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五十六章 會獵龍城 文 / 殷揚
第五十六章會獵龍城
雁門,周陽的帥府。
周陽身著戎裝,跪坐在矮几上,李廣他們站立兩廂,一臉的不爽,好像有人借了他們谷子,還他們糠似的。
「你們怎麼了?個個耷拉著腦袋。」周陽有些驚奇,打量著他們。
眾人都沒有說話,臉有難色。程不識一碰李廣:「飛將軍。」
「叫我做什麼?」李廣嘀咕起來。
李廣的嘴跟他的箭一樣快,有難說的事,自然是要他來說了,程不識催促一句:「你說呀,快說呀!」
「怎麼叫我說?」李廣嘀嘀咕咕,一臉的難色:「大帥,你交給我們的任務,沒有完成。把所有的武庫清查了,手弩只有三千多把。矛也不多,只有四千來枝,這遠遠不夠給騎兵使用。加上建章軍,我們有差不多一萬騎兵呢,這哪夠呀?」
周陽的打法與以往全然不同,缺少兵器,這在意料之中。要是所有的武器都是現成的,只等著周陽去用,那麼,漢軍早就打得「單于夜遁逃了」。
「就為這事,你們個個張口結舌,要飛將軍來說?」周陽有氣好笑,程不識他們竟然把性情直爽的李廣當槍使了。
「騎兵要是沒有這些武器,威力就差一大截,那多可惜。」李廣惋惜不已。
一句惋惜的話,卻是換來程不識他們的齊聲贊同,一顆腦袋點得比啄米的雞頭還要快。
「這麼辦吧!三千把手弩,肯定不夠用,得從其他地方弄。現在要造也來不及了,步兵手裡不是還有不少手弩嗎?擠出來,給騎兵用。」周陽眉頭擰得很緊,思索著道。
「大帥,這我們想過,可是,這矛怎麼辦?」程不識的眉頭擰得很緊。
矛是一種利器,可是,在這一時期用得很少,到了東漢三國時期才用得多。漢朝造的矛並不多,能有四千來枝矛,很不錯了。
「把矛給建章軍使用,四千枝矛夠他們用了。」周陽撫著額頭,思忖著道:「至於其他的騎兵嘛,把戟給他們,要他們當矛使就是了。」
「啊!把戟當矛用?」周陽的話立即引來一片驚訝聲。
戟和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兵器,戟既可以刺,又可以斫。而矛,主要是刺。把戟當矛用,就是減少了斫這個功用,的確算是創舉,卻是讓人不太好接受的創舉。把大炮當鳥槍使,誰願意接受?
周陽剖析道:「騎兵衝鋒時,只需要刺就行了,斫已用不著了。我們現在的矛太少,戟倒是挺多,只有這樣了。」
戟是當時主要的長兵器,數量非常多,要多少有多少。
這主意雖然降低了戟的威力,卻也不錯,能讓騎兵發揮更大的威力,李廣、程不識他們都是名將,仔細想想,這的確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欣然同意。
於是乎,一支與周陽想像中有很大差別的騎兵就誕生了,他們多了兩種武器,一是手弩,二是長兵器,使得騎兵的威力大增。
可是,這長兵器有點不倫不類,讓人……
番禺,南越王都城。
「得得!」
一隊健騎,身材高大,戰馬神駿,疾馳而來。
為首一人,一臉的冰冷,好像那不是人臉,是冰塊似的。不是別人,正是陳尚。
「站住,什麼人?」
守城的南越兵士喝道。
「閃開!我是漢使,要見南越王!」
陳尚冷得像冰塊的聲音響起,微蘊怒氣。
「漢使?」城上兵士大是驚訝,仔細一瞧,紅色的漢軍軍服,不是漢軍還能是誰?大聲吆喝起來:「閃開!閃開!讓漢使進城!」
南越當時雖然擁地自大,名義上仍是奉漢朝節制,漢使的到來,那可是大事,南越兵士哪敢怠慢,吆喝不斷,忙著清道。
番禺城小人少,街上的行人不多,即使不清道也不會阻礙陳尚他們奔馳。可是,這種拍馬屁的良機不能錯過了。
正奔行間,前面轉出一隊南越兵士,攔在路上,為首的兵士一拉馬頭,前來見禮:「呂丞相有請漢使過府敘話。」
陳尚的聲音永遠那般冰冷:「呂丞相是哪位?我只知有南越王,不知什麼呂丞相。」
「你?你敢輕視丞相?」這人可是呂嘉的心腹,呂嘉給輕視了,哪裡忍得了,手一揮,喝道:「來啊,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給我拿下了!」
南越兵士呼啦一聲,圍上來,把陳尚一眾人圍在中間。
陳尚這隊人都是細柳營出身,是周亞夫訓練的精銳,早就在屍山血海裡歷練得心如鐵石,哪會把他這點陣仗放在眼裡:「哼!你敢對漢使無禮?該殺!」
這人根本就不信,嘴角一扯,可是,只見劍光一閃,他的一顆頭顱就飛了起來,只覺眼前的人突然變矮了。
「砰!」
人頭重重砸在地上,這人不住轉眼珠,嘴巴不住張闔,他到此時都沒有弄明白,為何陳尚要對他突下殺手。
陳尚手中還在滴血的漢劍指著一眾兵士:「你們,還有誰敢攔路?」
陳尚跟隨周亞夫征戰,殺人如麻,身上的氣勢放出來,宛如一頭凶獸,南越兵嚇唬老百姓還可以,面對陳尚就是嬰兒與壯漢的差別,嚇得不住後退。
「大膽!」
隨著一聲斷喝,呂嘉出現,手一揮:「給我拿下!」
「你是何人?」陳尚毫無畏懼之色。
「在下便是南越丞相呂嘉。」呂嘉得意的一挺胸膛,趾高氣揚:「你冒犯我,該當何罪?」
陳尚冷著一張臉,盯著呂嘉:「很好,你既然來了,省得我跑一趟。這是條侯給你的請柬,請呂丞相賞光,前去飲茶。」
從懷裡掏出一束絹帛,扔給呂嘉。
呂嘉接過一瞧,不由得臉上變色,適才的得意之情剎那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卻是一臉的笑容,親切得像見到老祖宗似的:「請問漢使,條侯在何處?」
「在長沙,恭候丞相大駕!」陳尚的聲音沒有一點感情色彩。
「在長沙?」呂嘉倒抽一口涼氣。
在當時,長沙是漢朝的南方重鎮,漢朝在這裡駐有重兵,積囤軍械、糧草,一旦南越有事,漢軍就能快速到達嶺南。
周亞夫一代名將,他到了長沙,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漢朝的大兵壓境了。人的名,樹的影,他對周亞夫是萬分忌憚,周亞夫請他去長沙飲茶,他有那個膽子麼?
不用想也知道,周亞夫擺茶請客,是茶無好茶,有去無回,他敢去嗎?
突然之間,呂嘉臉上痛楚四起,不住抽冷子,手腳僵硬,結結巴巴的道:「有請漢使回復條侯,呂嘉不甚感激,可是,舊疾發作,恐不能一睹條侯尊面,還請條侯見諒。」
「那可真不巧!」陳尚冷冷的回一句,一拍馬背直奔王宮。
直到陳尚他們不見了蹤影,呂嘉的「病」又好了,不打擺子了,手腳也靈活了,恨恨的道:「周亞夫,你怎麼到了長沙?這不是壞我大計麼?」
南越王宮中,一張軟榻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半躺半靠在軟榻上。
此人鬚髮雖白,卻是紅光滿面,精神還不錯,眼睛明亮,乍一看上去,哪裡像是近百的人物。
他,就是南越王趙佗!
趙佗是一個傳奇人物,真正意義上的傳奇人物!此時的他,已經九十多歲了,馬上就要過活過一百歲了。
趙佗是秦朝大將,他十九歲時,就得秦始皇賞識,做了秦始皇的近身侍衛,跟隨秦始皇南征北戰,掃滅六國,一統華夏。
秦國統一六國,他立下了汗馬功勞。
六國被滅後,秦始皇決定對嶺南用兵,把嶺南收歸版圖。秦軍休整兩年後,五十萬大軍翻越五嶺,大舉南下。當時的趙佗剛剛三十出頭,就給拜為副將。
秦軍開始的攻勢兇猛,打得非常順利。可是,由於道路交通不便,後勤補給不上,士氣低落,戰爭處於膠著。當地的土著趁機反撲,秦軍統帥屠睢在一次土著的夜襲中身亡。
為了解決補給,秦始皇焦慮異常,兩次駕臨長沙。當時的補給主要是從五嶺運來,路途遙遠,山道崎嶇,非常困難。
精通水務的史祿給秦始皇獻策,可以把湘水和漓江連接起來。湘水地勢高,漓江地勢低,落差有好幾百米。為了解決這一難題,史祿設計了著名的「靈渠」,河道在山上盤繞,解決了落差問題。
靈渠一修成,糧草問題就解決了,秦軍士氣大振,戰力空前,只用了半年時間就平定了嶺南,就是現在的福建、廣東、廣西、海南島、越南北部,東西橫貫萬里的廣大領土併入了版圖。
秦始皇派在這裡的第一任鎮守官員並不是趙佗,而是任囂。任囂病死前,把重任交給了趙佗,到如今,已經六十年過去了。
「胡兒,把始皇的旨意拿來!」
趙佗開口說話,聲如洪鐘。
他嘴裡的胡兒,不是他的兒子,是他的孫子,趙胡,又叫趙昧。趙佗的命實在是太長了,太能活了,他的兒子們活不過他,先後死了,他還活著。
趙胡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頦下一部鬍鬚,黑黑密密的,有些不解的問:「大父,你怎麼又要看始皇旨意?這些天,你老是看。」
「大父聽說漢朝出了一個叫周陽的年青人,他率領漢軍打敗了匈奴。」趙佗的聲音不僅響亮,還很有豪情:「打敗匈奴,漢朝數十年沒有做到,一個年青人做到了,是個人物。這讓大父想到了從前,想到了始皇,若始皇在,匈奴安敢橫行?」
趙胡有些好笑:「大父,你操這些心做什麼?他們要打便打,我們坐擁嶺南,關我們甚事?打得越久,於我們越有利!」
「閉嘴!」趙佗眼睛一翻,老眼中精光四射,瞪著趙胡,喝斥起來:「你這是忘祖!大父是來自真定,大父最大的心願便是死後能安葬在真定祖墳邊上。」
趙胡不敢再說,只得去拿秦始皇遺詔。
趙佗歎口氣:「不知老屋前的那棵槐樹可還在?」
正感歎間,趙胡捧著一個描金匣子,不大,卻很是精美,放到短案上,打了開來,取出一支非常精美的銅管,再從銅管裡抽出一束絹帛,展開,遞在趙佗手裡。
趙佗雙手微微發顫,接過絹帛,眼睛睜得老大,好像牛眼睛似的,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塊發黃的絹帛,他不知道看過多少遍,可是每次看著秦始皇的手跡,他都有不同的心境。
「就是這道旨意,阻止大父當年殺回中原!」趙佗的聲音很高,眼睛特別明亮:「始皇逝後,山東大亂,項籍、劉季之輩橫行,大父當時就要率領五十萬大軍殺回中原,可是,有始皇的旨意在,大父不能這麼做。若是沒有始皇這道旨意,大父一定能砍下項籍、劉季的頭顱。」
略微一停頓:「大父手裡是五十萬大軍呀!跟隨始皇掃滅六國的精銳呀!要是我們回到了中原戰場,項籍雖勇,豈是我們的對手?他那八千子弟兵,不過是烏合之眾,也配叫軍隊?」
項羽麾下八千子弟兵雖是號稱精銳,可是,和嶺南的五十萬秦軍比起來,不是一個級別。無論訓練,還是裝備,以及指揮的順暢,號令的嚴明,都遠遠不如。
要是這五十萬秦軍回到中原戰場,項羽、劉邦轉眼即滅。
「大父,這事你說過好多回了,還說。」趙胡有些不耐煩了。
「大父跟隨始皇南征北戰,東擋西殺,受過傷,流過血,無怨無悔。可是,大父只有一件憾事,那就是在大秦危亡之際,沒有出力,沒有率領五十萬精銳殺回中原去!大秦,是始皇的大秦!是我們用鮮血打出來的大秦!」趙佗很是動情,激動得老眼裡湧出了淚水。
把手裡的絹帛晃晃,聲調突轉高亢:「就是始皇這道聖旨,讓大父有了憾事!始皇呀始皇,你深謀遠慮,為華夏殫精竭慮,可那些讀書人罵你為暴君,蒼天何其不公?」
趙胡有些不屑:「大父,始皇早死了,你還老念叨著做甚呢。」
「你見過始皇嗎?你聽過始皇說話了?你知道始皇的風采嗎?」趙佗一連串的反問,激動難已:「你要是見過始皇,始皇要你去死,你就會毫不猶豫的去死!大父自打第一次見到始皇,就知道始皇是開天闢地以來,最了得的聖君了!」
秦始皇有著偉大的人格魅力,對他身邊的人影響非常大,趙佗這個近身侍衛數十年後,仍是念念不忘。
「稟大王,漢使求見。」近侍前來稟報。
「漢使?可是袁盎?」趙佗眉頭一皺。
「稟大王,不是。是一個叫陳尚的人,是奉了條侯的將令前來。」近侍再次稟報。
「條侯是個人物,他手下必是英雄,有請!」趙佗的話熱情了許多。
近侍應一聲,出去帶陳尚前來。陳尚臉上的冰冷不見了,帶著和煦的笑容,見到趙佗象見到親人似的,跪下行大禮:「陳尚奉條侯之命,拜見大王!」
「陳尚?你是條侯跟前的紅人,聽說你為人冰冷,為何如此見我?」趙佗微覺奇怪。
這人不愧傳奇人物,人老心不老,於陳尚的來歷知道很清楚。
「大王是前朝大將,隨始皇征戰天下,英名遠播,陳尚不敢不敬!」陳尚很恭敬的回答。
趙佗一生富有傳奇色彩,隨始皇征戰天下,平定嶺南,立下大功,要是沒有他,如今的廣東之地不會如此發達。
「哈哈!」
趙佗暢快不已:「這麼多年來,我是第一次聽人說我英名遠播,就是那個袁盎只會吹捧,也沒有你說得這麼真誠。好!條侯若有什麼話,我們照辦便是!」
「謝大王!」
陳尚依然是那麼恭敬。
與陳尚順利出使相反,柳鐵的閩越之行極為不順。那是因為,閩越王騶郢一聽說周亞夫要請他去飲茶,馬上稱病,不敢去了。
單于庭,軍臣單于的王帳中。
軍臣單于一如既往的與大臣飲宴。匈奴沒什麼國事,政務極少,見了面,三言兩語就說明了,時間多的是,要不飲宴,這時間還真沒法打發。
「天氣已經涼了,本單于的五十萬大軍已經調集,準備殺向漢朝,打進長安!」軍臣單于舉著手中的金碗,得意洋洋的宣佈,彷彿已經忘了雁門大敗似的。
「打進長安!」
「打進長安!」
一眾大臣齊聲歡呼,聲遏浮雲。
「左大都尉率軍猛進,已經打到漢境了,我們祭天之後,就可以進軍了!」軍臣單于把手中金刀狠狠插進羊腿裡,惡狠狠的道:「打漢人,就要象剁這羊腿,一定不能留情!」
「烏特拉!」
「烏特拉!」
就在群臣的歡呼聲中,一個侍衛快步進來,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過頭:「稟單于,這是漢人將軍周陽寫給大單于的信。」
「什麼?周陽給本單于寫信?」
軍臣單于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奇得差點把眼珠子砸在地上。
「稟單于,周陽寫好此信,派人圍了一個營地,要牧民送來的。」侍衛再次大聲回報。
「大單于,一定是周陽害怕了,寫的求饒信。」
「漢人嘛,一向膽小,冒頓單于寫信要與呂太后睡覺,她也答應了。要不是路程太遠,現在的漢朝皇帝就是冒頓的子孫!」
在群臣的叫嚷聲中,侍衛再次稟報:「與此信送來的還有左大都尉的頭顱。」
「什麼?左大都尉的頭尉?」
軍臣單于還沒有說話,一眾大臣就叫嚷開了。
這可是重磅炸彈!要他們相信左大都尉給漢軍殺了,不是困難,是比登天還要難!
「左大都尉是大匈奴的第一勇將,誰殺得了他?」
「只有他殺漢人的份,漢人殺不了他!」
就在他們不屑的譏嘲之時,只見軍臣單于抓過裘衣,一瞧之下,大叫一聲:「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一口鮮血噴得老遠,仰面便倒,人事不知。
即使暈在地上,軍臣單于仍是在不斷吐血,比起在安陶給氣得吐血嚴重了十倍都不止。
裘衣掉在地上,大臣們能識得一些漢字,只見上面用鮮血寫著「周陽奉旨統兵,麾下戰將千員,射鵰者十萬,雄兵百萬,欲與單于會獵龍城!!!爾可敢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