抖了許久，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半身都汗濕了，塌著臉驚魂未定的回想著自己是哪裡辦錯差事了，頭頂忽然傳來離軒帝低沉沙啞的嗓音。
「去，傳蒙將軍入宮。」
小郭子微微一怔，目光又瞟了瞟沙漏，腳下卻不敢猶豫，俯首應了聲，立即轉身往殿外跑去。
離軒帝擱下筆，伸手揉了揉眉心，等小郭子的身影隱沒在大殿外的夜色中時，離軒帝看了眼右側大殿，「炎陽。」
大殿右側角落的陰影裡，無聲無息地閃現出一個渾身黑衣勁裝的年輕男人，黑衣人望向離軒帝的目光竟然如子夜般黝深，沒有絲毫光亮與氣息。
「派人去查城南柳樹坊白府。」頓了頓，又道：「不要打擾到那裡的主人，速度快點，天亮之前朕要看到結果。」
「是。」一聲如夜海般幽暗的聲音低低傳來，那個幾乎已融入夜色的身影轉瞬間消失不見。
「暗月，去把蓮貴妃的卷宗調出來。」離軒帝低啞的嗓音再度徐徐迴盪在空曠的大殿裡。
又一道無聲無息的身影閃入夜色之中。
片刻後，離軒帝的書案前就擺上了一份大內密卷。
郝宛蓮：魯州頤春郝氏第六代嫡長女，生於文宣三十一年……卷宗上來看，蓮貴妃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嫡女，於離軒六年選秀入宮，五年時間從美人到貴妃速度的確有點快，不過這點並不算太出格。卷宗上顯示，郝家子弟已經三代都沒有出仕了，就連郝氏旁支在朝廷中走動的也不多。郝宛蓮封妃的這兩年裡，郝家子弟並沒有藉著便利上位。
離軒帝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這樣一個看似清貴的世家，會唆使女兒給自己戴綠帽？要知道弄一個並非皇帝血脈的子嗣，可不僅僅是通\奸造反的罪過，那可是禍及九族都不夠抵罪的……
一陣輕快地腳步聲打斷了離軒帝的沉思，小郭子披著夜色步入大殿。
「皇上，蒙將軍入夜就去了城北禁衛軍集訓營，至今未歸。」
離軒帝合上手裡的卷宗，略略思索，聽不出喜怒的聲音緩緩道：「擺駕蓮池宮。」
白素素本來打算這兩日就入驪山，卻因為沈蔓菁的身體再次耽擱下來。
十一月二十八這日。一大早，白素素用過早飯後，首先去段府給沈蔓菁熬了當天的湯藥，又陪她說了一個上午的話，段思飛忙了上午的事情趕回來陪妻子吃午飯，夫婦倆正欲留白素素一起，侍書忽然來報：有一位吉祥布店的杏兒姑娘來訪。
杏兒是來送貨的。
「白姑娘，一共是三十八匹蠶絲棉布，共計一百九十兩銀子。」花廳右側的地毯上，放著一小堆銀白色的蠶絲棉布，杏兒一見白素素，立即笑吟吟的起身。
「杏兒，辛苦你了。」白素素沖杏兒微微一笑，轉頭對侍書道：「看看廚房的飯好了沒，喊趙嫂子加兩道菜，今兒有客人。」
侍書應聲退下。
「來，快坐。」白素素笑著請杏兒坐下，綠枝泡了一壺碧螺春走過來，邊給兩人斟茶邊沖杏兒笑道：「今兒中午就在我們家吃午飯，大老遠的跑來給我們送貨，累著了罷？你也真是的，來個人送信就好了，怎麼還親自過來。」
「呵呵呵，昨兒下午我就把布匹收齊了，今兒早上趙大叔和牛二哥一同幫忙將貨送過來的，我就想著來看看你和白姑娘，反正我在家也挺閒的呵呵……」
「趙大叔和牛二也來了？那他們人呢？」
「白姑娘，趙大叔和牛二哥把貨送到就先走了。」杏兒轉向白素素甜甜的笑：「他們要趕著出工，聽說這幾日驪山的遊人很多，許是天快冷了，近幾日怕是驪山最後一波遊客了罷。」
白素素笑著點頭，又問了芸娘等人是否都好。
「……那趙記賭坊的管事後來也沒見出來，我們是平頭小民，定康府衙裡也探聽不到消息，不知那等惡人是否已經伏法。不過幸運的是，這幾日都無人去芸姐姐家中鬧事，牛二哥也轉了性子，每天日昇而出日落而回，老老實實的跟著老趙叔趕車，以前他可是自持牛記少東家的身份，最厭惡的就是替人趕車……芸姐姐這幾日都在忙著織您描述的那種紗布，昨兒我收蠶絲棉布時，已經在織布機上看見一尺寬的新布了，我好奇去摸了一下，果然如您說的孔隙大，入手棉滑，竟然薄如綃綾……」
白素素心裡歡喜，如果芸娘織出來的新布真如杏兒所描述的，估計小衛衛的改進速度又快了一大步。
聊了不多時，侍書來傳午飯了。
飯後，白素素喚綠枝取了兩百兩銀子給杏兒，其中有十兩是給她的中介費。
杏兒從小布袋裡拿出兩個銀元寶放到茶几上，說什麼也不肯收白素素給的辛苦費。
雙方推托了一番，杏兒還是不肯收銀子，卻望著白素素欲言又止。
「杏兒，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白素素看著杏兒微笑道。
綠枝幹脆把杏兒推回來的銀元寶往懷裡一揣，「銀子這麼好的東西給你都不要，我要！」
杏兒臉上的笑容漸漸隱沒，咬著下唇，望著白素素道：「白姑娘，您能否去我家給我娘親瞧瞧病？」
白素素一怔，原來她想求醫。遂問道：「你娘親身體不好？是患的什麼病？」
杏兒眼眶紅了起來，噗通一下跪到白素素面前，哽咽道：「我娘親生我的時候難產，已經纏綿病榻十二年，嗚嗚……」
「哎，杏兒你別哭嘛！」綠枝上前想把杏兒拉起來，杏兒卻躲開她的手，低頭砰砰砰就給白素素磕了三個響頭。
「白姑娘，求您去瞧瞧我娘親，只要您治好我娘親，杏兒願意賣身入府，一輩子伺候姑娘。」花廳的地下鋪了厚厚的地毯，杏兒還是把額頭磕紅了，眼淚汪汪的望著白素素。
……怎麼兩句話就哭成這樣，她又沒說不出診，這病還沒看上，就說賣身救母的話了，唉。
「綠枝，把杏兒扶起來。」白素素對杏兒認真道：「我是大夫，有病人自當會出診，但是能否治好你娘親的病還得看過病人我才知道。」
杏兒眼中的狂喜與淚水一起湧了出來，驚喜聲連連：「杏兒知道！杏兒知道！同安村的人都知道您是神醫，牛二哥那種病城裡的名醫都說沒救了，您卻只開了一張方子就治好了，只要您願意去給我娘親看病，娘親一定會有救的！謝謝您！謝謝您！」
說著又想給白素素跪下磕頭，綠枝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掏出一張帕子遞給她道：「我姐姐既然會給素未謀面的牛二開方子，又怎麼會鐵石心腸的不去瞧你娘親的病？好了，別哭了，姐姐最不喜人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
杏兒哭得淒淒慘慘，讓白素素有點心酸，想著今天也沒什麼事情要忙的，就想馬上隨杏兒去給她娘親看看病，卻意外的被綠枝阻止了。
綠枝這丫頭很少這麼有主見的時候，白素素很給面子，與杏兒約好明日就去給她娘親看病，便送了她出門。
「綠枝，今兒有什麼大事不准我出門？」送走杏兒，白素素調侃了綠枝一句，打算去後院看看暖棚搭建得如何了，卻被綠枝一把拉住，拖著她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咦？天吶，這條裙子好漂亮！」白素素驚艷的看著綠枝手中一條紫光流溢的曳地長裙，長裙上用淡金色的絲線勾出大朵大朵白素素從未見過的一種花瓣層疊的如夢幻般的花朵，左側的袖子用銀色的絲線繡出雲紋，右側的肩膀從袖口處繡了一支長長的花枝，在肩膀處綻放出一朵夢幻般的金色花朵，淡金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如雲霧般繚繞。
白素素從未見過深紫與金色搭配的衣裙竟然是這般……高貴、冷艷，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雋飄逸的氣息，彷彿無邊無際的大海裡盛開著一朵朵金色的海花，薄如蟬翼的金色花瓣上倒映著透明的流雲，一陣輕柔的海風掠過，海面上綴滿了陽光一般的金子。
「姐姐，您不會真的忘記了吧？！」綠枝見白素素盯著自己手中的長裙看直了眼，望著她語氣怪異道：「姐姐，今天是什麼日子，您可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