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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十章 廢和親 文 / 殷揚

    第三十章廢和親

    這種樂趣不在帝王之樂之下,景帝美美的享受,直到群臣找不到說詞,這才手一揮,群臣停了下來。

    接下來就是正事了,正式賜婚了,周亞夫挺挺胸,昂起了頭顱,只要景帝旨意一下,他就是景帝的親家了。這樂子,就大了。

    景帝沖春陀一招手,春陀上前一步,昂起了頭顱,展開聖旨念了起來。

    這一道詔旨是廢除南宮公主嫁去匈奴的國書,若是不先下這道聖旨,就就是「重婚」了。

    在聖旨中,景帝痛陳愛女之心,感人至深,最後才說出主旨「周陽大破匈奴,繳獲單于王座、王帳、王旗、坐騎,振大漢聲威,時變勢易,廢和親之策」。

    和親之策,是漢朝在國力不振的情況下,爭取時間休養生息的辦法。雖然沒有阻止匈奴擄掠,還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為漢朝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可是,這一策略用著用著就變了味,每當匈奴犯邊,那些畏懼匈奴的大臣們搖唇鼓舌,要漢朝送女人,換取邊關的安寧。

    從三代以來,送女人給敵人換取毫無保障的安寧,這種事情還沒有過,這是漢家的恥辱!華夏前所未有的恥辱,可是,漢朝國力不振,不得不行此策。多少人為之羞憤,多少人為了廢除此策而大聲疾呼!

    這一天,終於來了!

    和親之策一廢,那意味著漢朝的恥辱已經洗雪,漢匈奴實力對比已經發生了變化,這是大快人心之事。

    「大漢萬歲!」

    所有人,群情振奮,振臂高呼,熱血蕩漾。

    聽著陣陣歡呼聲,景帝又一次激動起來了,這都是周陽率領邊關將士們,用熱血、性命拼出來的。

    「還是刀劍有用,文人的筆桿子對匈奴毫無用處!」景帝在心裡大是感歎。

    每一次行和親之策,就要送國書,還要寫得恭恭敬敬,生怕漢朝的女人沒人要似的,求著單于收留,那是何等的屈辱!

    等到歡呼聲停歇下來,春陀在景帝的首肯下,開始念第二道詔旨。

    這道詔旨就是賜婚詔了。景帝對周陽這個愛婿,不惜溢美之詞,大加讚揚,什麼少讀兵書,胸懷韜略,志在破擊匈奴……什麼好聽就說什麼,把周陽吹噓得跟花兒似的,完美無缺。

    自己的愛婿,景帝不吹捧,還能吹捧誰去?

    最後才說,周陽與南宮公主兩情相悅,賜婚。

    在這麼多的吹捧之詞中,唯有這句話最實在,周陽和南宮公主還真的是兩情相悅。

    此時的周陽與南宮公主肩並肩站在殿外,等待儀式的開始。

    南宮公主一頭秀髮挽成宮髻,插著一支金步搖,身著華麗的深衣,端莊而又落落大方。粉嫩的俏臉上全是笑意,含情脈脈的看著周陽,清澈如泉的妙目中全是異樣神采。

    周陽身著曲裾深衣,頭戴進賢冠,面如傅粉,俊朗異常,樂呵呵的打量著南宮公主,越看伊人越可愛,目光哪裡移得開。

    景帝的詔旨一下,群臣忙著恭賀。這次,恭賀的人就多了,不僅要恭賀竇太后、景帝,還要恭賀周亞夫、田蚡。

    竇太后和景帝,自是不用說了,非得恭賀不可了。周亞夫是周陽的父親,也得恭賀。

    田蚡一小小的郎官,本來沒資格接受群臣的恭賀,可他是南宮公主的舅舅,這親事一結成,他的地位就會一躍千丈,與往日不同了,能不恭賀嗎?

    王美人的母親先是嫁到王家,生下王信、王美人、王兒姁,後又嫁入田家,生下田蚡和田勝兩兄弟。

    南宮公主的親娘舅是王信,田蚡隔了一層,也是娘舅,沒少疼愛南宮公主。

    田蚡紅光滿面,自從入朝為官這麼多年來,這一刻最是長臉,掉起三寸不爛之舌,與群臣周旋。

    竇太后手中枴杖在地上一點,群臣的道賀聲戛然而止,彷彿給剪刀剪斷似的。

    「還等什麼呀?快叫璧人給老身叩頭!」竇太后這事沒少操心,等的就是這一刻呢。

    「呵呵!」景帝整整衣衫,做起了當岳父的準備,手一招,春陀扯起嗓子叫道:「有請公主、帝婿入殿!」

    本來,這賜婚只需要景帝一道旨意便成,不需要南宮公主和周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叩頭。可是,竇太后堅持「我的孫女婿這麼能耐,就不能多露露臉?」

    國事,景帝為尊,說到家事,就是竇太后為大,她堅持,誰能說個不字呢?

    再說了,這事,景帝也倍覺榮光,很是贊成。漢朝的公主雖然不多,還是有那麼幾個,帝婿還是有幾個,可是,有哪一個帝婿有周陽這般了得呢?

    呂太后把魯元公主呵護得跟花兒似的,能有如此了得的女婿嗎?

    周陽這種能打仗、能練兵、懂技藝之學的帝婿,在漢朝是獨一份。

    春陀的話聲一傳出來,南宮公主沒來由的一陣緊張。這種事情,誰個女兒不緊張呢?潔白的素手在胸口輕拍著,努力平復心神。

    周陽愛憐的打量一眼伊人,右胳膊一伸,笑道:「給你個胳膊!」

    在現代社會,女人挽著男人的胳膊,出雙入對,那叫禮儀。在漢朝,那是大膽,超出了禮儀範疇。

    南宮公主一愕,打量周陽。

    「要不,肩頭!」周陽眼睛一閃,一抹狡色掠過。

    「噗哧!」南宮公主笑不可抑,挽住了周陽的胳膊。

    說也奇怪,沒挽住以前,沒來由的緊張,一旦挽住了,那就是踏實,從來沒有如此踏實過,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剎那間流塞心田。

    這麼多年來,南宮公主無時無刻不在愁苦中度過,這一刻才是她有生以來最為寧靜、最有安全感的時刻!

    周陽握著伊人溫暖的小手,宛如無物,柔滑舒適,快美難言。大步一邁,帶著南宮公主進了宣德殿。

    殿裡之人只見一對璧人,緩步而來,不由得眼前一亮。

    女的嬌俏,美艷不可方物,彷彿天仙化人;男的俊朗,面如傅粉,誠人間少見的美少年。

    「啊!」不少人驚呼出聲。

    要不是周陽凱旋回長安,這些人見過周陽,還真難相信,眼前翩翩美少年,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周大帥,打得匈奴五十萬之眾灰飛煙滅的名將。

    那時的周陽,身著戎裝,率領得勝之師歸來,威風凜凜,而眼前的美少年,俊朗飄逸,兩者根本就不搭界。

    「阿母,真是一對璧人呢!」館陶公主讚不絕口:「放眼大漢,能有周陽這般俊朗的少年郎沒幾個,南宮好眼力,好福氣!」

    「呵呵!」竇太后歡喜不已:「那還用說,南宮這孩子,有的就是眼力!挑意中人,是這個!」豎了豎大拇指。

    景帝虎目猛的睜大了。他和周陽見過多次,卻是沒有想到今天的周陽,俊朗帥氣更甚昔日。哦,除了俊朗帥氣外,還有一種特別的氣質,那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勁頭,他是過來人,深知這種特質只有遇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才會出現。

    周陽這種特質越足,說明南宮公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越重,南宮公主越是有福氣,他這個做父親的就越放心,不由得拈起了鬍鬚,眼睛不由自主的瞇了起來。

    「丫頭,快給老身看看,有沒有失禮。若有,趕快整理一下。」竇太后有些緊張。如此一對璧人,若是失儀了,那太讓人惋惜了。

    「阿母,你真是。」館陶公主嗔怪一句,略一打量,沒問題。

    「南宮公主,帝婿周陽叩拜太后!」春陀扯起尖細的嗓子吼起了禮儀。

    竇太后坐得筆直,好像用尺子量出來似的,就等著接受周陽和南宮公主的叩頭。

    周陽和南宮公主來到竇太后身前,跪了下去,沖竇太后叩頭,齊聲道:「姥姥!」

    姥姥這稱呼,竇太后聽得太多了,可這一聲不同,那是心愛的孫女和心愛的孫女婿叫的,她的樂子就大了,一張嘴直接裂到耳根了:「呵呵!快來,過來,讓姥姥瞧瞧!」

    一雙手直接朝周陽和南宮公主伸去,竟然連手裡還握著枴杖都忘了。她一鬆手,枴杖就歪倒了,幸得館陶公主手疾,一把抄在手裡,才沒有掉在地上。

    把竇太后的急切樣兒看在眼裡,周陽大是受用,這是濃濃親情,很能溫暖人心,握著竇太后的手,親切的叫聲:「姥姥!」

    「嗯!」竇太后極是滿足,握著周陽的手,不住拍著。再握著南宮公主的手,笑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知道笑:「呵呵!」

    「姥姥!」南宮公主叫一聲,站到她身邊。

    竇太后一雙手不住晃動,一晃二晃三晃,不知道晃了多少回,千言萬語通過這種方式表達出來。

    「周陽啊,南宮托負給你,老身就放心了。你要好好待南宮,這孩子,自小命苦,你要多疼她,不要虧了她。」這一刻,竇太后不再是母儀天下的太后,是一個嘮叨的老太婆,說個不住。

    話語雖然有些嘮叨,無盡的親情自在其中,周陽大是受用:「姥姥放心,孫婿會好好待公主。」

    「嗯!」竇太后點頭,沖南宮公主道:「南宮啊,周陽是帝婿,卻沒有帝婿的命,不能整日裡呆在身邊。他要為大漢征戰,在家的時間不多,你要盡一個女人的心,呵護好自己的郎君。周陽渴了,你要給周陽遞水;周陽餓了,你要為周做吃的;周陽乏了,你要為周陽捶腿;天氣冷了,你要為周陽暖……」

    猛然醒悟,這時節說出這話有些不對勁,趕緊閉嘴。

    果然,南宮公主羞得飛霞撲面,卻是在無數雙目光注視下,輕輕點著螓首,俏臉上全是幸福,心裡暗自道:「女人給自己的郎君暖被窩,不正應該麼?」

    「快,見過你父皇!」竇太后一拍周陽手背。

    她鬆開的那一刻,周陽心頭泛起失落感。來到漢朝這段時間,轟轟烈烈,驚天動地,可以說事事順遂,可是,親情誰也不會嫌多,竇太后的話雖然嘮叨了些,卻是發自內心,是真心的呵護。

    梁王把竇太后的激動樣兒看在眼裡,忌妒得要死,心裡一個勁的道「南宮是你孫女,玉兒就不是你孫女了?」

    周陽拉著南宮公主,向景帝叩頭:「見過岳父!」

    「呵呵!」景帝樂不可支,暢笑聲不斷,打量著眼前璧人,怎麼看怎麼順眼,忙扶了起來。左手拉著南宮公主,右手拉著周陽,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歡喜。

    「周陽啊,南宮這孩子,岳父虧欠她甚多,你要一定要好好疼她,不能虧了她。」景帝說著說著,虎目中閃現淚花。

    當年,匈奴氣焰高漲,景帝沒辦法,只得下國書,要把南宮公主嫁去匈奴。那時的南宮公主,才十歲,他這個做父親的雖是貴為天子,卻不能護得她的安全,還要把她送去不測之淵,心中的痛苦,遠非筆墨所能形容。

    「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不會虧了公主!能娶到公主,那是小婿的福氣!」周陽大聲道。這是真心話,說得情真意切,任何人不會懷疑。

    曹壽聽在耳裡,眼中精光四射,這話就是他要說的,只不過是周陽代他說出來罷了。

    景帝在周陽手背上拍拍,又叮囑南宮公主了:「南宮,大漢的帝婿陪在公主身邊,噓寒問暖,這是他的福份。可是,周陽不行,匈奴未破,胡虜未滅,他還要上戰場,還要打胡虜,在家的時間不多,你要明白。」

    「父皇,南宮記住了。」南宮公主輕輕點頭。

    「好孩子!」景帝大是欣慰,道:「快,見過阿翁。周亞夫,還愣著做什麼?快過來!」

    此時的周亞夫,樂陶陶然,不知所以然,感覺像在雲端,輕飄飄的。給景帝的話驚醒,快步衝上來,擺起架勢,準備接受兒媳兒子的叩拜。

    那感覺還真是奇妙啊,比起指揮千軍萬馬,在戰場上衝殺還要美妙!

    「見過阿父!」周陽沖周亞夫叩頭。

    「見過阿翁!」南宮公主落落大方。

    「呵呵!」周亞夫這一刻的樂子大了,只覺為人之父其樂無窮,笑瞇瞇的打量著南宮公主,越看越歡喜,扭頭沖景帝道:「親家翁,你養了一個好女兒!」

    「親家翁?」

    周亞夫直筒子性格,歡喜無限之下,根本就沒有想到此話的影響有多大,他的話音剛落,大殿中就嗡嗡作響,所有人震驚了。

    竟然把景帝叫親家翁,這不是不要命嗎?景帝賜婚,你也不能叫親家翁啊,得叫皇上。

    竇嬰為周亞夫捏了一把汗。

    「裂嘴在找死!」梁王幸災樂禍之心大起,更是期盼景帝發火,他們反目成仇,他就有機會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景帝不僅沒著惱,反而開懷暢笑,指著周亞夫:「周亞夫啊周亞夫,你這直筒子的性子,什麼時間才能改改?竟然呼朕為親家翁!哈哈,有趣,有趣!」

    笑得好不歡暢,亳無惱意。

    周亞夫一愕,這才醒悟話說錯了,就要請罪,景帝一揮手,阻止他說話:「這才叫訂親!這稱呼好!」

    「皇上有親家翁了!」竇太后也樂了。

    「南宮,周陽,來,見過你娘。」景帝沖二人一招手,周是和南宮公主走到景帝身邊。

    只見王美人一臉的笑容,樂呵呵的,在王信的陪同下,腳步輕盈而來。

    王美人身段婀娜,臉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風,讓人不由自主就會生出一種親近感。略施傅粉,風情萬種,雖是年紀不小了,卻跟二十許差不多。要不是周陽知道這是自己的丈母娘,乍見之下,一定會把她當作南宮公主的姐姐,而不是母親。

    與王美人的絕代風華截然不同,王信個頭瘦小,臉上的皺紋不少,好像老樹皮似的,純粹就一小老頭。他的真實年齡不過四十許,乍看之下,還以為他沒有七十,也有六十歲了。

    眼眸渾濁,透著驚懼之色,一邊走,一邊打顫。這輩子,他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這可是當著滿朝文武之面,他沒有嚇得當場尿了,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景帝要封侯的就是他,怎麼瞧怎麼像田夫翁,哪裡有一點侯爺的影子。

    周亞夫罵他為「田舍翁」,還真沒罵錯,也只有這個詞才帖切。

    周陽把王美人與王信一打量,暗道這兩兄妹竟然是一母同胞,這怎麼生出來的?千般靈秀集中在王美人身上,萬般醜陋捏造出了王信。

    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南宮公主一見王信,卻是倍感歡喜,甜甜的叫聲「大舅」。

    「南宮!」王信無神的眼眸陡然閃亮,臉上帶著萬般憐愛之色,彷彿春風般,讓人心生暖意。

    周陽終於發現了王信的可貴處,雖然長相不怎麼樣,老實巴交的一個田舍翁,對人卻是真誠異常,沒有壞心眼。

    南宮公主很是依戀的扶著了王信,來到周陽身邊:「這是大舅,你快見過。」

    這樣的人不可能做大事,他做不出驚天動地的偉業,可是,與他做親戚,絕對不會吃虧,周陽大是歡喜:「見過大舅。」

    「好好!」王信眼睛一瞇一瞇的,很是驚喜的打量著周陽。

    「南宮是你外甥女,周陽就是你的甥女婿了,你們多親近。」景帝對這個老實巴交的王信,竟然多加辭色。

    「王信啊,來,這裡來!」竇太后對這個王信印象不錯。

    「哎!」王信應一聲,顛兒顛兒的來到竇太后身邊請安問好,有些手足無措,卻是發乎真誠。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竇太后竟然和他有說有笑,親熱得緊。這種對誰都真誠,不會機心的人,誰會去害他?對他,只有親近之意。

    「阿母!」南宮公主甜甜的叫聲。

    王美人突然之間,一把把南宮公主摟在懷裡,緊緊的摟著,低低的飲泣起來,一個勁的道:「南宮,南宮,苦命的孩子!」

    當年,景帝要把南宮公主嫁去匈奴的國書一下,王美人不知道哭過多少回。這種事,誰個做母親的不心疼呢?可是,又沒有辦法,她只能偷偷落淚,她流的眼淚不知道有多少,可以匯成一條江河了。

    如今,南宮公主不僅不用去匈奴,還嫁得一個中意的郎君,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能不歡喜嗎?她那是歡喜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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