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293、失之以誠 文 / 紅運關頭
?劉治是純正的江南人,說起來話來,口音偏重於江南的軟語方言,始終都保持著一個細長穩定的狀態,音調不高不低,語速不緊不慢,透過人的耳朵,落人的心裡,有如春風拂面,和煦異常。但是,這種方言若不仔細去聽,平平仄仄的語調,就好像古代江南士子正淺吟輕唱,誦讀一篇詞藻華麗的章一般,讓嚴寧這種純正的北方人聽起來有些耳累的感覺。
但是嚴寧也不得不承認,七十多歲的劉治不愧是當了大半輩子的領導人物,除了聲音有些軟,混身上下都不自覺得散著強大的氣場。初一見面,嚴寧就能夠從這個氣場當感覺到了一種懾人的威嚴和從容不迫的堅決,這是一種自內心的自信,是久居高位,長期站權力金字塔頂端的領導才能培養出來的一種捨我其誰,唯我獨尊的霸氣。全場上下,除了二叔身上散出的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能與之抗衡以外,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去正面與之硬抗。這裡面也包含著王雙陽這個雙江以霸氣外放,讓下屬膽顫而聞名的市委書記。
然而,嚴寧也知道,劉治一身這樣的氣場,強是強了,卻還沒有修煉到家,哪怕再全力壓制,也總是會不經意的散出來一絲半縷,這一絲半縷就有將一切對手碾成齏粉衝動,這至少說明劉治還沒有達到一號長那種內斂含蓄,樸實無華的層次,達不到爺爺那種混然天成,不著痕跡的境界。所以,劉治看似強硬的氣場,看似不可逆轉,卻是這位老人內心大的破綻所。
「二叔,今天陪著考察團跑了一小天,挺辛苦的,劉老年紀大了,辛苦,是不是先讓劉老休息好,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談……」白天陪著明珠市考察團跑了半個雙江,疲憊不堪,晚飯陪吃陪喝,完事了又跑到賓館聽這劉治東扯西扯,一會江南風俗,一會兩淮風情,耳根子一刻都不得清靜,嚴寧初見到劉治這個江南派傳奇人物的所帶來的興致已然消磨的差不多了,插了一個冷場的空檔,直接提議今天到此為止。既然是談判,那一把成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左右嚴寧不急,有得是時間慢慢的耗下去。
「嗯,是我考慮不周,歲月不饒人啊,劉書記舟車勞頓,還是好好休息一下,養足了精神才好,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談判就該有談判的態,就該示之以誠,擺出一二三來,大家你爭我奪,據理力爭,像劉治這樣,倚老賣老,毫無誠意的賣關子,劉向軍同樣看不慣。
雖說軍政不相屬,但從職位級別上說,軍政同樣具有一定的可比性。劉向軍是總政治部政委,二號人物,名列四總部八大巨頭之一,身份地位比之劉治職時還要高上半格,心自然也是自負的很,若非劉治年紀上佔著優勢,又是江南派的三朝元老,此次雙方談判被委以重任,以劉向軍的個性,哪能心情聽他這扯東扯西,早就拂袖而去了。
「慢來,慢來,劉政委見諒,這人一上了年紀,說話就有些碎碎,失禮了,失禮了。這一次我帶隊到北江來,一方面是抱著學習的態,學習北江的改革經驗,果然不虛此行啊。另一方面,就是想和嚴寧同志談談我對雙江展的看法,一點淺見,不當之處,還望各位見諒啊……」劉治從政一輩子,用老奸巨滑來形容絲毫不為過,哪裡不知道自己東扯西扯的不著邊際,刻意而為的舉止不過是試探劉向軍的底線罷了。結果可好,嚴寧一提議,劉向軍根本不解釋,立馬就付諸行動,可見凌家對嚴寧的支持態根本不用去試探就能看出來。所以,想要繞過嚴寧直接跟凌家談判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反倒被嚴寧先聲奪人,搶了個頭彩。
「不敢當,劉老不需要客氣,有什麼指示請明言,我還年輕,一定會仔細品味,認真研究……」這才對嗎,談判就得有個明確的態,擺明車馬,大家各取所需。否則,倒不如不談,尊老敬老的態可以有,但我既不是你的下屬,也不是你江南派線上的幹部,沒必要陪著你干靠。
「呵呵,現是以經濟建設為心,我就說說雙江的經濟。雙江地處內陸,農業剛剛起步,工業展滯後,服務業,嗯,暫時還沒有什麼成型的服務產業,想要引領經濟騰飛,造福鄉里,單靠北江省的力量,任重而道遠啊。但是,雙江若是能夠整合內部,並借助外力……」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自己這話還沒說出口呢,嚴寧就用認真研究把自己的後路堵得的死死的,劉治的心裡是一陣的自嘲。若是還把嚴寧當成一個孩子來看待,保證是是死無葬身之地。也難怪劉鼎鋒到雙江一年了,仍然寸步難進,這個嚴寧果然夠難纏。
「對不起,劉老,我打斷您一下,您的思路很正確,我也覺得雙江若想展必須得借助外力,像我們今年搞的招商引資工作,就取得了突出的成績,而我也正積極地和香港u投資集團進行協商,希望能吸納一千億美元的資本建設雙江產業展基地,打開雙江陸海空聯運通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抱著老黃歷引經據典的唱高調,真當大家的時間很閒嗎。雙江怎麼展,向哪個方向展,跟你劉治沒關係,跟劉鼎鋒有關係,但也得他拿到雙江的主導權才行。現大家就是為劉鼎鋒的主導權談判,你卻說雙江未來的展,純屬於不切實際的空談,根本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還是實實的把條件擺出來的好。
「是呀,劉老,今年香港u集團投資二十多億,興建了石油機械工業園區,一期工程已經完工,相關的機械設備已經進入了調試階段,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帶動雙江經濟上一層樓……」自打進入這個會客室,王雙陽就有些摸不到頭腦,搞不清楚嚴寧為什麼會把自己拉到這個比較私人的場合裡,畢竟自己這個小小的市委書記攪和到兩大政治派別,實是有些不夠看。
但是,王雙陽搞不懂歸搞不懂,並不代表王雙陽糊塗,這耳朵聽著,眼晴看著,腦子裡分析著,沒過多長時間就有了一個大致的思路,似乎這個會談是劉鼎鋒背後的江南派和嚴寧背後的凌家拿雙江進行談判。這可涉及到了雙江未來的走向,再說跟自己沒關係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畢竟自己才是雙江的市委書記,才是雙江名副其實的當家人。
而且,別看江南派來勢洶洶,王雙陽還真不乎,要知道王雙陽屬於原派的骨幹,也是有組織的人,如今抱上了張令森的大腿,不管真強硬,假強硬,這聲勢卻是搞的老磊。所以,不管是誰,想要繞過自己雙江耀武揚威,那都是不可以的。而嚴寧之所以一力邀請,顯然是沒有避開自己的意思,要自己清楚會談的結果,從這一點看,嚴寧還是把自己拉上了凌家的戰車。那麼,自己不幫嚴寧說話可就說不過去了。
「謝教授的高足,果然不同凡響,白手起家,短短幾年,就積攢下偌大的資本,這份能耐,放眼全世界,又有幾個。這工作的事情,那就不說了,還是說說家事……」王雙陽外強幹,不值一提,只要跟張令森做通了工作,達成了妥協,他就是再能撲騰,也不過是小把戲。但是,對王雙陽可以不乎,對嚴寧卻不能不乎,而嚴寧把u集團拿出來說事,無非是告訴自己他並不缺錢,不但不缺,還很雄厚,拿錢砸人的想法還是別提了。
「家事……」嚴寧的腦袋不置可否的輕輕點了又點,總算對劉治的態有了認可。這才像是談判的樣子嗎,問題是從陸小易身上引出來的,就從陸小易身上解決,還算是合適,繞來繞去的,把簡單的問題都搞複雜了,又有什麼意思。不過,嚴寧認可了,王雙陽卻糊塗了,看向嚴寧的眼神充滿了疑問。不是要拿雙江談判嗎,怎麼又整出來個家事,似乎這有些不搭邊。
「劉政委,你我都是為人父母,怎麼也不能看著孩子外面吃苦。鼎鋒年輕時做下的糊塗事,總得負起責任來。所以,我打算讓陸小易認祖歸宗。至於陸小易和嚴寧之間的緣份,既然已經有了事實,不管嚴寧是凌家的女婿,還是其他的什麼人,我們劉家不會干涉,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好了,這件事情就此揭過怎麼樣……」劉治的話說的冠冕堂皇,言深意切,看似徵求劉向軍和嚴寧的意見,實際上已經直言不諱的要將陸小易接回劉家,有讓陸小易充當江南派與凌家之間橋樑的意思,這個想法真的是很輕鬆,很直接。然而,嚴寧的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看向劉鼎鋒的眼神射出了兩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