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寧海風雲 【996】 可憐人 文 / 一三五七九
【996】可憐人
韓東也是依依不捨，坐在車子上，腦海之中一直都迴盪著韓月那天真歡快的笑聲，還有喬姍姍那柔情似水的眼睛。
相見時難別亦難，韓東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汽車漸漸地駛出了涪城市區，然後一路往東前往寧充市而去。
寧充市位於西川省北部地區，與涪城市、坤陽市相鄰。
只不過，和涪城市、坤陽市的經濟發展水平相比，寧充市就要落後許多。
韓東之所以要選擇寧充市視察，主要是想瞭解一下寧充市一直發展滯後的原因。要知道無論是從地理位置還是經濟基礎來說，寧充市其實都不差。一方面它和涪城市、坤陽市相鄰，離西川省的省會城市蜀都市距離也不是很遠，發展條件得天獨厚，經濟發展卻總是搞不上去，一定有其深層次的原因。另外一方面，寧充市在解放初期，工業基礎算是比較好的，雖然韓東沒有在寧充市工作過，但是也曾聽人聊起過西川省一些市州的大體情況，對寧充市也有一些印象。
汽車出城行駛了半個小時左右，便出了涪城市的範圍，進入了寧充市的地界。再走一陣子，便能夠明顯地看到和涪城市的差距了。
公路兩邊的房子相對來說，都要陳舊許多。
而且韓東感覺這裡的灰塵很大，樹葉上都是灰濛濛的一片，來往的汽車上面，也能夠看到一層厚厚的灰塵。
這樣的境況，給進入寧充市的人一個很不好的第一印象，至少從這一方面來說，寧充市的班子做事就不行。
當然，韓東到寧充市來，並不是來考察寧充市的領導班子的，主要是想挖掘一下寧充市經濟發展滯後的深層次原因，到底是體制的因素呢，還是人為的因素。如果是體制的原因，那麼就要找到其癥結，對症下藥，並綜合全國其他地區的情況，制定出相應的改進措施。
雖然說作為發改委副主任帶隊到下面省區來視察工作，表面上風光是風光，威風是威風，但是韓東還是想能夠真正發現點問題，對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起到一點有用的作用，而不是僅僅走這麼一趟便算了的。
坐在車子上，韓東看著車窗外的景象，心中浮想兩篇。
「彭……」
一聲悶響傳來，隨即車身猛地一震，車上的人也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前疾衝，有些人便趕緊伸手抵住前面座位的椅背。還有些人則猝不及防，沒有來得及反應，頭便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不過幸好那椅背包著一層軟軟的布料，所以並沒有受傷，但是頭還是嗡嗡地作響、難受，這些人便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一時之間，車子裡面充滿了大罵聲、孩子的哭叫聲，還有人驚聲疑問聲。
韓東並沒有碰著，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肯定是除了車禍，不過看樣子這個車子沒有多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另一方面是個什麼情況。
此刻司機和乘務員早就下車去了，外面也傳來一陣吵鬧聲。
車上的乘客紛紛下車去查看究竟。
韓東也跟著眾人下車，只見前面是一輛大貨車，大貨車與客車斜斜地相撞，客車一側的車燈被撞壞了。
從兩車的位置來看，很顯然是在即將發生碰撞的時候，大貨車司機趕緊來了一個急轉彎，所以輛車並沒有正對面相撞。
這樣子雖然使得客車所的碰撞要小一些，但是大貨車卻是撞出去撞到了路邊的一根電線桿。那電線桿從中間端著，前面一段正好壓在了大貨車的上面。
而大貨車上面，裝的並不是貨物，而是一些衣著襤褸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此刻也是一團糟。
那斷折的電線桿壓下去，一頭翹在貨車車頭的頂上，另外一頭則壓到了貨車的車廂裡面，裡面很顯然有人被壓到了，此刻正發出呼天搶地的交換聲。
韓東皺了皺眉頭，想不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自己和洪進豐等人的會和就要受到耽擱了。
「媽的，你怎麼開車的，這麼寬的路，沒長眼睛嗎？」一個一臉凶相的男子氣憤地道，他便是貨車的司機，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客車司機的衣領，說話時的口水似乎都噴到了客車司機的臉上。
客車司機也不是善茬，他猛地掙脫對方的手，手中提著的大扳手就揚了起來，嘴中惡狠狠地叫道：「草，明明是你超速，這裡限速四十公里你沒看到嗎，開這麼寬，趕著去死啊。」
那貨車司機見客車司機手中有武器，一時不敢上前，便轉身回去，去貨車駕駛室裡面也摸出了一把大扳手，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住手！」一聲大喝傳來，卻是一個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出言喝止了貨車司機，他梳著偏分，看樣子很有些精明，「大牛你鬧什麼鬧，不要誤了正事。」
背著男子喝住，司機的氣焰減弱了許多，他憤憤地朝地面吐了一口口水，這才返回去，坐上了駕駛室。
那個中年男子朝貨車車廂裡面看一下，聽到裡面的叫嚷聲，他的神色有些變了，旁邊還有一個跟他一起的男子，也有些緊張。
「我們先走再說。」中年男子道，率先上了副駕駛座位上。
貨車的駕駛室一般都有三個位置，後面那個男子便也往車上去。
看到這裡，韓東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疑惑。
電線桿倒在了車廂裡面，裡面的人肯定被壓傷了，可是為什麼司機和這兩個男子不管不問，還急著趕路呢。
「死人了……死人了……」
車子上這時傳來一陣驚呼聲，然後便有人奮力地跳了下來，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韓東往前走了幾步，這時候看清楚了跳下來的幾個人衣著非常破舊，頭髮都是亂蓬蓬的，黑乎乎的，一看就像乞丐一樣。
這就更讓韓東驚訝不已了。
「肯定又有大領導去寧充市視察了。」這時旁邊一個幹部模樣的男子感慨道。
韓東轉頭問道：「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男子看了韓東一眼，笑了笑道：「很簡單啊，寧充市經常這麼幹，只要有大領導到市裡面視察，他們就提前將街上的流浪漢、乞丐裝到車上拖到臨近的涪城市，美其名曰淨化市區環境，等大領導在市裡面兜一圈，這些可憐人要麼正在朝涪城城區前行，要麼是在返回寧充市的路上，大官老爺就在寧充市裡面看不到他們了。」
韓東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怒火，寧充市竟然是這麼粉飾太平的。
難怪車上的人一看就是窮兮兮的，難怪即使車上有人受了傷，司機和那兩個人還是不管不顧，只顧著往前趕路。
他們根本就沒有將車上的流浪漢、乞丐當人看，他們的生死、傷痛，根本就不能讓這些人心中觸動，這些人心中想的只是如何將這些可憐的人送出境，然後好欺騙上級領導。
或者說，即使對於他們將市裡面的流浪漢、乞丐集中起來送到外地以應付檢查還算能夠理解，畢竟無論哪個領導也都不希望上級來視察時看到不好的現象。
但是這麼無視生命的行為，卻是讓韓東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這些流浪漢、乞丐雖然身上髒，雖然沒有主張自己權利的能力，但是至少他們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
他們是人，不是牲口啊。
韓東的心中十分地氣憤。
這時見到先前已經坐上了副駕駛位置上的兩個人下來，大聲吆喝著敢跳下車的人趕緊上車，甚至對不從者用力地腳踢。
這讓韓東氣壞了，他大聲喝道：「住手，你們這樣子干還是人嗎！」
在韓東的旁邊，這時也站了幾個人，他們也是客車上面的司機，見到眼前的情形，對那些可憐的人也充滿了同情心，見到韓東出言打抱不平，那些人也就紛紛地跟著喝呼起來。
「我說，這不關你們的事吧。」那個西裝男子見這麼多人站出來，有些慌張，不過他卻是將目標對準了韓東，因為剛才他看到是韓東第一個站出來說話的。
「怎麼不關我們的事，車上有人被壓傷了你不知道嗎，還出了人命，你不知道嗎，就這麼走了，你還有沒有人性！」
「是啊，這些當官了除了會巴結領導，就是不干人事。」
「應該拉出去槍斃！」
韓東後面的乘客紛紛給韓東助陣，他們中有的是涪城市人，有的是寧充市人，反正這兩個人也不認識他們，所以他們站在一起，有一種人多勢眾的感覺，又加上佔據了道義的上風，所以出言一點也不客氣。
眼見現場氣氛有些不對勁，那個領頭的西裝男子眼珠子一轉，便道：「誰說我們不管他們了，我們這不是要趕到涪城市裡面找醫院嗎，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麼醫治他們啊。」
他這話完全是騙人的，既然出了事，首先最重要的是打120急救電話，而不是急著趕路。
不過韓東也注意到了，雖然這兩個傢伙沒有打120，但是剛才從客車裡面下來的人中，卻是早已經有人打了急救電話的，這個時侯如果讓這夥人將貨車開走，誰知道他們會將這些可憐人送到那裡，那些被壓傷的人的命運就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