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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章 英雄歸來(二) 文 / 殷揚

    第三章英雄歸來(二)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與那個中年人對座。景帝依然一身燕居之居,很是歡喜,眉頭散開,濃黑的眉毛根根向上翻。

    「皇上何事如此之樂?」中年人有些意外。

    「朕派田蚡去,那是在給周陽提醒,朕相信周陽會明白朕的苦心。」景帝喜悅上臉:「數十年來,大漢人才輩出,就沒有一個象周陽這般,對付匈奴如此有辦法。若是朕一個不小心,自折樑柱,那朕就是千古罪人!」

    「千軍易得,一將難尋,皇上如此保全周陽,實是用心仁善。」中年人大是感觸:「可是,皇上若是把田大人升上幾級,再派去,會更好些。」

    「不!」景帝搖頭:「就這樣。先生擔心,有人猜出朕會立誰為太子,對他不利,是不是?」

    「皇上聖明。」中年人頷首:「宮中之事,不到最後一刻,不會見真章。皇上雖是在暗示周陽,卻也有明眼人。若是梁王知道,只怕會有不可測之事。」

    「先生所言極是,不得不慮。」景帝笑著點頭道:「正是如此,朕這才把先生請來。朕的意思,是想請劇大俠暗中保護,有劇大俠在,萬無一失。」

    「劇大俠蓋世奇俠,武藝蓋世,為人忠厚,可托此等要事。」中年人於景帝的安排很是贊成:「我這就去見先生。」

    「此事負托於你們,朕就放心了。你們政俠,數百年的美名,一定會護得他的萬全。」景帝大是放心。

    「皇上言重了。」中年人一臉的神往,彷彿在回憶什麼美好的記憶似的:「戰國之時,政俠出山,必是轟轟烈烈,四方雲動。如今,天下一統,四海歸一,政俠早就可以不存了。」

    「如今的政俠,不再是扶危濟弱,而是為千古名士守護一方淨土。」景帝很是感激的道:「世間事,多不如人意。那些才智高絕之世,或觸主怒,或犯眾怒,往往無容身之地。若無萬古堂,這些才智高絕之士,何處存身?」

    中年人點點頭道:「數百年前,轟動天下的政俠,只為千古名士守一方淨土,保一存身之處,若是祖師泉下有知,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一定會欣慰!」景帝另有看法:「他當年成立政俠,就是戰國紛亂,天下擾攘,不能寧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如今,天下一統,四海歸一,不正是貴派祖師的遺願麼?」

    中年人微微點頭,大是贊成景帝的看法:「皇上言之有理。」

    「貴派什麼都可以變,唯獨為千古名士守護淨土不能變。」景帝兩道濃眉擰在一起:「想那商鞅,單身匹馬入秦,變法強秦,最後不容於秦惠文王,若無貴派相助,何能終老?」

    「皇上,商鞅之車裂,那是他自佈疑陣,非惠文王之過。」中年人笑道:「商鞅變法時,秦惠文王為太子,觸犯新法,商鞅治其罪,劓了公子虔,惠文王是恨商鞅。可是,為君者,怎能以私仇加罪於臣?再說了,隴西、河西這些地方,商鞅並未推行新法,不是惠文王推行的麼?商鞅與孝公名為君臣,實是摯友,孝公已逝,商鞅心冷,這才隱退,布一疑陣罷了。」

    「縱是如此,若無貴派,商鞅怎能存身?」景帝笑道:「更別說還有孫臏、白起這些千古名將,不正是在萬古堂中終老麼?若無貴派,朕不也犯下大錯,殺一名士麼?」

    略一停頓,景帝感歎一句:「世人皆知,商鞅車裂、孫臏不知所蹤、白起自刎於杜郵,可不知他們在萬古堂中消遙快活。後人談起他們,只能說他們如何如何獲罪,卻不知萬堂中存千古名士。」

    中年人瞭解景帝,他如此說,必是有用意,靜靜的聽著。果然,景帝最後道:「朕想請你去見見先生。」

    「皇上的意思是……」中年人有些拿捏不準。

    「先生會明白朕的意思。」景帝並未明言。

    「皇上放請放心,在下這就去。」中年人站起身,快步而去。

    望著中年人的背影,景帝有一種解脫之感,更加輕鬆。

    「田蚡見過大帥。」田蚡滾鞍落馬,沖周陽見禮。

    周陽翻身下馬,抱拳回禮:「周陽見過田大人。」

    「多時不見,大帥名震天下,為大漢建立殊勳,田蚡既感且佩。」田蚡能說會道之人,充分展現機敏的口才,誇讚起周陽:「若說為官,大帥比起田蚡晚了好幾年。田蚡做郎官也有幾年時光了,如今還是區區郎官。而大帥,短短時日,功蓋當世,名震天下,田蚡自愧不如,愧煞!愧煞!」

    不住搖頭,一副惋惜之態。

    雖是誇讚之詞,卻也是實情。以周陽的經歷,為官不到一年,就有如此大的功勳,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

    李廣和程不識他們聽在耳裡,不住點頭,暗讚田蚡會說話。

    周陽是李廣他們欽佩之人,誇周陽就是在誇自己,李廣大是歡喜,抱拳一禮:「李廣見過田大人。」

    「飛將軍?」李廣之名威震天下,竟然先行見禮,田蚡還真是有些受之不起,忙還禮:「田蚡見過飛將軍!」

    身子躬成了九十度,身段放得很低,李廣更加歡喜。

    程不識他們一一見禮,並未對田蚡低瞧,這讓田蚡大是歡喜。他是小小的郎官,而李廣、程不識他們哪一個不是拚殺出來的將領?軍功在身,比起田蚡高得太多了,瞧他不起,拿臉色給他看,這是他最擔心的。

    「皇上有旨,要大帥趕到離長安五十里處歇息。」田蚡這才宣旨:「那裡已經搭好了帳幕,備好了牛酒,供將士們歇息之用。」

    景帝還真是上心,連這都安排好了,李廣他們既是意外,又是感動。

    周陽一聲令下,漢軍開進,向歇營處開去。一路行來,時不時就會遇到前來迎接的百姓,雖然天氣很冷,朔風勁吹,卻是熄滅不了百姓的熱情。

    百姓扶老攜幼,帶上吃食、酒肉……前來慰勞,要周陽他們收下。周陽的號令極嚴,百姓的心意雖誠,卻沒有一個兵士敢收,這讓百生更加感動。

    快到天黑時,終於趕到了歇營處。遠遠一瞧,偌大的營地,帳幕整齊,橫成行,豎成列,道路四通八達,一道堅固的營寨立起,漢軍兵士巡邏,守得跟鐵桶似的。

    一陣濃郁的香氣飄來,周陽一吸溜鼻子,聞出來了,是肉香,營地裡的漢軍已經在為周陽他們準備晚飯了。別的不說,這肉香很誘人,看來,漢軍兵士的烹飪技藝不錯,今晚上可以大快朵頤了。

    李廣嗒吧著嘴唇,摸摸額頭:「要是我們追擊匈奴時,聞到這樣的肉香,一定會饞死我!」

    程不識馬上點頭贊同,狠狠的用力,彷彿不如此不能表達他的贊同之意。

    那時節,李廣他們靠吃生馬肉度日,十幾天未嘗熟食,要是能聞到這般肉香,還不變成饞貓?周陽追擊回來,一覺睡醒,抱著羊肉猛啃,啃下的骨頭足有十斤重。

    那些追擊歸來的將士,哪一個不如是?只要是熟食,不管好吃不好吃,那都是美味,天下間最美的美味,比起生馬肉美了百倍。

    「好教飛將軍得知,皇上派了宮中皰廚,前來為征戰歸來的將士們做酒菜。」田蚡朝營盤一指,為周陽他們解釋起來。

    「御廚?」周陽他們大是意外。

    景帝對周陽他們夠重視了,連御廚都派出來了。可是,這是周陽他們該得的,這是用性命拚殺出來的,景帝心中歡喜,派御廚來掌勺,也在情理中。

    「漢軍威武!」

    如雷的吼聲響起,吸引了周陽他們的注意。

    仔細一瞧,原來營盤附近有很多百姓,人人著新衣,帶歡顏,好像大過年似的,是來迎接周陽他們的。粗略一算,營盤附近的百姓沒有一萬,也有好幾千。

    這裡的百姓不僅僅是前來歡迎,還在漢軍營盤外面搭起了帳幕,看樣子今晚上他們打算住在這裡了。

    一路上行來,遇到百姓歡迎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沒有如眼下一般,竟然要與漢軍住在一起,這還是頭一遭,周陽有些意外。

    「大漢萬歲!」

    歸來的漢軍齊聲歡呼,算是對百姓的回應。

    策馬來到近前,周陽看清了,百姓還升起了火,一堆一堆的火,不下數百堆。火堆旁邊堆著成捆成捆的竹節,在古代稱為爆竹。

    在鞭炮出現前,古人的歡慶就是靠燒竹節,弄出聲響,進行慶賀的。如此之多的爆竹,周陽還真是意外,百姓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百姓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瞅著來路。一見周陽他們到來,無不是歡呼吶喊,把爆竹放到火堆裡燒。

    在百姓的歡呼聲中,沒多久,爆竹響起來了。

    「乒乒乓乓!」

    清脆的竹節爆裂聲響成一片,此起彼伏,再有百姓的歡呼聲,漢軍隆隆開進的蹄聲,匯成了一首喜悅之歌。

    百姓的認可,最能激動人心,周陽他們這些征戰歸來的漢軍將士無不是感動異常,李廣虎目中噙著淚水,揮臂高唱:「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華夏男兒血!男兒血,自壯烈,豪氣貫胸心如鐵!手提黃金刀,身佩白玉玨,饑啖敵酋頭,渴飲敵人血!」

    他的歌聲雄壯豪邁,自有一股超邁之氣,遠遠傳了開去。

    這首歌是漢軍將士的最好寫照,他們用鮮血、用性命很好的詮釋了這首歌的真義!

    此時此刻,無論是漢軍將士,還是百姓,胸中自有一股超邁之慨,一聞歌聲,跟著李廣齊聲唱來:「兒女情,且拋卻,瀚海志,只今決!男兒仗劍行千里,千里一路斬胡羯!瀚海飛戰歌,歌歌為我華夏賀!單于王庭舞鋼刀,刀刀盡染匈奴血!立壯志,守奇節……」

    歌聲豪邁,壯志橫空,軍心似鐵……激勵多少豪傑!

    百姓們唱著唱著,眼裡就湧出了淚水,更有百姓低聲飲泣起來。

    周陽唱著,眼睛為淚水模糊了,金戈鐵馬的征戰場景浮現在眼前,多少熟悉的將士已經戰殞沙場。作為他們的統帥,心中的悲傷遠過常人,此時此刻,周陽心中想的只有一句話「要是他們還活著,那該多好!」

    憶戰場,湧熱血,想同伴,漢軍將士的眼睛濕潤了!

    這些鐵打的漢子,在血水裡洗過澡,在死人堆裡打過滾,流過血,負過傷……就是沒有流過淚,可是,處在這種時刻,喜悅的時刻,他們竟然流淚了!

    熱血奔湧,豪情激盪,將士們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劍柄。

    強吸一口氣,周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率領漢軍進入了營寨。

    進入營地,周陽下令,漢軍開始宿營,有條不紊,絲毫不見亂象,與在邊關時面對匈奴一般無二。並沒有因為這是回長安,接受景帝的封賞而鬆懈。

    田蚡看在眼裡,不住點頭,暗讚周陽號令極嚴。他雖不是武將出身,但他是個聰明人,看得出來,周陽很得將士們愛戴,他的號令,將士們不敢不遵。

    周陽與李廣他們聚在一起飲茶歇乏,田蚡這個欽差,哪敢鬆懈,略一招呼周陽他們後,就去指揮晚飯的事情。

    周陽一掃視,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個個一臉的滿足之色,很是享受這種待遇。征戰很苦,最想要的就是有一個溫暖的窩,一旦找到,很是捨不得,就連李廣和程不識這等久經戰陣的名將也不例外。

    「皇上對我們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派了御廚,送來御酒。」周陽把手中的茶盅放下,打量一眼眾人。

    「那是!」李廣沒有聽出周陽話裡的意思,美美的喝著茶水。

    周陽一掃眾將,沒有一個人聽出他話外之意,只得說得更透徹些:「這次回京,皇上封賞肯定會很重。你們立下大功,身份地位會與眾不同,會有人挖空了心思拉攏你們,你們得拿定主意,要忠於皇上。」

    作為現代人,皇權對周陽的影響沒那麼大,若是要周陽選擇忠於皇帝,還是忠於華夏,周陽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忠於華夏,而不是皇帝。

    忠於皇上,這話不是周陽要說的,是景帝的意思,周陽代他說出來罷了。

    李廣他們終於聽出周陽話裡有話,放下茶盅,驚疑的打量著周陽。

    有些話不能明說,只能暗示,周陽略一措辭:「我們是武將,我們只管馳騁在沙場之上便是,其餘的事,我們就不必理會了。程將軍,你說是不是?」

    程不識萬未想到,周陽竟然問他,不由得一愕:「大帥說得是!」

    在這些人中,周陽最擔心的就是程不識了。程不識是竇家的馬伕,而竇太后最喜歡梁王,早就想搞兄終弟及,要把梁王推上皇位。若是竇太后出面,要拉攏程不識,程不識是個重情義的人,一個推脫不開,應承下來,萬事皆休。

    景帝選中的太子即使景帝不暗示,周陽也知道,現代人要是連這都不知道枉為現代人了。程不識在這一戰中是立下不小戰功,可是,他的戰功再大,大得過周亞夫嗎?以周亞夫的戰功,出了幾次錯,景帝就要對他下手了。

    因為,傳承是皇帝最重視的事情,功勞再大也沒用。

    「程將軍,此行長安,必然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凡事三思而行。」周陽再次提醒他。

    「謝大帥提醒,程不識記下了。」程不識也明白周陽是在特別囑咐他,很可能周陽已經嗅出了什麼味。當下,牢牢記在心裡。

    聽他說得認真,周陽也就放心了。眾人接著飲茶說笑。

    「稟大帥,營飯已經好了!」田蚡進來稟報。

    「走,用戰飯去!」周陽站起身,出了帳幕。放眼一瞧,好傢伙,竟然如此豐盛,擺了這麼多食案。

    食案擺放得整整齊齊,漢軍將士立在食案旁,靜候周陽他們的到來。

    周陽來到自己的食案前立定,掃視漢軍,站得筆直,挺拔如松,雖是用戰飯,卻如上戰場,肅穆整齊,甚是滿意。

    「弟兄們:明天,我們就要進入長安,朝天子,獻捷於宮闕!」周陽開始訓話:「你們歡喜麼?」

    「大漢萬歲!」

    一句吼聲,是最好的回答。

    「這餐戰飯,是皇上派了御廚,為我們做的,你們要記住:皇恩浩蕩!」周陽於皇恩浩不浩蕩,並不放在心上。可是,此時此刻,這話不得不說。

    「皇上萬歲!」

    漢軍將士再將歡呼起來。

    「吃飽了,喝足了,養好精神,明日進長安,朝天子!干!」周陽端起酒杯,遙遙一敬將士們,一仰脖子喝乾。

    「干!」

    一個字,如同炸雷一般轟鳴,將士們舉杯在手,一口喝乾。

    接下來,就是吃喝。周陽他們邊吃邊聊,將士們談興甚高,說得最多的就是明日進長安,朝天子事了。

    這是漢朝數十年未有的盛事,儘管他們已經知道禮儀,熟悉章程,仍是很期待。瞭解與親歷,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一直飲到月上中天,方才作罷。

    次日五鼓時分,營地外喧鬧聲響成一片,周陽給吵醒過來,穿衣而起,來到營門一瞧,只見不計其數的百姓開始忙活了。百姓忙著燒柴禾,弄爆竹,要讓將士們熱熱鬧鬧的進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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