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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五章 龍城決戰(三) 文 / 殷揚

    第七十五章龍城決戰(三)

    「崑崙神啊,你怎麼不顯靈,救救我呀?」

    「偉大的冒頓單于,你快顯靈吧!」

    走投無路的匈奴,驚懼不安,一邊到處翻找,企圖找到那並不存在的地道,一邊乞求。他們的乞求聲悲憫、淒慘,具有撕人肺腑的力量,讓人心裡發酸。

    伴隨著匈奴的乞求聲的,還有匈奴臨死前的慘叫,那是他們給匈奴踩死、擠死、殺死,在斷氣前發出的最後聲響。

    乞求聲、慘叫聲、尖叫聲、馬嘶聲、謠言聲響成一片,匈奴之混亂達到了史無前例的程度,在匈奴歷史上,匈奴並非沒有戰敗過,就從來沒有如此這般惶恐難安的。

    「本單于無能呀!無能呀!」軍臣單于騎在駿馬上,在伊稚斜和一眾親衛的簇擁下,在混亂的人流中東擠西擠,好像海浪中的扁舟,無能為力。眼看著死傷無數的匈奴,軍臣單于儘管殺人如麻,心如鐵石,也是承受不了,不住自責。

    地上的屍體厚厚一層,層層相因,死屍、殘肢斷臂、破碎的內臟、肉泥,還有流淌的鮮血,如此淒慘景象,儘管軍臣單于一生征戰無數,砍下的頭顱可以堆成一座山,仍是生平第一遭見到,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僅軍臣單于心頭滴血,就是伊稚斜和一眾親衛,誰個不是看在眼裡,驚在心頭呢?

    「大單于,不必自責。」伊稚斜一顆心怦怦直跳,還不得不出言安慰軍臣單于:「只要找到中行說,就能收攏大軍。收攏了大軍,大匈奴仍有勝算。」

    「中行說呢?中行說呢?你們找到中行說了?」一提起中行說,軍臣單于不由得有了一線希望,急惶惶的問起來。

    「稟大單于,還沒找到。」親衛忙回答。

    「快去找!快去找!」軍臣單于催促不已。

    找到中行說,討教主意,是匈奴眼下最為緊要之事。可是,兵敗如山倒,在如此混亂的亂軍之中,要找到中行說,談何容易,費時兩個時辰,依然沒有找到中行說。

    沒有中行說這個智囊,軍臣單于如失左右手,一副無助樣兒,耷拉著腦袋,沒有一點法子可想。

    軍臣單于陰沉著臉,緊握著拳頭,伊稚斜他們大氣都不敢出。

    突然,軍臣單于一拉馬韁,停了下來,虎目中光芒閃爍,右手重重拍在額頭上,叫聲:「哎呀!本單于真是嚇傻了,連這主意都沒想到。」

    「大單于,什麼主意?」伊稚斜聽得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問。

    「還能有什麼?當然是收攏軍隊呀!」軍臣單于鐵青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喜悅:「這事說起來難,其實也不見得很難。快,把王旗扯起來!你們大聲吼:日月之下,大漠之上,眾王之王,大匈奴的大單于在此!」

    「哎呀!」

    伊稚斜是個絕對聰明的人物,念頭一動,便是明白,眼下如此做,是最好的處置,大聲叫嚷起來:「快吼!快吼!吼得響亮點!」

    親衛扯起王旗,大吼起來:「日月之下,大漠之上,眾王之王,大匈奴的大單于在此!」

    他們吼得山響,臉紅脖子粗的,可是,他們的聲音哪有亂軍的叫嚷大,給淹沒了,沒有一點作用。

    「升起火!」軍臣單于眉頭一挑,又有了主意。

    親衛忙把歪倒的帳幕弄來,再找些柴禾,升起一堆火。匆忙之中,找到的帳幕柴禾實在是太少,燒不了多久就會熄滅,軍臣單于一咬牙,命令親衛把屍體搬來,堆到火裡當柴禾。

    滿地都是屍體,這柴禾是現成的,親衛奮力搬來屍體,把火升得特別旺盛,火光燭天,老遠就能看見。

    此時,天早已黑了,火光格外顯眼,匈奴看得真切,不由得大是注目。

    這可是抓住眼球的好機會,軍臣單于眼珠一轉,立時又有了主意:「拿馬奶子來!」

    馬奶子既是飲料,又是酒,可以解渴,還可以醉人,是匈奴最尋常的食物了,人人備得有,親衛忙取來馬奶子,呈給軍臣單于。

    軍臣單于接在手裡,手中革囊沖伊稚斜一揚,道:「左賢王,來,陪本單于喝個痛快!」

    「啊!」

    一片驚訝聲響起,伊稚斜和一眾親衛不解的打量著軍臣單于。

    「大單于,這都什麼時節了,你還有心情飲酒?」伊稚斜大是不滿,埋怨起來。

    「左賢王,這你就不知道了,越是在這種時候,我們越是要鎮定!」軍臣單于朝亂糟糟的匈奴一指,道:「此時此刻,我們唯有不同尋常的舉動,方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只有他們注意到我們了,才能鎮定下來。」

    龍城亂成了一鍋粥,親衛喊破了喉嚨,沒有一點效用。若不能出奇制勝的話,匈奴沒有一點希望。升起火堆,再來飲酒,故示鎮定,說不定真有奇效。

    伊稚斜一等一的聰明人,念頭電轉,立時明白過來,大是讚賞:「大單于英明!英明吶!」一把從親衛手裡奪過革囊,與軍臣單于對飲起來。

    軍臣單于這想法絕對夠妙的,兩人站立著,大口飲酒,還真是引起了附近匈奴的注意。一開始,匈奴只是好奇,瞄上一眼罷了。過了一陣,注意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受到軍臣單于的影響,開始安靜下來了。

    「果然有奇效!」

    伊稚斜大聲讚賞,大拇指豎得老高,都快把蒼穹刺破了。

    「跳舞!跳舞!」軍臣單于見他的舉動起了作用,再出一計,一定要把這一辦法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唱歌!唱歌!」伊稚斜忙補充一句。

    軍臣單于手握著革囊,引吭高歌,跳起了匈奴的舞蹈。

    「唱!跳!」伊稚斜吼一聲,加入了歌舞隊。

    親衛就沒有他們那般聰明了,不明所以,可是,在軍臣單于和伊稚斜的嚴令下,不得不唱歌跳舞。

    對於歌舞的作用,親衛不敢相信,歌聲顫抖,舞蹈動作僵硬,很是難聽,很是難看。

    「你們嗥喪呀?」軍臣單于虎目一翻,眼中精光暴射:「要唱得喜洋洋的,就要象打了大勝仗似的!你們這麼唱,還不把人心給唱散?」

    「大單于,我們想歡喜,可是,眼下這時節,能歡喜得起來嗎?」親衛嘀咕不已,卻是不敢說出口,只能扯起喉嚨,賣力的唱起來。

    在軍臣單于的監督下,親衛不敢不假裝喜悅,歌聲好聽了些,具有一股喜悅之氣。

    附近的匈奴原本就騷動漸止,再有了這歌舞,竟然安靜下來了,打量著軍臣單于他們,不明所以。

    「成了!」軍臣單于大是歡喜,大吼起來:「周陽被本單于活捉,本單于要把他的頭顱獻給偉大的崑崙神!」

    這明顯是假話,匈奴不信,只是打量著蹦來蹦去的軍臣單于。

    「大單于,這謊也太大了吧!」伊稚斜一顆心怦怦直跳,忙低聲提醒一句。

    「左賢王不必擔心,用漢人的話來說,假話說的次數多了,也就是真話!」軍臣單于卻是不在乎:「本單于第一次說,他們不信,我們就多說幾次,一直說到他們相信為止!」

    「咕咕!」伊稚斜喉頭發出一陣咕咕的怪響聲,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眼時此刻,這謊卻不一定靈驗。明明是周陽率領漢軍,打得匈奴無路可逃,誰要是相信這是真的,誰的腦袋就是給驢踢了。

    「見過大單于!」就在這時,只見若侯產率領一眾巫師,在一隊兵士的護衛下,擠了進來,沖軍臣單于行禮。

    一見到若侯產這些巫師,軍臣單于眼睛一亮,大喜道:「你們來得正好!快跳祭祀舞,本單于要把周陽的頭顱獻給偉大的崑崙神!」

    「周陽的頭顱?」若侯產驚訝不置,周陽的頭顱明明長在周陽的脖子上,你怎麼獻給崑崙神?

    「當然沒有周陽的頭顱,只要你們這些巫師賣力的唱歌跳舞,他們就會相信!」軍臣單于右手一揮,大喝一聲道:「快唱!快跳!大匈奴的危亡就在你們的歌舞中!」

    「咕咕!」若侯產一眾巫師嘴裡發出一陣怪異的響聲。軍臣單于這話太瘋狂了,不是當面撒謊嗎?

    「快!」軍臣單于厲喝一聲,猶如驚雷炸響,若侯產頭皮發麻,不得不跳起舞蹈,扯起嗓子唱起了歌。

    他一顆心怦怦直跳,都快胸膛中蹦出來了。打死他也是不相信,這樣的謊言會有作用。

    在軍臣單于的嚴令下,一眾巫師心驚膽顫的跳起了祭祀舞,唱起了讚歌,一副要獻祭的樣兒。

    巫師,在匈奴中擁有超然的地位,他們是最受匈奴尊敬的一群人,雖然他們沒有什麼權勢。他們如此賣力的唱歌跳舞,對匈奴來說,具有不可思議的作用,原本不信的匈奴,漸漸的信心有些動搖了,暗自嘀咕,難道真的把周陽活捉了?

    就在匈奴驚疑不信之時,軍臣單于又有了新的舉動,右手朝一個親衛一指,道:「你,來扮周陽!」

    「大單于,小的哪是周陽呢!」親衛忙往後縮。

    「把頭蒙起來就是了!」軍臣單于一旦鎮定下來,主意是一個接一個,個個讓人心驚。

    伊稚斜手一揮,幾個親衛衝上去,把這個親衛按住,用皮裘把這個親衛的腦袋蒙住,再用繩子捆住。

    軍臣單于略一打量,兀自嫌不夠,要親衛把這個親衛在地上拖了幾下,弄得一身的血淋淋,血水凝結在身上,活脫一個血冰雕就的惡魔,很是駭人。

    「推出去,讓他們看看!」軍臣單于右手一揮,大吼起來:「活捉周陽了!活捉周陽了!」

    伊稚斜親自押送這個假周陽,親衛開道,在人叢中四下裡走動。附近的匈奴親眼看見軍臣單于作假,根本就不信的事。

    可是,遠處的匈奴沒有看見,不明真相,看見左賢王率人押送一個人,身材與周陽差相彷彿,心想**不離十,不由得有些信了。

    「活捉周陽了!」

    「活捉周陽了!」

    吼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起,越來越是響亮,越來越是充滿喜悅,那是因為越來越多的匈奴相信了。

    周陽,是匈奴最可怕的敵人,他給活捉了,匈奴哪能不歡喜若狂的,惶懼一掃而光,無不是振臂歡呼。

    黑夜中,匈奴的歡呼聲響成一片,格外嘹亮。

    謊言變成真話,只在於次數的多少,正所謂謊言千變成事實。如此之多的匈奴相信,那些親眼看見軍臣單于弄虛作假的匈奴,漸漸的懷疑自己的眼睛,再一過陣,他們也信了。

    「大單于,祭祀歌舞已完,怎麼辦?」若侯產忙問道,他的額頭上直冒冷汗。他是老上單于的弟弟,冒頓單于的兒子,頭腦還是清醒的,不會盲從。眼下這種事情,若是不能活捉周陽,沒法交待呀。

    「還怎麼辦?砍了唄!」軍臣單于卻是說得雲淡風輕。

    「砍了?」若侯產不明所以。

    軍臣單于手一揮,伊稚斜押著那個倒霉的親衛過來,軍臣單于拔出彎刀,手腕一振,一個漂亮的刀花出現,大吼一聲:「周陽,你殺我大匈奴的勇士,可惡!可恨!你落到本單于手裡,本單于饒你不得!」

    「大……」那個親衛雖是看不見,也是感到不對勁,嘴一張,就要大吼,可是,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顆頭顱滾落在地上,軍臣單于握著還在滴血的彎刀,大吼道:「把周陽的頭顱頂起來,讓大匈奴的勇士都好好看看!」

    這事太過重要了,伊稚斜親自動手,把蒙著皮裘的頭顱頂起來,帶著一隊親衛,在匈奴叢中四處奔走,大聲宣傳:「周陽授首!周陽授首!」

    「周陽授首了!」

    「周陽授首了!」

    匈奴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個個歡呼雀躍。

    黑夜中,難分真假,真頭顱假頭顱,誰能分得清?只要有那麼一回事,就會捕風捉影,匈奴自認為,終於逃脫了死亡,無不是大喜過望,相擁而泣,喜悅之情籠罩在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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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陽授首了!」

    「周陽授首了!」

    為了擊破匈奴,漢軍將士都學過匈奴話,一聽便懂。匈奴的歡呼聲傳來,讓漢軍將士驚疑起來。

    「大帥真的死了?」

    「休要胡說!」

    「我適才還看見大帥呢!」

    「適才是適才,眼下是眼下呀!」

    漢軍兵士聽在耳裡,驚在心頭,忍不住紛紛猜測起來。

    不能怪漢軍將士,實在是匈奴的歡呼聲中蘊含的喜悅之情讓人不敢有一點懷疑,不得不信。匈奴的歡喜之情絕對是真的,只是周陽授首這個事實是假的。

    「大帥,你聽!你聽!」周陽策馬而來,正好遇到李廣,李廣手中的馬鞭朝龍城一指,一臉的氣憤道:「匈奴胡說八道!大帥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不測之事呢?」

    「呵呵!」周陽豎起耳朵,把匈奴的歡呼聲聽了個真切,不由得發出一陣暢笑聲。

    「大帥,你還歡喜?」李廣大聲埋怨起來:「匈奴可是詛咒大帥呢!」

    「詛咒我?」周陽大笑起來:「匈奴哪天不詛咒我?哪一刻不詛咒我?」

    周陽是匈奴最可怕的敵人,詛咒周陽的匈奴何其之多,哪時哪刻沒有匈奴向偉大的崑崙神祈禱,要偉大的崑崙神顯靈,弄死周陽?

    「你……」李廣給周陽一句話問得無言以答。

    「飛將軍勿惱!」周陽臉上帶著笑容,讚賞不已:「這個單于,還真是不簡單,弄虛作假到這地步,就是神仙也得敬服!」

    「大帥,你說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一是匈奴的士氣上來,那就不得了!二是,這會惑亂我們的軍心呀!」統帥的安危關係全局,周陽的生死之事太重要了,儘管這是假的,可是,將士們不知道,李廣這話太有道理了。

    「無妨!」周陽卻是不當一回事:「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我們去戳穿單于的謊言吧!舉起火把,要明亮些,再找些嗓門大的人便成。」

    這事太緊急,李廣不敢擔擱,忙去辦理,只片時便辦好。

    「弟兄們:匈奴說我死了,你們說我是誰?」周陽騎著追風駒,來到這隊漢軍前面。

    「大帥,匈奴說謊呢!」周陽活生生的,就站在他們面前,誰敢不信?

    「是呀!匈奴在說謊,我們這就去拆穿匈奴的謊言,讓匈奴哭吧!」周陽手一揮,率領漢軍朝匈奴馳去,李廣忙打馬跟上。

    靠近匈奴了,周陽右手一揮,大吼道:「跟我吼:周陽在此,匈奴休得胡言!」

    「周陽授首了!」

    匈奴兀自高聲歡呼,吼聲如雷,周陽他們吼得賣力,卻是不能淹沒匈奴的歡呼聲。

    「射!」李廣不等周陽下令,右手一揮,大聲下令。

    漢軍彎弓搭箭,對準匈奴射去,箭雨過後,匈奴死傷不少,終於看見漢軍了。

    「周陽在此,匈奴休得胡言!」

    這次,漢軍的吼聲,匈奴聽得明白了,再一瞧,騎在追風駒上的不是周陽,還能有誰?

    「周陽在此!周陽在此!」

    匈奴無不是大驚失色,驚惶象瘟疫一樣,迅速籠罩了匈奴,心膽俱裂。

    引起這些匈奴的注意,周陽手一揮,率領漢軍朝下一處馳去。一陣箭雨過後,匈奴就會惶懼不已,大吼起來:「周陽在此!周陽在此!」

    「周陽在此,匈奴休得胡言!」

    更有匈奴驚惶過甚,學起了漢軍。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匈奴知道周陽沒死,軍臣單于的謊言不靈驗了,驚惶又重新籠罩了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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