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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六章 景帝的怒火 文 / 殷揚

    第七十六章景帝的怒火

    余善一顆腦袋嗡嗡直響,好像給雷劈中了一般。

    「你們,你們……」余善的口才不錯,此時卻是結巴了,結巴得很厲害。

    「敢抗天兵者,就是這下場!」李廣虎目一翻,精光四射,打量著余善,冷冷的道:「你若敢抗天兵,也是這下場!」

    長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余善問道:「你們無故犯我疆土,我閩越雖不如大漢強大,勇士也是不少,你們一定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哈哈!」李廣仰天大笑,刻下鬍鬚飄飛,極是威猛。大手朝地上的屍體一指道:「你過去看清楚了!你們有多少猛士,一瞧便知。」

    余善雖不解李廣之意,把李廣一打量,心知必有深意,只得打馬上前。來到屍體堆裡一瞧,不由得愣住了,喉嚨好像給噎住了一般,過了半天才吼出來:「你們竟然屠戮手無寸鐵的降兵!」

    余善的眼力也不錯,一瞧便知不少閩越兵士是投降後給漢軍屠戮了的。因為他們一臉的驚惶,眼裡全是駭然之色,雖然已經死掉,這種表情卻更加明顯。

    「誰叫他們與大漢為敵?與大漢為敵者,必死!」李廣冷冷的道:「若你識時務,就趕緊回去,告訴鄒郢開城投降!」

    語調並不高,卻是聲威俱下,字字如雷,震得余善又是一陣發呆。

    「鄒高好冤吶!」驚疑中的余善猛然想起鄒高說的,他們連漢軍一百都沒有殺死,這話看來不假。這裡的屍體中,絕大部分是投降的閩越兵士,說明他們沒有死戰,一見戰事不利便投降了。

    一支沒有戰意的軍隊,即使裝備再精良,訓練再有素,也不會打勝仗。雖是兩萬閩越精銳,要想殺死上百漢軍,不太可能。

    現在,他終於相信了鄒高的話,就是有些晚了。

    「看好了?看好了就回去,大帥在等著你呢。」李廣語氣冰冷。

    在戰場是越看越心驚,余善好像在鬼門關徘徊似的,巴不得早點離開,一聽這話,拉轉馬頭,朝來路馳去。

    李廣一拍馬背跟了上去。

    回到浦城,在李廣的帶領下,余善來到帥府。一進帥府,只見周陽跪坐在正中,朱買臣以及眾將跪坐兩廂。

    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他們個個神態威猛,殺氣騰騰,在戰場上練就的氣勢全部放開,宛如一頭頭凶獸,很是駭人。

    余善看在眼裡,驚在心頭,目光落在周陽身上。

    今天的周陽,並沒有著戎裝,而是一身的燕居之服,輕鬆異常。面如傅粉,一個俊面少年郎,哪裡想得到,他就是打得匈奴五十萬之眾灰飛煙滅的周大帥。

    「余善見過大帥!」余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失禮,忙上前一步,沖周陽見禮。

    「免了!」周陽手一揮,目光停在他身上,問道:「鄒郢派你來是當說客的吧?他是要你說得我退兵,我沒猜錯吧?」

    「呃!」余善還沒有說話,就給周陽道破了,這事不好辦了,余善一陣心驚,嘴裡發出一陣磨牙的聲音。打起精神,陪著笑臉道:「大帥明鑒,在下正為此事而來。先祖搖追隨高祖平定天下,高祖念先祖略有寸功,賜先祖為閩越之王。數十年來,閩越一直小心侍奉大漢,並無錯失,不知道大帥何故加兵?」

    閩越雖是百越的一部分,與南越並不相同。秦末戰亂時,趙佗塞斷了五嶺通道,秦軍沒再返回中原。而閩越的部族酋長搖,曾助劉邦平定天下,積有戰功,漢朝立國之後,劉邦就封搖為閩越王。

    「真的是沒有過錯?」周陽眼睛一翻,眼中精光四射,適才的恬適之慨一掃而光。

    「大帥明鑒!」自家事自家清,鄒郢哪敢否定。

    「哼!」周陽冷哼一聲,質問起來:「數十年來,你們閩越最不安份,不是起兵攻擊東甌,就是起兵攻打南越,把朝廷放在眼裡了嗎?劉濞的世子劉駒,是鄒郢座上佳賓,為害大漢,你們怎麼不把他交給朝廷呢?」

    「大帥誤矣!劉駒隱姓埋名,大王一時不察,這才誤把劉駒當作好人,實是罪過!」余善趕緊否決。如今,漢朝大軍壓境,若是再給周陽找到藉口,那就一切都完了。

    「你竟敢當著我的面說瞎話!」周陽右手重重在短案上一拍,發出「砰」的一聲響,余善給嚇了一大跳,彷彿那一拍不是拍在短案上,而是拍在他的心坎上似的。

    「鄒郢和劉濞結為異姓兄弟,他連劉駒都不識得了?你這話,誰會信?」周陽眼中光芒閃爍,緊盯著余善。

    周陽並沒有把氣勢放開,余善也是有些禁受不住了,感覺周陽的目光就像利劍一般,直刺他心窩。

    「……」

    劉濞與鄒郢是結義兄弟,這事傳遍天下,誰也沒法否認。鄒郢能不識得劉駒嗎?余善無言以答。

    「劉駒這事,大漢念在閩越有功的份上,不予追究,鄒郢不僅不感恩,反倒變本加厲,這次竟敢收留郭解,你還有何話說?」周陽沉著臉,盯著余善。

    郭解可比劉駒危險一百倍,一旦給周陽認定,打得血流成河,漢朝也在所不惜,這事得趕緊否認。余善一邊轉念頭,一邊道:「大帥誤矣!郭解並未到閩越!若是郭解敢到閩越,一定把他交給大漢!」

    「你還敢狡辯!」周陽厲喝一聲,彷彿一個炸雷鳴響於耳際,余善不由得一個哆嗦,暗想難道周陽找到證據了?這不太可能,此事一定不能承認,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認。

    「舉頭三尺有神明,蒼天不可欺!」周陽的話有些人讓人想不明白,郭解逃亡之事和神明有什麼干係?

    就在眾人奇怪之際,只聽周陽道:「我和你打個賭,若是郭解沒在閩越,我把我的人頭給你!若是郭解在閩越,你把你的人頭給我!你若同意,我們就請人作法事,請蒼天作證!」

    對現代人來說,起誓不當一回事。對於當時的古人來說,那是不可逾越的禁忌。郭解明明就在閩越,余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打這個賭,一張嘴直接變成了圓形。

    「敢,還是不敢?」周陽催問一句。

    余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他萬分不想承認這事,可是,他又不敢打賭,只得道:「大帥,這又何苦呢?」

    「你心中有鬼!」李廣冷斥一聲。

    余善一個激靈,不敢不承認了:「大帥英明,郭解確實在閩越。大帥是知道的,郭解善於藏匿,大王適才得知,這不就遣在下前來見大帥,請大帥派出高手,把郭解一舉拿獲。」

    腦子轉得倒也不慢,竟然避重就輕了。

    可惜的是,他的對手是周陽。周陽冷笑道:「休要饒舌!回去告訴鄒郢,交出郭解,饒你們不死!若不是交,你們都得死!」

    「啊!」鄒郢大是驚訝,問道:「大帥,只是饒我們不死?」

    「廢話!」周陽喝斥一聲:「你們閩越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聽朝廷號令,竟敢收留朝廷欽犯,若是放過你們了,那就是蒼天無眼,為大漢遺禍!與其讓你們將來再與大漢為敵,還不如一勞永逸,徹底解決這問題!」

    雖然沒有說要滅閩越,其意思已在其中了。

    百越中,閩越最不安份,若是趁漢匈大戰時,在南方作亂,漢朝真不好處置。與其如此,不如趁此機會,把閩越給收了。

    「……」

    這是漢朝數十年來,對閩越說得最重的話了。數十年來,閩越很不老實,不是打南越,就是攻打東甌,漢朝數次介入,頂多就是訓斥一頓,威脅一番,就沒有說過要滅掉閩越的話。

    周陽這不是威脅,而是事實。浦城這樣的重地都給漢軍佔領,滅閩越的決心由此可見了。

    要是交出郭解,周陽退兵的話,余善無奈之下也會答應。可是,交出郭解,僅僅是饒他們不死,鄒郢肯定不會交。

    周陽是個聰明人,怎麼會說出這種話?這麼說,無異於是在逼鄒郢決一死戰。這是為何?

    急切間哪裡想得到明白,余善嘴一張,就要說話,卻給周陽打斷了:「我給鄒郢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我就在浦城等著他。你可以回去了!把你帶來的禮物也一併帶回去。」

    退不退兵是一回事,收不收禮物又是一回事,周陽連禮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要他帶回去,說明周陽的態度很堅決,一心要滅閩越。

    漢朝決心立定,要滅閩越,閩越根本就不是漢朝的對手,閩越的命運已經給注定了。

    余善那感覺就像世界末日來臨似的,一顆心直往下沉,在李廣的催促下,只得朝帥府外走去。他的一雙腿,好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異常,舉步維艱。

    余善一去,程不識大笑道:「大帥,你真是能說會道。你這般一說,鄒郢要不一戰都不行了。」

    「是呀!不戰而收閩越,這事幾乎不可能。要是速戰的話,閩越肯定會滅亡,可是閩越之軍分散在各處,以後清剿太麻煩了。」朱買臣點頭讚許:「如此一來,鄒郢只有決一死戰了!一個月時間,足夠他調兵了!」

    「傳我的號令,命會稽駐軍趕到浦城來!」周陽擺擺手,阻止他們再說下去:「我們眼下要做兩件事,一是等,二是選一處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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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閩王城。

    「你說什麼?周陽如此蠻橫!」周陽的話,那可是數十年來最嚴厲的話語了,鄒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鄒郢想來,他收留了郭解,只要死不認賬,就算漢朝要對閩越動手,也找不到藉口。真要到了萬不得已的事情,就像殺劉駒一樣,把郭解交出去,就能化解此事。去歲,周亞夫率領十萬大軍前來,不正是殺了劉駒,遣使致歉,這事就過去了。

    他絕對沒想到,周陽開出的條件竟然只是饒他一命。他交不出交出郭解,閩越都會滅亡。

    「周陽,你好蠻橫!」鄒郢氣恨恨的。

    郭解聽了余善的話,反倒是放下心來了,周陽這不是在幫他嗎?交出郭解,閩越會亡,不交還是要亡,鄒郢肯定不會交的,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在閩越住下去了。

    漢朝大軍壓境,鄒郢就不得不求助於他,郭解的份量更重了,得到的禮遇就更隆重了。

    「傳令,調集所有的軍隊,我要與周陽決一死戰!」鄒郢知道,他沒有退路了,只有奮起一戰,方有生路。

    他卻不知道,他這道命令,正是周陽想要的。他已經落入了周陽的算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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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跪坐在矮几上。主父偃、申公、周亞夫、董仲舒、嚴助、馮敬、郅都這些重臣跪坐在景帝對面。

    「周陽處置得不錯!」景帝緊擰的眉頭散開了,長吁一口氣道:「朕最擔心的就是睢陽久攻不下,事情鬧大,朝廷威嚴盡失。周陽一鼓而下,這事一旦傳開,那些諸侯王們,必然是心驚膽跳,再也不敢鬧事!」

    攻打睢陽這事,對朝廷來說,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睢陽城高垣厚,易守難攻,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若是能快速平息此事,就成了朝廷的機遇,趁此此會好好敲打敲打那些諸侯王,要他們知道,朝廷手裡有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精銳,他們也就會老老實實的。

    「朕本以為,即使周陽善於用兵,新軍善戰,也要費些時日,殺傷數千上萬才能平息,沒想到,一鼓而下,只有數百的傷亡,太好了!」景帝笑得很開心。

    睢陽是天下有名的堅城,死傷數千平定,已經是很不錯了。周陽竟然只有數百的傷亡就解決了此事,遠出景帝預料,由不得他不高興。

    要知道,這數百傷亡是梁軍的,不是漢軍的傷亡,漢軍一個未死,簡直可以說是奇跡。

    「是呀!是呀!」主父偃他們齊聲讚歎。

    「郭解逃去閩越了,周陽率軍追去。大漢應當趁此機會,收了閩越,不要再留下這個禍害!」景帝劍眉一挑,凜然生威:「數十年來,閩越是最不安份的。大漢不是不想收,是沒機會,如今,機會來了,一定不能錯過!」

    這對說法,一眾人沒有人會有異議。

    「皇上,閩越是該收!」主父偃是一個很有遠見的人,馬上就道:「臣以為,收閩越這事,不算難。閩越雖然地形複雜,多山地、叢林,不便大軍機動,可是,以周陽之知兵,要收復閩越不是問題。是以,朝廷應該著手治理閩越的準備了。」

    「皇上,主父大人所言極是!」申公馬上附和:「楚國曾經擁有嶺南之地,可是,楚國並未治理嶺南之地,嶺南之地雖然廣闊,卻未成為楚國的助力。大漢應當吸取楚國的教訓,要把嶺南治理好。」

    「說得有理!」景帝深表贊成:「楚國收了嶺南之地,僅僅是收取一些朝貢,並未為楚國提供兵士、糧草。若是楚國治理好了,楚國的實力會更強,那時,再北上中原爭霸,戰國七雄秦未必最強!」

    這是不爭的史實,不會有人反對。得到土地,得到人口,就要治理好,讓其發揮作用。

    「嚴助,你挑選一批人手,馬上趕去閩越。周陽一拿下閩越,你就著手治理。」景帝打量著嚴助。

    嚴助也是一個能人,精明強幹,由他去接手閩越之事,讓人放心。

    「諾!」嚴助領命。

    「梁王呢?」安排好了大事,景帝這才問起梁王。

    「稟皇上,就在殿外候著。」郅都忙回答。

    「老三!」景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的陰沉,一雙眼睛如欲噴出火來。

    雙拳一握,指節格格作響,此時的景帝活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大吼一聲:「要他滾進來!」

    春陀忙去帶梁王。不多一會,梁王給春陀領了進來。此時的梁王,披頭散髮,一身的傷,垂頭喪氣,不再是以前那個驕橫過人,生龍活虎般的人兒。

    他給周陽一頓暴打,打得遍體鱗傷不說,還把他的驕橫之氣給打得沒了。

    周陽是第一個揍梁王的人,那頓暴打夠狠,梁王要不洩氣都不行。

    「怎麼成這副樣兒了?誰打的?」景帝很是詫異,把梁王一打量,一臉的驚奇。

    梁王長這麼大,就沒有人打過他,就是文帝和竇太后都沒有,更別說景帝和館陶公主了。梁王竟然傷痕纍纍,要景帝不奇都不行。

    郅都嘴張了張,沒有說話。馮敬欲言又止。梁王被揍,這是天家秘事,還是不說的好。

    「是周陽?」景帝也是個明白人,一猜就中。

    其實,這並不難猜。除了周陽,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膽子,敢對竇太后的心尖肉下手,還是如此狠手。

    主父偃他們把景帝看看,再把梁王瞧瞧,真不知景帝會如何處置。梁王就算有天大的錯,也是景帝的弟弟,周陽這事有些莽撞。

    「哈哈!」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只見景帝仰天大笑起來,笑得非常開心,手指著梁王,數落起來:「老三啊老三,你也有今天!」

    「……」

    畢竟是親兄弟,哪有兄長笑話弟弟的,主父偃他們驚詫不已。

    梁王知道景帝肯定會取笑他,果不其然,景帝竟然如此笑話他,梁王恨不得有個地縫,立時鑽了進去。

    「打得好!」就在主父偃他們驚詫當口,只聽景帝咆哮起來:「周陽打了你,朕也要揍你!」

    飛起一腳,踢在梁王臉上,梁王仰面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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