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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二章 挖祖墳,隳龍城 文 / 殷揚

    第八十二章挖祖墳,隳龍城

    司馬相如的《破龍城》為何會在這時節到來,那是因為漢武帝的安排。漢武帝雖然英明過人,並不是神仙,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破龍城》在戰事結束之期到來,是巧合,也許是天意吧。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未央宮,養心殿。漢武帝仍是一如既往的凝望北方,所不同的是,他眼裡只有期盼之色,不再焦急。

    申公、周亞夫、主父偃、董仲舒、衛綰、張騫他們與漢武帝一般神態,望著北方,一臉的期盼。

    自從得到周陽把匈奴圍住以後,匈奴是插翅難逃,勝利是鐵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只是來得早與晚的差別。當然,漢武帝他們仍是希望早日得到勝利的喜訊,心中石頭才能落地。

    「你們說,何時能傳來捷報?」漢武帝打破沉默,轉過身,面對周亞夫他們問詢起來。

    「呵呵!」勝利是鐵定了,一提起這事,眾人不由得一陣歡喜,發出一陣暢笑聲。這是上千年等來的良機,還是前所未有的大捷,近兩百萬匈奴插翅難逃,不要說成為事實,光是想想就足以激盪人心的了。

    「皇上,臣以為就在最近一段時間。」申公老成謀國之人,略一思慮,得出結論。

    「算算時間,匈奴被圍已經一個多月了,匈奴吃的早就沒了。到眼下時節,已經餓成皮包骨了吧?是該最後一戰的時候了。」周亞夫對軍事極是拿手,微一凝思就有了結論:「匈奴餓得沒了力氣,即使陽兒不動手,匈奴也會餓死。」

    「不!」漢武帝斷然否決周亞夫的話:「這最後戰,大漢一定要殺!還要殺得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唯有如此,匈奴才會膽寒!接下來,大漢用恩,才能結匈奴之心,匈奴才不敢有二心!」

    別看漢武帝年歲小,天生就是謀國之人,他的想法竟然和周陽不謀而合。申公、主父偃、董仲舒、衛綰他們對謀國之事很是在行,對漢武帝的說法大是贊同:「皇上聖明!」

    「這個……」周亞夫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卻於謀國很不在行,愣怔了一陣,方才明白過來,有些擔心的道:「陽兒萬一不殺,那不是錯失良機麼?」

    匈奴餓死和給漢軍殺死,對匈奴的震懾效果全然不同,周亞夫要不擔心都不成。

    「哈哈!」漢武帝指著周亞夫,大笑起來:「周亞夫呀周亞夫,虧你還是姐夫的生父,還不知道姐夫的精明?姐夫一定能想到!」

    「是呀!」申公對周陽很是服氣:「大帥不僅用兵奇詭,老於謀國,有全局眼光,能從大處著眼,大帥一定會做好此事!條侯,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

    經他們這一說,周亞夫想想,周陽比他更厲害的就在於全局眼光。若單說用兵打仗,周亞夫雖然不一定能如周陽那般奇詭,讓人無從捉摸,至少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周亞夫缺的就是從全局著眼的才具,不善謀國。

    像這麼大的仗,不僅僅打勝了就行,還要為以後的治理打下基礎。朝中不乏良將,真正能把二者很好完成者,只有周陽一人,就是衛青也略有遜色。李廣、程不識更不用說了,善於打仗,不善謀事,跟周亞夫一類人。

    「啪!」突然之間,漢武帝似有所悟,右手猛的敲在額頭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漢武帝少年老成之人,穩重異常,很少見到他如此舉動,申公他們不由得大是驚訝。然而,讓他們更加驚訝的還在後頭,只聽漢武帝一個勁的自責:「朕真是糊塗了!糊塗透頂!竟然連這麼重要的事都沒想到!」

    「皇上,何事呀?」主父偃很是驚奇的問道。

    他這問話正是眾人心中所想,不由得睜大眼睛,瞪著漢武帝,靜等他的回答。

    「你們說,打勝之後,大漢接下來該當如何舉動?」漢武帝沒有回答主父偃的問話,而是反問一句。

    「皇上,臣以為,是治理!」主父偃目光深遠之人,看得特別遠:「開疆拓土,重在治理。唯有治理好了,大漠才是大漢的!」

    「主父大人此極是有理!」

    董仲舒深表贊同:「這在歷史上不乏教訓,大漢一定吸取。戰國之初,魏國最強,名將吳起河西練兵,練就魏武卒,奪取秦國的河西之地。河西之地地勢高,俯瞰關中,威脅秦國的國都,若是用得好的話,很容易滅掉秦國。可是,魏國的君主目光短淺,沒有發現河西的用處,沒有治理。魏國空自擁有河西數十年,到頭來,反給秦國奪回去。」

    正是因為名將吳起奪了河西之地,秦人才唱出了「赳赳老秦,還我河山!血不流乾,誓不休戰!」的壯歌。這歌唱了數十年,最後成了秦軍的戰國,傳唱百年。

    魏國奪了秦國的河西之地,不能治理,這是戰國之世最大的敗筆之一了。若魏國治理得好,從河西出發,很可能滅了秦國,就不會有商鞅變法,秦始皇統一中國了。

    「嗯!」對這戰國時代最大的敗筆,漢武帝大是惋惜:「可惜了大好河山!朕,決不做魏王!大漠雖然苦寒,也是大漢的土地,無論如何,要治理好!朕的問題,你們還沒有回答呢!再說!」

    「首要之務,不是治理,那會是……」申公沉吟起來,突然之間,申公大拇指一豎,讚不絕口:「皇上聖明!目光深遠!打勝之後,大漢首要之務便是威懾匈奴之心,要讓匈奴不敢生二心,方能治理!」

    「啪!啪!」漢武帝輕輕擊掌,大加讚賞:「申公老成謀國之人,所言極是有理!朕也如此以為!」

    「要刻石勒功!」一直沒有說話的衛綰,猛然間明白過來,大是欣慰:「皇上目光遠大呀!只有讓匈奴害怕,不敢有二心,治理起來才是水到渠成!」

    「對!對!對!」主父偃、董仲舒齊聲稱是,二人對漢武帝的精明又有了新的認識,異口同聲的出主意:「這需要一篇大作!需要一篇大作呀!」

    「你們飽讀詩書,精通百家之學,可否寫就此文?」漢武帝撫著額頭,呵呵一笑:「姐夫行軍佈陣,拿手之極,謀國也不差。可要說到做文章,就非他所長了!朕的意思,我們寫好這篇文章,然後用飛鷹傳給姐夫。」

    漢武帝略一停頓,眼中光芒閃爍:「讀書人吶,有時很迂腐,酸氣熏天,可是,有時候,一篇文章頂得上千軍萬馬,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全力以赴!」

    文章的作用不小,用得好,一點也不比千軍萬馬遜色,眾人深知此事之巨大,無不是陷入沉思。

    唯有周亞夫於這些文墨事極是不耐煩,翻著眼睛把這個瞧瞧,把那個瞅瞅,個個拈著鬍鬚,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兒。

    「這些讀書人,一說起文章,跟打仗似的!」周亞夫嘀咕一句。

    時間在無聲中逝去,過了許久許久,申公率先表態:「皇上,恕臣無能,作不得此文。」

    「此文太大,非文壇聖手不能做!」主父偃笑著搖頭:「若要寫政論,臣還能對付。」

    「要寫天人感應,臣不會有問題,這個嘛,恕臣無能為力。」董仲舒也表態了。

    「你那天人感應,少寫為妙,不就是想束縛朕的手腳麼?」漢武帝精明人一個,深知董仲舒的天人對他有多不利。他若是信了,就是在天子頭上多一個天,會限制他的皇權,會讓他縛手縛腳。

    「臣也作不得!」衛綰最後表態。

    申公他們個個大才,作文章不見得比別人遜色,前提是不能寫是這種要求極高的文章。這文章要求之高,可以說是千古一文。上千年,華夏才擊破匈奴,才需要這麼一篇文章,能不是千古之文麼?

    「都不能寫,找誰來寫呢?」漢武帝陷入沉思之中。

    「司馬長卿!」漢武帝、申公、主父偃、董仲舒、衛綰他們竟然異口同聲的道來,同時想到了司馬相如。

    「快!張騫,去把司馬相如找來!還有,枚乘、莊忌也一併找來!」漢武帝不住搓手,很是振奮:「朝廷嘛,不僅要有能征善戰的將軍,老成謀國的智士,還要有文壇聖手,這才叫濟濟一堂!」

    「呵呵!」申公他們發出一陣暢笑聲。漢武帝所言,正是眼下漢朝氣象,人才鼎盛。

    張騫領命,快步而去。沒多久,張騫回轉,司馬相如、莊忌、枚乘三人跟著進來。三人走路打晃,人未到,酒氣先到,竟然是醉了。

    「酒來!酒來!」最醉的莫過於司馬相如了,一步一晃,搖搖晃晃如一老太太,嘀嘀咕咕的,吵著要酒喝。枚乘和莊忌一左一右的扶著他,張騫眉頭微皺。

    文人好酒,沒事就詩酒唱和,這很正常。可是,如司馬相如這般,前來見皇帝還一醉如廝,就太失儀了,申公皺著眉頭,提醒一句道:「司馬相如,快見過皇上。」

    「免了吧!」漢武帝一雙明亮的眼睛在司馬相如身上溜來溜去:「長卿為何一醉如廝?他雖是愛詩酒唱和,卻也不至於如此吧?」

    枚乘和莊忌一扯司馬相如的衣袖,忙道:「皇上,長卿心事重,還請皇上恕罪。」

    「什麼心事?」漢武帝微覺奇怪,隨口一問。

    「這個……」枚乘微一遲疑,這才道:「皇上,長卿年過三旬,至今未娶,非不願娶,實是無可娶之人,世間知音少吶!近日,聽一川中同鄉所言,蜀中有一寡居女子,叫卓文君,才具不凡,其文清雅如醇酒,長卿由是醉矣!」

    「哈哈!」漢武帝倍覺新鮮:「以文佐酒,你們這些文人才做得出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文趣了吧?」

    「皇上有所不知,這卓文君,真的是文才斐然,長卿心慕之,卻又歸不得故里,不能親近芳澤,只能飲酒解思。」莊忌不住搖頭。他對司馬相如極是看重,為司馬相如惋惜。

    一個名重天下的文人,竟然為了一個沒有見過面的婦人,弄得神魂顛倒,這也太匪夷所思了,申公、主父偃、董仲舒、衛綰他們不住搖頭,暗想唯有這些文人才弄得出這等事體。

    「司馬相如,最近蜀中諸夷、夜郎有些不安份,朕可以命你為使者,為朕招撫之!」漢武帝卻是沒有笑,微一沉吟之後,為司馬相如安排差事:「如此一來,你既為朝廷立了大功,又可以與你那相思的美麗婦人相會了。」

    這話聽在申公他們耳裡,倍覺好笑,漢武帝也真是的,竟然如此戲謔國事,把如此安邊之事交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謀國的文士。

    可是,司馬相如聽在耳裡,卻如驚雷閃電,酒猛的就醒了,睜大眼睛,原本站立不穩的身姿,竟然跟木樁一樣穩健,打量著漢武帝:「臣領旨!」

    「先別忙著領旨,你得先為朕寫一篇文章!」漢武帝搖手,直說正事:「你們還不知道,姐夫早在一月前,率領二十五萬大軍,直奔龍城……」

    「直搗龍城?」枚乘、莊忌、司馬相如震驚無比,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呀,乍聽之下,誰能不震驚?三人直接石化了。

    「沒什麼好驚奇的。」漢武帝掃了三人一眼,接著道:「姐夫把龍城圍了個水洩不通,匈奴是插翅難逃!如今,大勝在即……」

    「需要一篇勒石之文!」司馬相如打斷漢武帝的話,一口道出漢武帝的用意。

    「沒錯!你三人是文壇巨匠,當今名文,多出你們之手,你們這就寫來!」漢武帝微微頷首:「寫好了,重重有賞!」

    「臣願效力!」這是千年等一回的機會,誰願錯過?枚乘、莊忌、司馬相如三人欣然領命,然後,三人又異口同聲道:「還請皇上把經過細說一番,臣等好運筆。」

    瞭解戰事經過,有助於他們的文思,這很有必要,漢武帝把這事交給了口齒便給的主父偃。主父偃領旨,把戰事細說了一番。

    「大帥用兵如此之神奇!用區區二十五萬軍隊,就把近兩百萬匈奴給圍住了!」司馬相如、枚乘、莊忌三人震驚無比,嘴巴成了圓形。

    「自此以後,倍則圍之的兵家準則要改改了!」司馬相如無書不讀,雖是以文學見長,並非不瞭解兵法。

    「是呀!是呀!」枚乘、莊忌、申公他們齊聲贊同這說法。

    「姐夫說過,陣而後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姐夫把打仗這事,用得出神入化!」漢武帝想起周陽第一次上朝說的話,不由得讚歎不已。

    一句讚揚的話,博得眾人一致讚賞。

    「你們能寫此文?」漢武帝的目光落的枚乘、莊忌、司馬相如三人身上,問詢起來。

    「皇上,此文非同小可,臣文思遲緩,非數日,甚至半月之功,方能寫成。」枚乘微一沉吟,如實回答。

    都知道枚乘的文章不比司馬相如的文章遜色,他的《七發》更是流傳千古的名篇,可是,他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寫文章很慢。像如此文章,他十天半月未必寫得出來。

    「莊忌呢?」漢武帝知道枚乘的特點,轉而問莊忌。

    「皇上,此文一定要雄文,臣暫無才思。」才思靈感這種事,不是說來就來的,沒有也不能勉強,莊忌老老實實的回答。

    「長卿呢?」漢武帝最後問司馬相如。

    「拿筆墨來!」司馬相如一邊捋袖子,一邊朝短案矮几行去,一副才思湧動的樣兒。

    「好!」漢武帝他們同聲讚好,都知道司馬相如才思敏捷,不似枚乘那般遲緩,不由得精神一振。

    司馬相如跪坐在矮几上,漢武帝蹲下身,為他研墨。司馬相如嚇了一跳,忙道:「皇上,這可使不得!」

    「這篇文章賽過千軍萬馬,你一定要寫好!快寫!」漢武帝的語氣並不嚴厲,卻是自有一股不可置疑之氣。

    司馬相如告聲罪,提筆在手,微一凝思,筆行龍蛇,只聽輕微的沙沙聲不住響起,一個個字跡出現在絹帛上。

    漢武帝、枚乘、莊忌、申公、周亞夫他們個個打量著絹帛,眼睛瞪得滾圓。司馬相如才寫了數個字,一片叫好聲響起。

    看著司馬相如用筆,就像劍術名家舞劍一般,是一種美的享受,讓人心情舒暢。不多一會,司馬相如就寫好了,眾人已經不知道叫了多少個好字。

    「痛快!痛快!」眾人齊聲大呼。

    「酒來!一定要痛飲千杯!」漢武帝一遍又一遍的欣賞起來,一臉的陶醉之色:「奇文佐酒,正此謂也!傳給姐夫!」

    張騫領命,把《破龍城》綁在飛鷹上,傳給周陽。

    「皇上,臣這就去蜀中,為皇上定巴蜀!」司馬相如一口飲乾佳釀,一副迫不及待。

    他此去,是為美人,眾人有些好笑,卻沒有指責。

    「要兵馬幾何?」漢武帝端著酒杯問道。

    「何須兵馬?臣一支筆足矣!」司馬相如信心十足,向漢武帝施禮告別。

    司馬相如並沒有吹牛,他此去,寫了一篇流傳千古的名篇《諭巴蜀檄》,傳檄而定包括夜郎在內的蜀中諸夷,拓地千里,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文章抵得上千軍萬馬的傳奇。

    當然,在這之外,還有「舉案齊眉」、《鳳求凰》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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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城,戰鼓如雷,漢軍一隊接一隊的開了出來,在龍城下列成陣勢。陣勢整齊,盔明甲亮,人歡馬嘶,漢軍氣勢如虹。

    將士們歡喜異常,精神抖擻,賽似下山猛虎,他們知道,他們敬愛的周大帥把他們集結在一起,只為一件事:掘匈奴的祖墳,隳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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