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七十五章 漢奸!漢奸! 文 / 殷揚
第七十五章漢奸!漢奸!
拜日昇,是匈奴故老相傳的習俗,在匈奴心目中的地位極為重要。正在拜日昇的緊要關頭,漢軍突然殺到,這不是要人命嗎?
這就像基督信徒的祈告給打斷一般,讓人氣憤,匈奴心中那不爽、鬱悶勁頭,不言而喻。
不爽又能如何?還不是只有眼睜睜的看著漢軍衝殺過來。
「漢軍威武!」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戰號響起,這次不是從東方傳來,而是從雲中城傳來。
右谷蠡王扭頭一瞧,只見一個多月沒有打開過的雲中城門緩緩開啟,他瞧在眼裡,彷彿是開啟了魔鬼之門。
城門一開,漢軍象潮水一般湧了出來,好像洩閘的洪水,不可阻擋,這不是魔鬼這門,能是什麼?
城裡的漢軍是步兵,他們一出城,就排著整齊的戰鬥隊形,踩著整齊的步伐,朝匈奴營地開來,每一步下去,就像巨錘狠狠撞擊著地面,大地狠狠的顫抖一下。
東有漢朝援軍,雲中城裡的守軍再殺出來,這意味著什麼?
以右谷蠡王的才智,他不會想不到,這是漢軍對他動手的最好體現,漢軍的胃口不小,要把他一口吃掉。
右谷蠡王久歷戰場,精通兵道,一轉念頭就明白了周陽的用意。如今,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有拚死抵抗,擊退漢軍。
至於撤走,他根本就不敢想。一是匈奴人固有的傲氣,儘管匈奴已經數度敗於周陽之手,但整體實力,漢軍還不如匈奴,他怎能不戰而逃呢?
要是他不戰而退,軍臣單于會饒過他嗎?左賢王上次不戰而逃,不是給砍了一條膀子?他可不想步左賢王的後塵。
至於能不能打贏,他還是有信心的。雖然事起突然,漢軍突然殺到,他是倉促應戰,他仍是認為以匈奴勇士的勇猛,一定能擊退漢軍。
「大匈奴的勇士們:騎上你的駿馬,射出你的箭矢,揮著你的彎刀,把漢人殺光!」右谷蠡王用力的一揮右手,大吼一聲。
「殺光漢人!」
匈奴齊聲吶喊,再也顧不得拜日昇,爬起身來,就去牽馬、穿戴盔甲,佩帶弓箭、彎刀。
在匈奴歷史上,拜日昇不知道傳承了多少年,像今日這般,拜到一半就去廝殺的事情,不是沒有的話,也是極為稀少,至少在漢匈數十年的戰爭中沒有出現,匈奴又開了一個先例。
早上起來,大多數匈奴還沒有整理完成,連裘衣皮帽都沒有穿戴整齊,這一忙起來,那還得了。只見偌大一個營地,到處都是亂奔亂躥的匈奴,人人高喊著「殺光漢人」,卻是你擠我推的,忙著回自己的帳幕,找尋弓箭、彎刀,亂哄哄的,和菜市場沒什麼區別。
以他們如此混亂的表現,能否達到他們「殺光漢人」的目的呢?
匈奴的陣勢還沒有結成,周陽率領下的一萬騎兵已經衝到匈奴營地前了。匈奴的寨柵做得極為粗糙,又沒有壕溝掩護,哪裡能阻擋周陽的騎兵。
一萬騎兵排著整齊的隊形,手裡端著長矛或戟,好像一萬條毒蛇似的,對著寨柵就衝了過去了。
戰馬的高速衝鋒下,長矛的衝擊力驚人,只聽「砰」的一聲響,寨柵好像紙片似的給撕碎,轟然倒下。
「漢軍威武!」
騎兵絲毫不停,吼著戰號,衝進了匈奴營地,手中的長矛或戟,對著匈奴狠捅狠刺。
迎面一隊匈奴,有上千人,正在列陣,他們的陣勢還沒有列成,卻見一隊漢軍手端長矛,對著他們衝來。
此時此刻,匈奴的陣勢未成,本來就有些混亂,哪裡能抵擋,只有眼睜睜的看著長矛好像毒蛇的蛇信一般刺入自己的身體,卻是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噗噗!」
沉悶的入肉聲,伴隨著匈奴的慘叫,還有匈奴墜馬的摔砸聲,匯成了一首特別的戰歌。
上千匈奴足有多半做了矛下亡魂,活著的匈奴驚訝得臉色都變白了,這種打法,他們還沒有遇到過。雖然聽說上次在草原交兵,漢軍騎兵就用過這種要命的打法,可那是聽說,與自己親眼見到,對心靈的震憾是不可同日而語。
一道道明亮的劍光閃現,一把把明晃晃的漢劍對著匈奴就砍了下去,等到漢劍停下來時,上千匈奴,沒有一個能喘氣的。
建章軍拔出長矛,端在手裡,又開始了下一個衝鋒。
銳利的矛尖沾滿鮮血,殷紅如血,乍一看之下,跟魔鬼紅色的舌頭一般無二。矛尖上滴落的血珠,彷彿魔鬼腥臭的口水,駭人之極!
右谷蠡王看在眼裡,驚在心頭,漢軍這種打法,遠非匈奴所能抵擋。一寸長,一寸強,匈奴根本夠不著漢軍,漢軍的矛或戟就把匈奴捅翻在地上了,打混了陣勢。
果如他所料,只見漢朝騎兵端著矛或戟,對著一個個將成未成的匈奴陣勢猛衝。匈奴的陣勢在漢軍騎兵的衝擊下,七零八落,匈奴死傷慘重,地上的屍體疊了一層又一層,層層相因。受傷的慘叫,死了的抽搐,讓人心驚膽跳。
放眼一望,匈奴營地中,到處都是在列陣的匈奴,要是他們的陣勢一成,會給漢軍帶來不少麻煩,雖然並不一定能扭轉戰局。
周陽哪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指揮騎兵專門衝擊這些將成未成的陣勢。
不得不說,周陽很有頭腦,騎兵端著長兵器,衝擊匈奴的陣勢,實在是再妙不過了。匈奴根本就沒法抵擋,在漢軍騎兵的衝擊下,一觸即潰。
不是他們不想抵擋,而是沒有那實力。漢軍騎兵以整打混,佔盡了優勢。再者,長矛或戟衝陣有著特殊的妙用,匈奴哪裡是對手,他們的陣勢一衝就垮。
漢軍配合得非常好,周陽負責衝陣,程不識的步兵騎著戰馬衝進營地,跳下戰馬,略一整陣勢,揮著漢劍砍殺起來。
論砍殺,匈奴不見得比漢軍差。匈奴揮著彎刀,與漢軍近身肉搏,拚死抵抗。雖然攻城一個多月不順利,使得匈奴的銳氣耗盡,匈奴的刀法還是那麼犀利,變化多端。
可惜的是,漢軍是從東方衝來的,背對太陽,匈奴是面對太陽。初升的朝陽,光芒萬丈,很是晃眼睛,匈奴的眼晴哪裡睜得開?時不時就要瞇上一下。
往往是一瞇之下,再也沒有睜開,就給漢軍殺死了。
利用朝陽刺激匈奴的眼睛,把漢軍的威力最大化,這正是周陽的計劃所在。是以,昨天晚上,周陽要漢軍趕到匈奴營地正東方的鳳兒坡歇息。
匈奴拜日昇,必然是面對太陽,朝著東方。漢軍從東方衝來,不正是佔盡了便宜麼?
程不識率先明白過來,公孫賀和秦無悔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一想明此節,他們是興奮不已,早上的陽光可比夕陽光輝更耀眼,匈奴能不倒血霉麼?
緊接著,馮敬率領的雲中守軍又殺到。這一來,漢軍的聲威大振,砍殺起來更加有力,出手更加凶狠,匈奴更加招架不住。
右谷蠡王多次想重整陣勢,不惜派親兵砍殺亂蹦亂躥的匈奴,都沒有成功。原因在於,周陽根本就不給他機會,哪裡匈奴多,哪裡有匈奴在重整陣勢,在周陽指揮下的騎兵就會殺到哪裡。
列不成陣勢,就是一邊倒的屠殺了。
地上的屍體、殘肢斷臂、破碎的內臟、噴濺的鮮血……越來越多,空氣中的血腥氣越來越濃烈。
竭盡所能,也不能重整陣勢,大勢已去,右谷蠡王只得帶著殘部逃走了。
不等周陽的將令,公孫賀率領一隊騎兵就追上了去。
此時此刻,周陽終於可以欣賞到一幕奇景,到處都是逃命的匈奴,騎馬的、徒步的、斷了胳膊的、傷了腿的、爬的……各種各樣戰場逃命手段都使出來了。
匈奴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東逃西躥,完全沒有了屠殺漢朝百姓時的凶焰。
反觀漢軍,卻是振奮異常,精神抖擻,揮著漢劍,高吼著戰號,好像鹹饞貓見到鹹魚似的撲了上去。
緊接著就是慘叫、噴濺的鮮血……
匈奴一向以草原上的狼自詡,鄙夷漢人為羊,而此時此刻,正好顛倒過來,漢軍才是狼,匈奴是待宰的羔羊!
戰號沖天,慘叫聲此起彼伏,屠殺在進行……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時,太陽已經掛在天空正中了,已是餉午時分了。
駐馬戰場,周陽四下裡一掃,入眼的是屍體、殘肢斷臂、破碎的內臟、飛濺的鮮血,還有來不及浸入土裡的一泓泓血湖,在日光下,發著妖艷的光芒。
「大帥!」
程不識興奮的聲音遠遠傳來,周陽扭頭一瞧,只見程不識的大拇指都豎到天上去了:「大帥,你真是高明!太高明了!我程不識打了一輩子的仗,就沒見過這麼高明的主意!」
程不識一身的鮮血,好像在血水裡洗過澡似的,血水順著臉頰滴落。乍一看之下,程不識殷紅一片,活脫一個鮮活的血人。
不僅人變成了血人,就是胯下戰馬,也是變成了血馬。
周陽一瞧自己,跟程不識差不多,這一戰,痛快!
「那還用你說麼?」馮敬喜悅不禁的聲音傳來:「大帥選在匈奴拜日昇的時候發起進攻,高明之著呀!」
「我說的不是那個。」程不識一揮右手,一串血珠出現在空中,彷彿紅寶石般美麗:「我說的是大帥利用太陽刺激得匈奴睜不開眼睛。匈奴有一句話說得好:雷電不可能劈中同一棵樹兩次!大帥昨兒晚上,今天早上,一夕一晨,同一計謀用了兩次,你說高是不高?」
馮敬沒有參與昨晚的定襄大戰,聽得不明所以,程不識大著聲音解釋一通,馮敬聽後,大拇指豎到天上去了。
利用陽光刺激敵人的眼睛,在戰史上並非沒有過,而是很少,的確是高明之著。更別說,周陽還是在一夕一晨之間,使用了兩次,稱得上是空前絕後之舉了。
「有那便利,就得用用。」周陽只是笑笑:「馮大人,你派人打掃戰場。沒死的匈奴,再給一刀,不留活口!凡是能喘氣的都不留!」
「大帥,這是為何?」馮敬不解了:「這些俘虜可以獻給皇上。」
「要獻俘虜,等我們打敗單于本部,再去抓。現在,我們沒有那麼多兵力來看管他們,全部殺了!」周陽一臉的冷漠。
軍臣單于有兵力優勢,而且差距還不小。要打敗單于本部會很難,每一個漢軍都要派上用場。抓住俘虜,就要派軍隊看守,對兵力差距過大的周陽來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馮敬明白過來,點頭道:「大帥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們略事歇息,吃點東西,馬上出發。」周陽手中漢劍一揮,刺中一塊肉乾,送到嘴邊啃了起來。
馮敬忙遞給周陽煨好的馬奶子,周陽接過,大口吃肉,大口喝馬奶子。
漢軍吃飽喝足後,略事歇息,在周陽的率領下,又踏上新的征程。
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除單于本部兵馬以外的所有匈奴全部打敗,最好是予以重創。
這些匈奴損失越重,在對付單于本部兵馬時,對漢軍越是有利。
周陽的計劃不錯。可是,戰場上瞬間萬變,並不是事事如人意,總有那麼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突發事件。眼下就有件,打亂了周陽的計劃。
雁門,單于王帳。
軍臣單于手握黃金權杖,怒目瞪視一眾大臣,又要發火了。
一眾大臣個個低眉順目,大氣也不敢出。戰事不順,軍臣單于的火氣越來越大,以前請他們前來,是烤好羊肉,煨好馬奶子,請他們飲宴。而如今,要他們來做「出氣筒」,每次前來,都要給軍臣單于臭罵一頓。
「你們是豬,是蠢豬!打了這麼久,連一個攻破雁門的辦法都想不到!」軍臣單于手中的黃金權杖指點著大臣,怒吼聲響起。
和往昔的痛罵聲一般無二,聲音高亢刺耳,含有無限的憤怒。
匈奴要是能有攻城的妙法,那就不是匈奴了,一眾大臣只有低垂著頭顱的份,不敢說話。
罵了一陣,軍臣單于的怒氣稍息,坐在寶座上,左手撫著寶座上的金鷹,掃視一眼群臣,目光最後落在中行說身上。
中行說自從給周陽的書信一嚇之後,這心口疼時不時就會犯,此時正捂著胸口,強忍著疼痛。
「中行說,你有什麼辦法?」軍臣單于只得向中行說求計了。
「大單于,奴才沒有妙法!」中行說臉色有些蒼白,聲音略帶顫抖。
「沒用的奴才!」軍臣單于大失所望。
「漢狗!」
「沒用的漢狗!」
一眾大臣趁機把對漢人的不滿,發洩在中行說身上。
罵了一陣,一眾大臣,再也沒有了言辭。
軍臣單于坐在寶座上,陷入了沉思,苦思破城之法。破城之法,他是思索過無數回,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匈奴之所以拿漢朝的堅城沒有辦法,就是因為沒有攻城器械,之所以沒有攻城器械,就是因為沒有工匠,不會造。
要說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不是沒有,只需造攻城器械就行了。問題是,要是匈奴能造攻城器械,還能是匈奴?
一時間,王帳中,上自軍臣單于,下至群臣,個個愁眉不展。
自從冒頓統一匈奴後,數十年來,匈奴縱橫無敵,敗東胡、走月氏、破漢軍,什麼時間如此愁苦過?
這事要是冒頓九泉之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會不會罵軍臣單于無能,丟大匈奴勇士的臉呢?
「大單于,大單于……」
一個淒厲的聲音遠遠傳來,帶著無盡的惶恐。
「右賢王?」
軍臣單于猛的抬起頭來,只見右賢王一身的血跡,身上帶傷,一頭紮了進來,一見軍臣單于之面,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不等軍臣單于問話,先哭泣起來:「大單于,可惡的漢人!可恨的漢人!可憎的漢人……」
「大匈奴的勇士,有你這麼沒膽的嗎?站起來!說!」軍臣單于雙眉擰在一起,彷彿一把出鞘的利劍,很是駭人。
右賢王只得站起身,軍臣單于喝問道:「你怎麼傷成這樣了?你給程不識打敗了?」
「大單于,我是打了敗仗,可不是程不識打敗我的,是周陽打敗了我!」右賢王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軍臣單于,一臉的驚懼。
如今的軍臣單于正在氣頭上,要是得知敗訊,還不知道如何對付他,正是如此考慮,他才未語先哭,想用眼淚博得軍臣單于的同情心。
「什麼?周陽打敗了你?哈哈!」軍臣單于興奮得從寶座上猛的站了起來,右手中的黃金權仗猛的朝右賢王一指,聲調高得嚇人:「本單于一直在找他,找了他一個月,都沒有找到他。他終於鑽出來了!終於鑽出來了!」
「呃!」右賢王嘴裡傳出一陣磨牙的聲音,萬未想到,打了敗仗他還歡喜。
「本單于軍這就點齊兵馬,把周陽的騎兵給打掉。」軍臣單于眼裡噴著火苗:「然後,本單于就繞過雁門,直奔漢朝腹地。沒有了周陽的騎兵,飛將軍也無能為力。」
「飛將軍?」
一眾大臣不太贊同他的說法。李廣可是當世名將,威震匈奴。
「飛將軍是很厲害,可是比起周陽,他又不算什麼!」軍臣單于的聲音充滿著興奮:「周陽狡猾得跟草原上的狼一樣,沒有了這個狡猾的敵人,本單于又有何懼?」
「大單于。」一個親衛衝進來,稟報道:「剛剛接得敗訊,右谷蠡王在雲中給周陽擊敗,損失慘重。」
「胡說!」軍臣單于根本就不信:「他昨晚上才把右賢王擊敗,怎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打得右谷蠡王損失慘重?大匈奴的勇士,都是泥捏的麼?」
「大單于,這是敗報,你看!」親衛把敗報呈上。
軍臣單于接在手裡,看過之後,雙眼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光芒:「周陽!本單于這就點齊兵馬,來會會你!」
「大單于,不可!」中行說急急忙忙的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