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自由了 第四十九章 芸娘(二) 文 / 臨雪藍藍
第四十九章芸娘(二)
前面白素素智鬥惡漢,後邊的芸娘趁趙管事的注意力都在白素素姐妹身上,趁其不備用手裡的銀簪狠狠戳向趙管事的胸口,芸娘這一刺用了自己全身的力氣,簪子幾乎全部沒入趙管事的胸口。芸娘也是個機靈的,得手之後立刻鬆開銀簪,飛快後退。
趙管事慘叫一聲,一手捂著血流不止的胸口,忍著胸口巨痛惡狠狠地追芸娘。
於此同時,白素素放倒了兩個漢子,其餘三人被同伴忽然倒地和身後趙管事的慘叫聲驚得頓了腳步,扭頭四下張望。
一直安靜的小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女子的喘氣聲和吆喝聲慢慢向小院而來。
「快!趙媽,王嫂子,春花姐姐!快!快!」當杏兒氣喘吁吁的呼喊聲傳入白素素耳中時,院門口忽然湧入二三十餘個手持菜刀鐵鍋鐵鏟掃把木棍的……女人們,從五十歲的大媽到十一二歲的女孩兒,個個手持「凶器」在杏兒的帶領下呼啦一下衝入小院,越過白素素直奔那三個楞在原地的大漢和追著芸娘的趙管事。
原來白素素看情形不妙,趁那些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芸娘和綠枝身上時,暗中囑咐杏兒去搬救兵。幸好杏兒的動作夠快,來救場的街坊們雖然是清一色娘子軍,卻勝在人數多,螞蟻都能啃死大象,何況對付幾個酒色之徒?
在一眾婦女同胞的齊心協力下,趙管事和五個狗腿(被白素素放倒的那兩個還未清醒)被五花大綁丟到了院子角落,至於被芸娘刺傷的趙管事,白素素檢查過他胸前的傷口,沒傷到要害傷口也不算深,白素素用銀針刺穴給他止了血就丟開不理會了,連那根銀簪都懶得拔出來。後來聽這些廢物叫嚷得實在厲害,白素素索性掏出浸泡過強效麻藥的銀針,一人給他們來了幾下。
世界終於清靜了。
芸娘收拾好心情,請大媽大嬸大姐小妹妹們都進屋坐下。
芸娘家雖然是並排五間青磚大瓦房,屋子裡卻空蕩蕩的看起來很清貧。眾大媽大嬸姐姐妹妹們想必也知她家情況,彼此也熟悉,不用招呼都各自張羅著找了地方坐下,桌椅板凳坐滿了人,大嬸們乾脆拿著手裡的掃把木棍往牆邊一站,笑呵呵的相互侃了起來。
芸娘請了白素素、綠枝和杏兒在屋裡唯一一張桌子旁坐下,對著白素素就拜了下去,「姑娘,您可還記得我?芸娘曾蒙姑娘兩次搭救,不勝感激,卻愧在無以為報!」
「芸娘,」白素素笑著起身,親手扶起芸娘,笑道:「呵呵,原來你叫芸娘,一別多日,不想在此地竟然還能再見到你,那日大街上所遇之事你我都屬無奈,我也是為朋友所救,對你也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談何恩情?就連今日……」
「今日是芸姐姐的幸運!」杏兒在一旁快嘴的接道:「白姑娘來我家布店想買芸姐姐的蠶絲棉布,我就帶了她來這兒,沒想到那些喪盡天良的竟然光天化日的就敢對芸姐姐動手動腳!」
「姐姐,你們認識?」綠枝卻聽出白素素話裡的意思,好像以前曾與這芸娘有過一面之緣。
白素素與芸娘低聲敘了幾句舊話,聞言抬頭笑道:「還記得衙差們在城裡大勢搜捕逃犯那日不?我回來與你說起在大街上碰到的混賬事,還提過的一個女子來著?」
「哦!我想起來啦,」綠枝瞭然的張大小嘴,望著芸娘呵呵笑道:「原來是姐姐曾說過的那個美貌的小娘子。嗯,今日一看,粉面桃腮,柳眉杏眼,果然是個美貌娘子!」
一句話讓芸娘紅了臉,白素素等人也呵呵的笑了起來,因趙管事等人帶來的噁心和驚嚇在這一笑鬧中蕩然無存,屋子裡的媳婦子姑娘們都放鬆心情,紛紛笑鬧起來。
旁邊一個坐在矮凳上的姑娘忽然湊了身子上前望向白素素,聲音有點放不開的緊張道:「請,請問,您剛才是說想買蠶絲棉布?」
白素素唇邊還掛著一抹淺笑,循聲望去,見一個五官普通,卻長著一雙靈動大眼的小姑娘緊張的望著自己,眼中還帶著希冀的光芒。
遂笑著點頭:「是的,你也會織那種棉布?」
那姑娘得了肯定的回答,頓時歡喜得一雙大眼都笑成了月牙兒,讓她平凡的五官添了一抹俏麗,看著白素素的眼神也少了許多拘謹,一下子話也多了起來,「嗯!那種蠶絲棉布是芸姐姐首先紡出來的,又把紡織的技巧教給我們,我們家裡都自己養有蠶吐絲,棉線也是自己紡的。我們織出來的蠶絲棉布用來做貼身的衣裳穿,覺得很好,所以大夥兒閒下來時都約了一起多織點布拿去賣,好給家裡添一點用度。」
「是呀是呀!春花說得沒錯……」一些年輕的媳婦子和未嫁的女孩兒頓時都湊了過來,你一言一語的說起了那蠶絲棉布。
白素素一聽,才知道吉祥布店的小胖子還真是個厚道人,他慧眼識布不說,每匹布花了足足四兩銀子從這些紡娘手中收去的。雖然那次賣布想把白素素當冤大頭敲,但是並不影響白素素對他的評價。
因為白素素知道無論是蠶絲也好,棉線也罷,就是那些織好的絲綢布匹,販絲和布匹的商人都是以極低的價格從紡娘手中收去,再轉手以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差價賣出去。這些布帛,到了布店老闆那兒,又漲了不少價格。層層盤剝下來,最吃虧的就是提供原料的紡娘們和買布做衣裳的百姓們。
當然,越好的貨物差價越大,但是紡娘們的收入卻變化不大,即使紡出來的布再好,也賣不到多少錢,尤其是這些散戶紡娘。
一問之下,白素素才得知那種蠶絲棉布紡織起來很費功夫,按她們業餘的速度,三個月才得一匹。白素素又特意問過芸娘,就算是她這個蠶絲棉布的創始者,號稱同安村最巧手的紡娘,全天織布的話,最快速度也要一個月才得一匹。
所以,這半年來,吉祥布店的小胖子雖然沒有來收貨,她們每人手裡最多也只得三匹蠶絲棉布。有些家裡農活多的媳婦子,手裡也只有一匹多一點罷了。這還是因為蠶絲棉布難得,成本也不低,她們捨不得自己裁了做衣裳才積攢下來的。
白素素頓時冷了下來。照蠶絲棉布的生產量,管夠她自用還差不多,想開店賺錢,這原料的供應量就差太遠了。
芸娘看白素素的黑眸慢慢黯淡下來,小心問了她要這種布帛的用處後,詫異了許久,還未開口,白素素忽然又道:「你們紡的蠶絲棉布質量太好,紋理又密又細膩,蠶絲棉布用來兜水,都能大半不漏的。我心目中理想的布帛並不需如此細密的紋理,嗯……」白素素整理了一下措辭,「就像家裡用的麻布床幔一樣,有一個個小小方格子的空隙最好,當然,柔軟和吸水性能一定要足夠好。」
白素素不知這裡是否有棉紗布,她是沒有見到過誰使用棉紗布的,家裡洗碗用的是長老了曬乾的絲瓜囊。蚊帳當然也比不得前世的輕巧柔軟,富貴人家多用絲綢錦緞,平民家則是用粗麻織成的麻布床幔。沒有超強吸水特性的高分子材料、特柔舒適棉面,如果能織出像紗布一樣輕薄柔軟透氣吸水性都好的布料,更適合用來做小衛衛。
芸娘彷彿聽明白了白素素的意思,沉思良久,讓白素素給她三天時間,她試試看能否織出那種棉紗布。
白素素很高興,她只是隨口一說,本不抱什麼希望,當下再次把自己的要求強調了一遍,柔軟透氣是關鍵,面料厚薄才是其次。
芸娘一一記下,白素素遂問起院子裡綁的那幾人是怎麼回事。
一提這茬,芸娘的眼眶頓時泛紅了。一屋子的媳婦子丫頭們也安靜下來,白素素瞧眾人臉上的神色,不忿居多,驚訝甚少,想必大家都熟知芸娘家發生了何事,看芸娘在一旁暗自垂淚,白素素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春花。
「白姑娘,是牛二哥為了治病欠了趙管事的錢,偷偷拿了家裡的房契去抵債。如今牛二哥還不起錢,趙管事就帶人找上門來想趕人收房。」
春花如是說。
大概意思白素素聽懂了,這芸娘的丈夫牛二想必是用房屋向趙管事抵押貸款了。轉眼又發現大家對那趙管事等人並不陌生的樣子,想必那姓趙的猥瑣大叔就住附近。
白素素心下奇怪了:都是認識的老街坊,那姓趙的收房也就罷了,他怎麼敢光明正大的強搶良家婦女?
「哎!說起這事,真是冤孽啊!」一個三十多的媳婦子接著春花的話,歎道:「想老牛叔在世時,牛家還經營著城中最大的馬車行,我們這同安村大半數男人都是牛家馬車行的車伕,家裡不說多風光,起碼也是尋常的富貴。但是老牛叔一去,牛二這敗家仔沒幾年就把偌大的家業給敗光了!頭一年裡就敗光了家財,後來又賣地賣鋪子,不到十年,偌大的馬車行也因他欠了巨額賭債抵給了趙記賭坊趙家。本來陪了賭債,如果能安生下來好好過日子,憑著芸娘的手藝他自個每日裡替人拉拉貨物趕趕車,日子也不算難過,誰知道……」
原來趙管事本是賭坊惡棍出身……
「石頭家的,別提那狗東西!」一位上了年紀的圓臉大嬸憤憤道:「那狗東西敗光了家財也罷了,還日夜流連花街勾欄、醉生夢死染了一身髒病不說,還害苦了芸娘!」
芸娘終於嗚嗚哭了出來,捂著臉熱淚從指縫裡汩汩而出。圓臉大嬸端著小板凳挪到芸娘身邊坐下,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閨女,別哭,你的為人同安村誰人不知?你得了病也是那狗東西連累的!幸好那狗東西還有點狗屎運,遇到了個女神醫,開了方子把病給整治乾淨了。別哭了,閨女!」
聽到這,白素素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旁邊杏兒和綠枝都聚精會神的聽著,把那媳婦子當說書先生了,聽得極入神。杏兒想必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遂問道:「牛二哥既然治好了病,怎地還把房子抵押了?」
「唉……」芸娘止住了眼淚,抬頭輕歎一聲,紅著眼睛道:「那女神醫的藥方雖然療效甚佳,但是開出的藥方子裡有好幾味都是極昂貴的藥材,我們夫妻倆一起患病,一同用藥,外洗外敷內服的折騰了將近半年,家中本就不富裕,牛二這次拿房子抵押給趙管事借錢,是為了治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次卻不怪他……」
「芸娘,你能否把那張藥方給我瞧瞧?」白素素忽然出聲道,芸娘點點頭,手剛探向懷裡,院子外忽然傳來一個陌生中透著點熟悉的年輕人聲音。
「芸娘,我回來……咦?家裡怎麼綁了幾個大男人?趙,趙管事?芸娘芸娘,你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