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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一0一章 喜悅滿堂 文 / 殷揚

    第一0一章喜悅滿堂

    兵士送來筆墨,周陽提筆在手,略一沉思,寫了起來。寫好之後,交給李廣他們看過,叫人送往長安。

    「哈哈!」李廣開心不已,端著酒杯,美滋滋的喝著:「我們終於有事做了。」

    「干!」程不識學起了李廣,高喉嚨大嗓子,吆喝起來。

    眾人興致不錯,舉杯共飲。

    如此美事,景帝焉能不准?一定是欣然同意,周陽他們等著出兵就是了。

    如今,匈奴新敗,若是漢軍趁機出兵,河套之地很有可能拿下來。河套之地的重要性,已經不需要多說。一旦漢朝拿下河套之地,漢朝無異於把利刃對準了匈奴的胸膛,出兵漠北只是時間問題。

    前景如此之廣闊,要周陽他們興致不高都難,人人高聲叫嚷著,酒到杯乾,痛快淋漓。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一身燕居之服,跪坐在矮几上,一臉的喜意,彷彿叫化子幸運的給餡餅砸進嘴裡般歡喜,大嘴裂著,雙眼瞇著,一雙手放在短案上,不時輕敲著,發出輕輕的碰撞聲。

    春陀侍立在側,眼裡全是喜意,一張嘴緊抿著,時不時瞄一眼怡然自得的景帝。

    追隨景帝這麼多年,很少,不,從來沒有見過景帝如此歡喜,就是平定七國之亂後,景帝也沒有如此輕鬆自在。

    「哼哼啊啊!」

    景帝腦袋竟然微微晃動,搖搖晃晃的,哼起了曲子。春陀差點笑出聲來,忙以手捂嘴,卻是一臉的笑意。

    「臣竇嬰拜見皇上!」竇嬰進來,向景帝施禮。

    景帝的腦袋不再搖晃,微瞇的眼睛猛的睜開,精光四射:「竇愛卿,快上前來,與朕說說邊關情由!」

    並沒有要竇嬰平身,而是半唱半說,這是景帝為帝這麼多年的第一遭。

    「這……」竇嬰乍聞之下,給弄糊塗了。景帝為何如此歡喜?心情如此不錯?

    「快!」景帝催促起來。

    「諾!」竇嬰領旨,來到景帝身前,景帝一招手,要他坐下來。

    竇嬰跪坐下來,問道:「皇上何事歡喜?」

    「還不是周陽!」景帝未語先笑:「他太會逗人歡喜了。」

    逗人歡喜,在漢朝那應該是徘優(類似於現在的笑星,只不過有小丑的意思),周陽身為大將,怎能是徘優?

    「竇嬰,你是知道的,匈奴一直是懸在大漢頭上的巨石,什麼時間砸下來,誰也說不清。周陽這一仗,搬掉了這塊石頭,你說,朕能不歡喜嗎?」景帝笑呵呵的解釋起來。

    略一停頓道:「長城大捷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可是,朕的喜悅並沒有減弱,反倒是越想越歡喜。不僅僅是周陽這一仗長了華夏的志氣,還在於,朕在九泉之下見著高祖,終於有臉相見了。竇嬰,你知道高祖血詔的事嗎?」

    「高祖血詔?」竇嬰眉頭一挑,一臉的迷茫。

    「你不知曉,那也很正常。」竇嬰微一點頭:「高祖平城之圍後,不能雪此仇,心情一直不佳,以致後來箭創發作,本來可治,高祖氣怒難平,沒有治,最終駕崩。」

    劉邦平定英布叛亂時,為流矢所中,因此得病。呂太后找來良醫,劉邦問可不可以治,良醫說可以治。劉邦不僅沒有治,反倒是破口大罵「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拒絕治療。

    緊接著,劉邦就安排後事,蕭何死後曹參可代為相,曹參之後王陵可為相,王陵性直需要陳平輔之,陳平情格稍弱,需要周勃輔助。呂後問陳平之後誰為相,劉邦說他不知道了。

    後來的歷史發展完全和他的預料相同,呂後死後,陳平周勃聯手誅殺呂氏一脈,重安劉氏,才有漢文帝登基。

    這事,朝野皆知,沒想到竟是和匈奴有關,竇嬰大是意外。

    景帝打量他一眼道:「高祖起於細微,誅滅暴秦,平定天下,雖屢敗於項王之手,高祖性豁如,也未放在心上。獨對平城之恥放之不下,一直引以為恨。高祖曾言,自趙武靈王起,華夏對匈奴作戰,趙武靈王、李牧、蒙恬,無不是打得匈奴大敗而逃,獨高祖被圍平城,差點為冒頓所擒,豈不是遺臭千年的笑柄?高祖每每思之,難以釋懷,氣怒難已之下,不治箭創而崩。高祖駕崩前,用指血寫下一詔,傳於惠帝。惠帝之後呂後得之,誅呂之後先帝得之,先帝駕崩前傳於朕。」

    說到此處,略一停頓,一臉肅穆:「朕從先帝那裡繼承的不僅僅是江山社稷,還有仇恨和恥辱。如今,長城大捷,平城之恥終於洗刷,高祖在天之靈有知,必將大慰。」

    匈奴和中國是世仇,打了數百年,中國處於上風。唯有漢朝初期屈居下風,最倒霉的就要算劉邦了,差點成了冒頓的俘虜。劉邦性格通達之人,性豁如,一生的敗仗很多,韓信譏笑他不善將兵,只善將將,對此事也是耿耿於懷,這的確是人生莫大的恥辱,千年笑柄。

    若不是漢武帝擊破匈奴,洗刷了平城之恥,劉邦真的會成為千年笑柄,會遺臭萬年。

    對於皇帝來說,遺臭萬年,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之一了,是以,依劉邦那麼豁達的性格,也是不能接受。

    「皇上,臣可得觀否?」竇嬰懷然心動。

    「要是在以前,這只能是皇帝知道的事兒,如今,平城之恥已雪,可以昭告天下了。」景帝沖春陀示意。春陀送來錦盒,景帝打開,取出一束絹帛,遞給竇嬰。

    竇嬰跪在地上,以大禮接過,展開一瞧之下,雙手一顫,絹帛差點掉在地上。驚愕萬分,結結巴巴的道:「這這這……」

    景帝濃眉一挑,一把奪過來,一雙虎目盯著絹帛,猛的瞪圓了,結巴道:「這這這……朕在高廟時,不是這樣的。那時的字跡鮮活如血,雖然數十年過去了,卻如初寫之時。如今,竟然暗淡了。」

    血詔上的字跡依然在,只是色彩與那日在高廟所見大為不同。那時的血詔,字字如血,仿若剛剛寫就。如今,有些發黑,早已不再是那般奪目。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竇嬰沖景帝叩頭。

    「哦!」景帝微覺奇怪。

    「皇上,必是高祖在天之靈知曉平城之恥已雪。先前字跡鮮活如血,那是高祖精氣所化,如今,平城之恥已雪,高祖了無遺恨,字跡當復舊觀。」竇嬰解釋起來。

    用鮮血寫字,過一段時間就會發黑,眼下字跡才是正常的。景帝先是一愕,繼而就是歡喜不已,笑道:「竇嬰起來吧。」

    竇嬰謝過恩,跪坐下來,道:「高祖至死不忘平城之恥,留此血詔,大漢若是不能破匈奴,必成千古笑柄!」

    「這話極是!」景帝臉色一肅,道:「竇嬰,你到邊關,把你所見所聞說與朕知道。雖然周陽的奏章裡寫了,可是,哪能與你親眼所見相比呢。」

    奏章再好,文辭再漂亮,也是及不上親眼所見那般生動、翔實。

    竇嬰應一聲,略一整理思路,開始說起來。這一說就是好長時間,吃了好幾盞茶,方才說完。他口才好,一一道來,娓娓動聽,讓人如臨其境。

    景帝聽到高興處,忍不住叫好;聽到悲傷處,熱淚盈眶;聽到激奮處,緊握著拳頭……

    「竟然如此悲壯!如此悲壯!」景帝含著熱淚,緊握著雙手,用力過度,手背發青:「這個周陽也是,怎麼不在奏章裡說呢?要不是竇嬰你說與朕知,朕哪裡知道將士們是如此的捨生忘死。」

    「皇上,奏章只能寫重要的事情,這些事哪能寫在上面呢。」竇嬰為周陽開脫。

    景帝的埋怨實在沒有道理,不過,那些熱血事跡很能震憾人心,不期然就埋怨上了。微一沉吟,景帝道:「竇嬰,長城大捷,數十年未有。朕決心,要好好慶賀一番,對周陽、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這些有功將士大加封賞!」

    這是應該的,竇嬰沒有異議。

    「你熟知典章禮儀,就由你來操辦。」景帝濃眉一軒。

    「諾!」如此盛事,那是莫大的榮幸,竇嬰興奮不已。

    未央宮,宣室殿。

    群臣肅立,竇嬰、張鷗、莊青翟、許昌這些重臣站在前列。其餘大臣站在他們身後,濟濟一堂,卻沒有往日那般的肅穆氣氛。

    大臣們臉上帶著喜色,不論文臣還是武將,總是笑呵呵的,胸膛挺起,頭顱昂著。

    這都是長城大捷鬧的。漢朝在匈奴面前,數十載抬不起頭,一提到匈奴二字,群臣總不免氣矮三分。像如今這般,昂頭挺胸,笑臉相向,還是頭一遭。

    勝利的滋味不品不知道,一品忘不了!

    竟是如此的讓人難以忘卻!

    雖然長城大捷過了一段時間了,群臣仍是沉浸在喜悅當中。

    就是莊青翟,他對周陽很是忌恨,也是高昂著頭顱,挺起了胸脯,喜悅的滋味如此悠長,耐人品啊!

    莊青翟是萬分慶幸,他沒有莽撞,沒有跟許昌一道去彈劾周陽,算是明智之舉。許昌撞到南牆上了,在朝中威望大降,他就失去了一個對手,這相位離自己更近一步了。他是喜上加喜,一張嘴裂成了荷花。

    唯一不爽的就是許昌了,長城大捷讓他威信掃地不說,去了一趟邊關,丟盡了臉面。當著那麼多將士的臉面磕頭認錯,這是人生的恥辱啊,跳進黃河也是洗不清了。

    一想起這事,他就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鑽了進去,可是,置身在群臣皆笑的朝堂之上,他只有把不爽暫抑,陪起笑臉。他笑得非常親切,好像他彈劾周陽、在邊關丟人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似的。

    「皇上駕到,列位臣工早朝!」

    春陀尖細的聲音響起。

    景帝身著皇袍,頭戴通天冠,大袖飄飄而來。腳步輕盈如風,瞧景帝走路那架勢,那不是在走,是在飄,好像風一般輕快,就飄到了御座前。

    景帝站定,面朝群臣,一雙虎目在群臣身上掃過。

    「參見皇上!」群臣見禮。

    「平身!」景帝右手一揮,袍袖生風,呼呼作響,極有威勢。

    「謝皇上!」群臣謝過恩,站了起來。

    「都坐下吧!」景帝站著,並沒有坐。他不坐,群臣也不敢坐。他開了金口,就是恩旨,群臣謝過,坐了下來。

    群臣跪坐在矮几上,打量著景帝,只見景帝與以往大不相同,渾身透著一股輕鬆勁頭,長城大捷的喜悅仍在。

    「朕看,你們人人帶著笑臉,一張嘴樂呵呵的,跟那盛開的百花差不多。」景帝調侃起來了,話裡透著輕鬆。

    「呵呵!」群臣一陣轟笑。

    「這都是周陽鬧的吧?」景帝盯著群臣,笑道:「打了勝仗與打了敗仗,就是不一樣。以往,一聽到匈奴犯邊,擄掠屠戮,你們一個個的,臉就白了,張口閉口,說什麼匈奴來去如風,今日在東,明日在西。」

    文臣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而武將們卻是高昂著頭顱。

    「你們中還有人說,與匈奴作戰,就是與影子作戰,即使大漢壯如牛,能打得著影子嗎?」景帝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在許昌身上一掃而過:「今日,你們還有誰這麼認為的?說呀!」

    文臣們的目光匯聚在許昌身上,而武將們卻是笑道:「匈奴不是影子嘛!」

    幸災樂禍之意非常濃烈了,許昌恨不得出現一條地縫,立時鑽了進去。以前,聽別人引用自己這話來論戰,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是,如今聽來,卻是讓人刺耳,讓人羞愧,讓人無地自容……

    景帝略一停頓,接著道:「你們樂也樂了,歡喜也歡喜了。你們也該做點事了。你們所知道的勝利,不過是奏章上的,不過是鴻翎急報上的,與實戰相差太遠。今日,我們君臣不說他事,專言此戰之悲壯。竇嬰!」

    「臣在!」竇嬰應道。

    「你把你在邊關看到的,聽到的,都說給他們知道。」景帝大手一揮,坐了下來。

    「諾!」竇嬰應一聲,輕咳一聲,略一整理思路,開始講說在邊關的所見所聞。

    他才思敏捷,口齒便給,一一道來,動聽之極,讓人如處戰場,彷彿參與當日之戰似的。

    景帝已經聽過一次了,再次聽到,依然動容,情緒隨著竇嬰的講解而變化,或喜或悲,變化不定。

    群臣的反應就各不相同了,武將聽得熱血如沸,緊緊的握著拳頭,眼裡含著淚花,胸膛急劇起伏,恨不得立時殺上戰場。

    而文臣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有人搖頭歎息,有人不住喃喃低語,有人擺出一副慘不忍睹之樣,有人以手捂面……表情之豐富,堪稱表情大匯聚了。

    竇嬰見到的當日情景浮現在眼前,越說越激動,等到說完,已是淚流滿面,泣下沾襟。

    他說完,宣室殿裡沉默了,沒有人說話。

    「許昌,竇嬰所言是否屬實?」久久之後,還是景帝率先打破沉默。

    許昌心頭一跳,景帝如此問,那是要拿他出醜,忙道:「稟皇上,魏其侯所言屬實,大戰之後,邊關慘象,讓人不忍卒睹。」

    不是不忍卒睹,是他膽兒小,嚇得躲到一旁,不敢象竇嬰那般四下裡察看。可是,他好意思說出來嗎?

    「你們或搖首歎息,或喃喃低語,或掩面而泣,或憤憤然,朕就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景帝的目光落在一眾文臣身上:「你們一定是在想,打仗這麼慘,殺這麼多人,真是殘暴不仁,朕有沒有說錯?」

    漢朝破擊匈奴,是天經地義的一場戰爭。可是,在當時,就有不少讀書人搖唇鼓舌,說那是殘暴不仁,對匈奴應當施以王道教化。漢武帝曾把一個頑固的讀書人派去守邊,要他去教化匈奴。這個讀書人信心滿滿,滿以為可以大施王道教化,結果卻是沒多久就給匈奴砍了腦袋,成為千古笑柄。

    朝中大臣就有不少人如此想,一聞是言,驚疑不定,不知景帝如此說話有何用意。

    「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當匈奴砍百姓人頭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殘暴不仁呢?」景帝的聲調有些高,眉梢兒一揚:「誰要是還以為這是殘暴不仁,那好啊,匈奴還多的是,還龜縮在漠北呢。朕就派他去大施王道教化,教化匈奴。你們誰願去?」

    王道教化不過是好聽的屁話,對匈奴,刀劍才是最管用的,文臣哪裡敢應承,個個乖覺的閉嘴,低眉順眼。

    以往,一聽提起匈奴,這些文臣就說匈奴如何如何了得,不可戰勝,像今天這鴉雀無聲,還是第一遭,景帝打壓了他們的氣焰,大是欣慰:「朕意已決,要大肆封賞有功將士。傳旨給周陽,要他兩月後,率領有功將士返回長安受封!」

    虎目中精光閃爍,臉上泛著特有的光輝:「傳旨給各郡國:各郡太守、各封國的劉姓王爺、徹侯、關內侯,務必在兩月之內趕到長安,參與大漢盛事!」

    長城大捷,漢朝從未有過之事,景帝自然是要大操大辦了,把各地太守、王爺、侯召到長安,這是很大的手筆了。

    也只有這樣,才對得起漢朝創建以來最大的勝仗!

    當然,漢朝幅員遼闊,各地郡守、王爺、侯趕到長安需要些時間,花費兩個月時間籌備,那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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