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小鎮風雲 【059-060】 見諒 文 / 一三五七九
【059-060】見諒
看了一上午的文件和統計資料，韓東對趙華鎮的情況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趙華鎮轄十一個行政村以及一個社區居委會，總人口近四萬，人均年收入三百多元，這麼點收入簡直就是微不足道，難怪趙華鎮總是排在全縣最後幾名了。
放下手中的報表，韓東歎了一口氣，走到窗子邊往外看去，外面不時有人從走過，說話聲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的。
一直坐了這麼久，卻是沒有人來找韓東匯報工作，這讓他不禁想起了當時剛到統計局的情況，不是同樣也沒有人向自己匯報工作麼？
正想著，敲門聲就響了起來，韓東抬頭一看，不禁就笑了。
「哈哈，東哥。」周正一臉笑意地走進來，打量了一下辦公室，「果然是領導的辦公室啊，比我那好多了。」
「好什麼呀。」韓東笑了一下，拿出煙來丟過去，「你倒很清閒啊？」
「哪有啊。」周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不是東哥來了嗎，我就是再忙也得過來拜見啊。」
「你這小子！」韓東吐出了一大圈青煙，「怎麼樣，幹了這麼久，都有什麼感受？」
「叫我怎麼說呢？有一句話叫窮山惡水多刁民吧，工作不好幹啊，這裡民風刁蠻，糾紛特多，忙得頭都暈了。」
周正一副訴苦的樣子。
韓東疑惑地問道：「你不是副所長嗎，不可能什麼事都要你上吧？」
周正苦笑了一下，「我這不是為了熟悉一下情況嗎？」
「是嗎？」韓東淡淡地一笑，「沒這麼簡單吧？」
「哈，東哥你連這都看出來了啊。」周正一副誇張的表情，隨即神情就變得鬱悶起來，「東哥，我這個副所長也沒什麼大事幹，只能幹些小事雜事啊。」
韓東明白了，看來周正的日子也不好過。
中午和周正一起吃飯，順便又瞭解了一些有用的東西，讓韓東的心情越發地沉重。
下午剛上班沒多久，韓東正在看文件的時候，敲門聲響起，抬頭一看，一個身著花棉襖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臉上堆著笑容，「鎮長，我是計生辦錢石榴，想給您匯報一下工作，您有空嗎？」
「好吧。」韓東點點頭，不管怎麼說，這是第一個找自己匯報工作的人，計劃生育是國策，也是鎮政府最重要和最難做的工作之一。
錢石榴長得矮胖矮胖的，臉上兩坨紅肉，她呵呵笑著，在韓東面前坐下來，打開手中的小本子，一五一十地匯報起工作，哪個村的工作好做，哪個村有幾個超生戶，匯報得倒也詳盡。
韓東耐心地聽完，說：「不錯，計生辦的工作做得很細緻，以後要繼續發揚下去，同時對各村的超生戶要盯緊釘牢，爭取不讓我鎮多出一個計劃外人口。」
得到韓東的表揚，錢石榴十分開心，臉上兩團紅肉都笑得輕輕顫動起來。
錢石榴出去以後，韓東拿著筆在桌子上輕輕地敲著，幾個副鎮長一個都沒來，他們真的想聯合起來冷落甚至架空自己嗎？
鎮政府的工作可不比統計局，各位副鎮長也不是黃松，要想折服他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讓韓東有些無處下手的感覺。再說了，韓東雖然是鎮政府一把手，但是還有武建這個書記壓著一頭，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
……
此刻，武建的辦公室裡。
黨政辦主任肖英霞滿臉興奮，「武書記，那邊冷清著呢，到現在就那肥石榴去了一趟。」
「哼，錢石榴……」武建冷笑了一聲，「這婆娘不管她，我倒要看看姓韓的小子能翻起多大的浪來？」
肖英霞嬌聲笑了起來，身體一陣亂顫，「有武書記掌舵，他還能翻起什麼大浪啊，一切不都是在您的掌握之中麼。」
武建也顯得很興奮，盯著肖英霞那高聳的胸部，嘿嘿一笑，「我可是掌握不了你呀。」
肖英霞臉上飛過兩片紅霞，轉頭看門關著，便伸手輕飄飄地往武建打去，「哎呀，你壞死了！」
武建順手將她拉入了懷中，一雙大手就攀上了她那高聳的胸部，使勁地揉弄起來。
過了許久，武建的辦公室門打開了，肖英霞臉色微紅地走出來，走路的時候兩條路緊靠在一起，似乎夾著什麼似的。她走到走廊一頭的衛生間，在裡面呆了一會，再出來時已經恢復了正常，緩步走到韓東的辦公室，敲門以後，笑吟吟地說：「韓鎮長，武書記說了，晚飯的時候鎮裡一起聚餐，大家也熟悉一下。」
韓東淡淡一笑，「行。」
反正一切都是逃不掉的，武建大不了是通過這個方式打擊一下子自己而已，他還能怎麼樣呢！
晚飯定在臨河酒家，就在沱江河邊，由一個農家小院改成的酒家，據說這裡的河魚味道最好，經常有人慕名前來吃魚。
一起吃飯的一共就七個人，全都是鎮黨委委員。除了韓東，分別是鎮委書記武建、副書記朱玉榮、常務副鎮長甘煒霖、黨政辦主任肖英霞、副鎮長牟其先、人武部長謝廣坤，這可是趙華鎮最有權的七個人了。
韓東坐在武建左手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聽著眾人談笑風生，全都講著趙華鎮的人情世故，讓他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
很快魚就端上來，倒入紅油鍋中煮著。
「好了，我們也不能幹等著，先喝酒暖和一下吧。」武建舉起杯子來，「今天是為小韓鎮長接風，大家可要好好敬他幾杯才行，不醉不休啊，哈哈……來，大家舉杯，先干一個！」
眾人喝完第一杯，韓東道：「我來說幾句吧，很高興能來趙華鎮工作，以後大家在一起的時間還很長，我的酒量有限，不能陪大家多喝，先敬大家一杯，隨後就隨意了，還請大家見諒。」
淡淡的話語，卻讓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了。
眾人全都驚訝無比，想不到韓東竟然這麼不給大家面子，這簡直是不成熟的表現嘛！
武建冷笑了一下，舉杯喝了一小口酒，說：「既然這樣，我們也不要為難小韓鎮長嘛。」
接下來，韓東就輕鬆了許多，除了朱玉榮偶爾和他碰一下杯子以外，其他人根本就沒有誰找他喝酒，看起來似乎是大家真的體諒他，但韓東心中明白，這是因為武建的一句話，眾人是故意冷落自己。
吃完飯，眾人各自回去，除了韓東和朱玉榮是住在鎮政府後面的單身宿舍裡以外，另外幾人都是趙華人，自然各自回了家中。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朱玉榮道：「韓鎮長，你可是一點也不給武書記面子啊。」
韓東淡淡一笑，「面子不是別人給的，我只是做出一點應有的反應而已。再說了，我不那麼做，今天晚上只怕就不能站著走回去了，而他明天也不會對我好點，我吃這苦幹嘛？」
「韓鎮長說得對，不過我覺得一來就弄這麼僵的話，以後工作也不好幹啊。」
「我知道朱書記是為我好，但是重病就得下重藥，不然的話，總是維持這種不冷不熱的狀況，我又如何打開局面呢？」
韓東也不想和朱玉榮的關係搞得太僵，畢竟他最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助力，於是韓東放緩了語氣，誠摯地道：「朱書記，我們都是來干實事的，以後工作中還需要通力合作才行啊。」
朱玉榮笑了笑，「那是當然。」
……
一九九二年二月一日下午，榮州市召開全市幹部大會。
會上，省委常委、省委組織部長王躍進傳達了省委的有關文件，丁為民被任命為榮州市委書記，同時還對榮州市委班子進行了相應的調整。
二月三日，在新年前一天，市委書記丁為民一行來到富義縣，聽取了縣委的工作匯報，丁為民發表了《抓住機遇，深化改革，全面推進經濟建設》的重要講話。
中午吃飯的時候，丁為民問坐在一旁的黃文運，「韓東同志還在統計局吧？」
黃文運微微一怔，道：「丁書記，韓東已經不在統計局上班了，現在是趙華鎮代鎮長。」
「這樣啊，我還想和他談談呢。」丁為民有些失望，「也好，讓他到基層好好磨練一番。」
黃文運試探著說：「丁書記，要不我通知韓東，他半個小時左右能夠趕回來。」
丁為民擺手道：「算了。你們這麼安排也很好，對於這樣理論水平不錯的同志要加強培養，適當的時候加點擔子，也有利於我市幹部隊伍的培養嘛。」
其實，丁為民是想見見韓東，選他做自己的秘書的。不過既然富義縣剛剛安排他下了基層，那也就算了，並且這樣對韓東也更為有利。
黃文運點頭說：「我們一定牢記丁書記的指示。」
韓東自然不知道這些，現在他滿腦子心思都是怎麼改變現狀。要想幹出成績，他不僅要理順人事關係，還要找到發展趙華經濟的突破口。按照華夏國的情況，衡量一個官員能幹與否，主要就是靠政績，政績又體現在各項經濟指標的比較上。
因為剛來，而且又面臨著過年，所以韓東暫時決定不動，先搞清楚情況以後再說。
政府這邊，一共四個副鎮長，分別是甘煒霖、牟其先、林方知、曾國陽。韓東分別都和他們談過話，可以感覺到他們或消極，或謹慎，反正都處於和自己對立或者觀望的狀態。
二月三日下午，武建召集鎮黨委開了個會，主要是對春節假期期間的工作做了個安排，確定了值班事宜，會後鎮委和鎮政府機關的工作人員就一起出去吃了個團年飯。因為有上次的緣故，也沒有人勸韓東的酒，倒是有些一般工作人員前來敬酒，韓東都只是喝一小口表示一下意思。
其實韓東也想大口喝酒和眾人打成一片，在基層干，酒量大確實有其好處。可是韓東天生酒量就小，卻也沒有辦法。
二月四日，是農曆正月初一，作為代鎮長，韓東上午到相關部門走了一趟，拜了年，隨後就坐鎮委的那輛吉普車回富義縣。
肖英霞和黨政辦的一個工作人員也坐在車上，她們是按照鎮委的統一安排，去給縣裡各部門拜年的。
一路上，肖英霞倒也不時地和韓東說話，充分發揮出女人八卦的本能來，打聽韓東是哪裡人啊，處對像沒有，要不要幫忙介紹一個什麼的。
韓東其實很不想跟她說話，這個女人能坐到黨政辦主任的位置上，肯定和武建的關係極好。而且他雖然沒來兩天，但也聽說了她和武建的一些風言風語，所謂無風不起浪，只怕他們倆真有一腿也說不定。
聽到韓東的傳呼機不時地響起，肖英霞笑呵呵地說：「韓鎮長真是大忙人啊。」
韓東笑笑，「過年了，親朋好友都要問候一下嘛。」
到了富義縣，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了，燕琳已經打了三次傳呼，留言說年飯都已經冷了，怎麼還不到。因為之前就說好了的，韓東也不矯情，決定就在她們家過年。
遠遠就看到燕琳穿著白色的羽絨服站在門口張望，脖子間圍著一條粉紅色的圍巾。王嬸的這個店子前面營業，後面就是她們娘倆住的屋子，所以團年自然也就在店子裡面進行了。
「東哥，當領導的人就是忙啊！」看到韓東，燕琳就撅著嘴道。
韓東呵呵一笑，舉著手中的傳呼說：「你和王嬸再等一下，我先去回幾個電話就下來。」
他說完就快步往宿舍奔去，燕琳的嘴撅得就更高了，跺了跺腳，轉身回屋去給母親幫忙。
韓東回到宿舍以後，一連回了好幾個電話，有家裡的，還有小姑的，另外有榮州軍分區李大勇，還有周正的電話。
打完電話又花了近半個小時，剛出門，就見燕琳輕快地跑了過來，可愛的小嘴不滿地撅著，看到韓東開門，她就停下來，睜大眼睛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