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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五章 曹壽逼婚 文 / 殷揚

    第十五章曹壽逼婚

    鄭青風風火火的一陣急趕,沒有遇到一個當得貴人之稱的人,不由得停了下來。他走的方向和周陽是同一方向,可是,他幾經折騰,周陽早就去得遠了。

    以周陽的眼光,若是見到鄭青,一定會引起注意,可惜的是,兩人失之交臂。

    貴人,貴人,貴人在哪裡?鄭青不敢懷疑老者的話,把手中的竹簡瞅瞅,難道說,這竹簡的主人是貴人?

    這樣說也在理。能寫出這樣的破匈奴策,那是一代才智之士,說是貴人也不為過。雖然主父偃如今窮得沒飯吃,給人趕了出來,以他的才情,能沒有騰達的一天麼?

    即使拋卻富貴不說,能與這樣的才智之士結交,談心,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是,人海海茫茫,在哪裡去尋找呢?誰會把「貴人」二字寫在臉上?

    鄭青把竹簡好一通打量,大是惋惜,小心的收在懷裡,往回走。

    回到曹府,只見兵士急吼吼的迎上來:「鄭青,你怎麼這半天才回來?侯爺找你半天了。你往日出去,很快就回來,今兒怎麼老不回來?」

    鄭青恭謹之人,以前出去,總是按時而歸,那是沒有遇到今天這樣的奇事。今天這事兒可奇了,一是撿到主父偃的竹簡,二是遇到老者看相,這一來二去,時間能不長嗎?

    「快,去備車,侯爺要進宮。」兵士催促起來。

    鄭青應一聲,飛跑進府,去備車。備好車,曹壽上了馬車,鄭青趕著馬車,直奔未央宮。

    在東市附近,有一座巨大的莊園,有兵士把守,這是梁王在長安的莊園,佔地極廣,比起周陽的侯府還要大上三分。

    他是景帝的弟弟,竇太后的心尖肉,這莊園之大,之氣派,之奢華,自是不用說了。

    韓安國喘著粗氣,剛趕到府門前,就給兵士迎住了。

    「韓大人,你現在才回來,王爺找您呢!」兵士上前見禮。

    「哦!」韓安國喘口氣,抹抹額頭上的汗水,這追人的活還真不是那麼好幹的,以他的身手,竟然追出一身汗水。

    鄭青就不說了,他也是一介寒士,若是追上了主父偃,頂多就是解決溫飽問題。

    韓安國是梁國內史,梁王的座上佳賓,若是給他追上了,不僅溫飽問題解決了,還會飛黃騰達。韓安國一通狠追,竟是沒有追上,只能說天意弄人,主父偃還要過貧苦潦倒的日子。

    抹抹額頭上的汗水,韓安國快步進府,直奔梁王所在的前堂。

    此時的梁王,正高踞主位,與司馬相如、莊忌、枚乘、羊勝、公孫詭一干人正在飲宴。右首首位擺著酒菜,卻是無人,那是給韓安國留的。

    韓安國深得梁王信任,更是梁王平定七國之亂的功臣,雖然人不在,席位仍要給留出來。

    韓安國急沖沖的衝了進來,梁王一見,臉上堆歡:「韓安國,你去哪了?弄得一頭的汗水。是不是是去了邀月樓?」

    韓安國有才氣,可是,他有一短,那就是喜歡女人。據說,他這人會陰陽雙修之術,特別善戰,很討女人歡心,梁王以這事調侃。

    「呵呵!」

    座中之人多知韓安國之好,不由得會心的笑了。

    「大王,臣為大王追一濟世之才。」韓安國上前行禮,微微有些氣喘。

    「濟世之才?」梁王眉頭一挑,笑道:「如此人才,世間少有,韓大人安得出此言?比你如何?」

    「勝我十倍,不,百倍!」韓安國不惜自降身份。

    他是梁王座上佳賓,其才氣堪稱梁王府中第一人,他如此自降身份,著實讓人吃驚。梁王濃眉一軒,虎目中精光四射,身子前傾,問道:「真有此人?」

    「大王請看!」韓安國取出主父偃的竹簡,呈給梁王。

    梁王一把抓過來,一瞧之下,猛的站起來,一臉的驚訝:「實邊策?奇策!奇策!」

    他讚揚不絕,司馬相如、莊忌、枚乘、羊勝、公孫詭聽得不明所以,唯有睜大眼睛的份。

    「此人叫什麼名字?」梁王問道,虎目中精光四射。

    「稟大王,叫主父偃。」韓安國略一凝思,道:「此人是個寒士,寓居客棧,欠三月房飯錢,給店家趕了出來。店家未討到房飯錢,氣憤不過,把他的策論擲在大街上,臣路過,拾得此簡。」

    「名士落魄,竟如斯乎!」梁王慨歎一句,坐了下來:「孤以招賢自詡,天下名士,多以附孤,他為何不來投孤呢?以他之才,孤豈能虧他?」

    慨歎一陣,把手中的竹簡一揚:「主父偃以為,大漢北方地廣人稀,無以為基,不便對付匈奴。應當從內地抽調百姓,要他們去北方安居。朝廷減免錢糧,幫助他們在邊關立業。如此一來,不出十年,邊關必將人口倍增,物產豐饒,大軍所需的錢糧、軍械就不必從內地運輸。如此一來,減少了運輸之費,誠高明之策呀!」

    「大王所言,僅是其一利,還有第二利。」韓安國接著剖析道:「邊關口眾增加,百姓殷實,大漢以此為基,攻打河套、直搗龍城、進擊漠北,皆得其利!」

    當時,漢朝的經濟中心主要在關中和中原地區。北方的經濟很不發達,被視為苦寒之地。而這裡,恰恰是與匈奴大戰的最前沿,所費巨大。糧草、軍械都得從內地調運,別的不說,光是運輸所費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若是移民實邊,在北邊移居大量的百姓,開墾田地,民殷物豐,糧草、軍械就不用從內地調撥,僅此一項,就會省去很多花費。

    更不用說,還可以以此為基地,作為進攻漠北的跳板。

    在歷史上,北地恰恰就是一個跳板,這跳板越強大,對付北方的遊牧民族越有利,這點,已經為無數的歷史所證實。

    為了打造這一跳板,漢朝採取實邊之策。賈誼、晁錯,他們都有過這方面的策論,這對漢朝推行移民實邊策起了重大作用。

    可是,比起主父偃在這方的功勞,就大為不如了。主父偃最有名的策略就是「推恩令」,一把軟刀子收拾得諸侯沒有脾氣,從此勢弱,再也無法與朝廷作對。有人認為,若是主父偃的推恩令早些推出,就不會有「七國之亂」了。

    晁錯主張削藩,那是對的。可是,在策略上就有些操切,激起了七國之亂。主父偃一策推恩令,諸侯變弱,再無刀兵,成為流傳千古的奇策。

    主父偃的貢獻遠遠不止於此,移民實邊策的推行,他很賣力,功勞不小。打造河套之地,在河套築朔方城,他首倡其議,影響深遠。

    衛青攻下河套之後,舉國歡騰,主父偃已經預見到了河套的重要性,提議在那裡築城。當時,反對聲浪很大,丞相公孫弘更是一再反對此議,弄得漢武帝都不知道如何決斷了。

    主父偃一口氣問了公孫弘九個問題,公孫弘無言以答,這就是歷史上非常有名的「主父偃九難公孫弘」,築朔方城才最終決定下來。

    朔方城的修建,在歷史上的影響非常大,不僅僅是強漢大軍進攻漠北的基地,若無朔方城,漠北決戰很難發起。還在於,後世一直倣傚此法,在邊關築城,這對威懾漠北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至於實邊策,後世一直在使用,就是現在也還在用,只不過方式有所改變罷了。

    梁王對主父偃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讚揚,他當之無愧。

    「若此策得行,匈奴何足懼?」梁王盯著竹簡,感慨無已:「與此人相比,許昌、莊青翟、竇嬰、周裂嘴之輩,不過是豬狗耳,徒費朝廷錢糧罷了!哦,周裂嘴打仗還是不錯的。」

    「大王,若得此人相助,再結周陽之好,大王之事必成!」韓安國右手重重向下一揮,很是用力。

    「哦!」梁王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奪嫡,做皇帝,一聽這話,精神陡漲:「此人雖然才氣不凡,畢竟是一落魄名士,只需一恩便可結其心。來人,帶上畫工,去客棧,要店家說其相貌,圖其形,全城尋找主父偃。」

    羊勝、公詭二人驚訝莫銘。他們追隨梁王多年,就從來沒有見梁王如此大動干戈招納人才的,這主父偃真有本事?

    「大王英明!」韓安國抱拳行禮。

    「呵呵!人才嘛,就得招納。高祖若無三傑,怎能誅暴秦,安天下?」梁王大是歡喜,濃眉一擰道:「這個主父偃孤不憂,可是,這周陽要如何才能結其好呢?孤可是數次要置他於死地呀!豈旋之日,孤與其匆匆一面,其人心機深沉,比周裂嘴難對付。早知如此,孤當初何必……」

    後面的話沒有說,誰都明白,那就是早知周陽如此能打,何必與周陽結仇。這樣的人才,要拉攏,要結交。

    周陽用兵奇詭,若再得主父偃相助,就是一文一武,左臂右膀就有了,豈不是美事?

    「大王,可如此如此。」韓安國在梁王耳邊低語一陣。

    未央宮,養心殿。景帝一身的燕居之服,很是輕鬆,與那個中年人對座。

    「先生如何說?」景帝明亮的虎目在中年人身上一掃。

    「稟皇上,先生說了,皇上之意,先生已明。若真有到了那一步的時侯,敝門自會相助。」中年人如實回稟。

    「那就好!」景帝大是放心:「世間事,多有詭奇變化,誰也無法掌控,就是朕也不能。若因此而使名士殞落,豈不是讓人扼腕?有先生此言,朕何憂?」

    「皇上用心若此,此輩當感恩戴德。」中年人很是感動。

    「先生還有何言?」景帝再問。

    「先生說,如今大漢大勝,局面大好,正該改變朝局。」中年人轉達先生的話。

    「朕也是這個意思。若不是匈奴來犯,打亂了朕的謀劃,大事早定。」景帝濃眉一軒:「如今,朕正好解決此事。一塊石子擋在路上,別的石子無進身之路,朕先踢掉這顆石子,別的石子就出現了。朕把這些石子一一踢掉,再放上一塊美玉。」

    「皇上聖明。」中年人禮節性的奉承一句:「先生之意,不止於此。先生說,若要與匈奴大戰,朝中大臣,多有不宜者。若無才幹卓越之士列於朝堂,即使大漢打敗了匈奴,也不能長久。」

    「什麼最重要?人才最重要!」景帝大是贊成這話:「高祖若無子房、蕭何、淮陰、陳平、曹參、周勃這些人才相輔,怎能誅暴秦,定天下?若說打仗嘛,周陽不是問題,再有李廣、程不識這些名將相輔,朕不憂。可是,文臣,他們一說起匈奴,就談之色談,不把他們換掉,怎能破匈奴?朕要招賢!」

    「皇上!」中年人恭恭敬敬的一禮,什麼話也沒有說。

    如此做,比一句聖明更真誠,景帝呵呵一笑。

    「皇上,平陽侯求見!」春陀快步過來,向景帝稟報。

    「平陽侯?」景帝濃眉一擰,微覺奇怪:「他來做什麼?這個病侯爺,不會是病勢加重了,要求醫藥?朕這就命倉公給他把把脈。」

    「皇上,不太像。」春陀微一猶豫,還是說出了心裡話:「他的精神頭,似乎比以前好,好像有什麼喜事似的。」

    「哦!」景帝大是驚奇,一擺手,中年人施禮告退:「叫他進來。」

    「諾!」春陀應一聲,自去傳話。

    景帝雙眉一挑,打量著殿門口,只見曹壽在春陀的引導下,快步而來。這個病侯爺以前病怏怏的,臉色蒼白,好像隨時要入土似的。可今兒個卻是兩樣,滿臉紅光,精神抖擻,好像他的病好了似的,要不是他微微有些氣喘的話。

    「臣,曹壽,參見皇上!」曹壽向景帝行大禮。

    「平身!」景帝朝面前的矮几一指,道:「坐吧!」

    「謝皇上!」曹壽一撩袍袖,跪坐下來。

    「平陽侯,你今兒見朕,有何事?」景帝開口相詢。

    「皇上,臣有一策議,欲向皇上進諫,不知皇上可否允臣一言。」曹壽小心翼翼的說道,額頭上隱有汗漬。

    「什麼事?讓你一頭的汗水?」景帝何等眼光,更加奇怪:「說吧。」

    「臣妄言,皇上能聽則聽之。」曹壽深吸一口氣,很是振奮的道:「皇上,大漢之立,不乏功臣之力,高祖賜爵賞土,以安功臣之心。皇上承大統,賢名遠播,可曾安功臣之心?」

    「這個……」景帝還真給他問住了,無法回答。愣怔了一陣,問道:「平陽侯,你如此說,自是成竹在胸了?你說說看,朕當如何安功臣之心。」

    「諾!」一個字,卻是異常高亢,要不是曹壽就在眼前,景帝真不相信這話是從他這個病侯爺嘴裡說出來的:「皇上,臣以為,安功臣之心其法甚多,不一定要賜食邑。可以賜湯藥,不時詢問……」

    這辦法惠而不費,是很不錯的辦法,景帝不住點頭,暗讚曹壽不愧是曹參的孫子,有乃祖之風,有智計。

    「還可以賜婚,擇公主、翁主嫁於功臣之後。」曹壽最後道。

    這的確是安功臣之心的一個不錯辦法,歷代王朝都是這麼做的,景帝笑著讚揚:「曹壽啊曹壽,你有乃祖之風,可惜,就身子骨太弱了點。要不然……你這一策很好,朕要賞你,要賞你!」

    不安功臣之心,誰來為朝廷奔走效力呢?曹壽所言,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辦法也很簡單,景帝很是歡喜。

    「謝皇上,謝皇上!」曹壽歡喜無限,站起身,一撩袍袖,跪在地上,沖景帝施禮道:「皇上,臣不要其他的賞,只向皇上討一賞。」

    「哦!」景帝還沒有覺出他的來意,饒有興致的瞧著曹壽:「說吧!是何物?」

    「皇上,臣斗膽,有請皇上把陽信公主嫁予臣!」曹壽額頭觸在地上,激動得身子發顫。他趕來見景帝,為的就是這事。

    「你說什麼?」景帝萬未想到,曹壽請是為此而來。他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為的這事。景帝多精明的人,竟是給他繞進去了。

    「曹壽,陽信公主,那是朕的女兒。」景帝濃眉一擰,彷彿一把出鞘的利劍,威勢不凡,緊盯著曹壽:「你身子骨這麼弱,朕把陽信嫁給你,那不是苦了她嗎?」

    「皇上放心,臣會好好待公主……」曹壽額頭上的汗水直往外滲。

    「曹壽,你可知,你這是逼婚?你這是逼朕!」景帝怒了。

    「皇上,不是逼,是請求,是請求!」曹壽的懼怕反倒沒了,抬起頭來,打量著景帝:「皇上,自從上次臣見到陽信公主,吃不好,睡不香,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公主。請皇上成全!」

    「要是朕不允呢?」景帝毫無退讓之意。

    「臣就叩頭,以誠心感動皇上。」曹壽的話很真誠,不住叩頭,額頭重重撞在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景帝的右手數次三番舉起來,又放下,想說話,又說不出來。最後氣哼哼的一甩袖,大步而去。

    「砰砰!」

    身後傳來曹壽的叩頭聲,在空蕩的養心殿裡迴盪,格外清晰。

    「春陀,你看著點,他身子骨弱,別出事了。」景帝出了養心殿,步履放緩。

    曹壽是功臣之後,若是因此事而出了事,就是一大笑柄,景帝會給天下人譏笑為愛女不愛功臣,會寒功臣之心。

    「諾!」春陀應一聲,招手叫來一名太監,吩咐一聲,太監自去處理。

    曹壽無異於逼婚,他敢這麼做,那是鐵了心的,不怕景帝治罪。即使景帝要治罪,也不能太重。他身子骨不好,若是罪治大了,一個不好,出了事,會貽笑天下。還真把景帝給難住了,背著雙手,不住踱來踱去。

    「皇上,不,不,不好了!平陽侯,去了!」景帝正踱間,太監急惶惶的跑來,遠遠就嚷了起來。

    「去了!」景帝的眼睛猛的瞪大,僵在了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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