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二章 一山二虎 文 / 殷揚
第十二章一山二虎()
未央宮,養心殿。
穆穆威嚴的景帝端坐在御座上,凝視著跪在地上的郅都,輕啟金口:「郅都,案子可審結了?」
「回皇上,周陽人命一案已經審結。」
景帝劍眉一挑,上位者的威勢立現:「周陽可曾毆人致死?你是怎麼判的?依大漢律法,此等人命案當棄市。」
要不是郅都多少猜到景帝的心思,真會怪他魯莽,妄下結論:「回皇上,周陽並未毆人致死,周陽無罪。」
「什麼?周陽無罪?」景帝右手在御案上重重一叩,兩道劍眉一擰,彷彿兩把出鞘的利劍:「郅都,你不懼權貴,朕才把你從齊國召來,你是不是懼怕周亞夫的權勢,徇情枉法?」
郅都以額觸地:「回皇上,臣所言句句屬實,並無半句虛言!周陽踹過韓當丑一腳,韓當丑那是裝死。韓當丑之死,乃是情殺,是他的妻子嬌娣兒和內侄喬岸偉所做的卑污之事。」
「情殺?」景帝大是意外。
「嗯!就連周亞夫都認為是周陽毆人致死,你卻能還周陽清白,郅都,你不錯!」景帝略一沉吟之後,誇讚起來。
郅都可不領受景帝的誇讚:「皇上褒獎,臣誠惶誠恐,實是受之有愧。這案不是臣破的,是周陽自己破的。」
「你說什麼?周陽自己破的?」這事太離奇了,景帝明亮的雙目好似九天之上的烈日。
「回皇上,的確是周陽自己破的,臣不敢掠他人之美。」郅都如實回答,緊接著把公堂之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郅都說完,景帝久久沒說話,撫著額頭沉思起來,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不過,郅都隱約能猜到,周陽無罪應該打亂了景帝的計劃,他這是在重新思慮對策。
「哦!」景帝抬起頭來:「郅都,主使之人是誰?敢不把周亞夫放在眼裡的人……」
「這是主使之人的供詞,請皇上御覽。」郅都呈上竹簡。
景帝接過,展開一瞧,失聲叫道:「梁王!是梁王!老三,朕的弟弟!郅都,你好大的膽子,敢污蔑梁王!」
郅都不慌不忙:「皇上,此事千真萬確。那人是秉承梁王的旨意,到長安找尋丞相的錯失。適逢周陽一事,才給他上下其手。此人關在京兆府,若皇上存疑,可以親自勘問。「
「罷了!朕信你說的是真的!你下去吧!」景帝揮揮手。
郅都並沒有起身,而是問道:「皇上,周陽怎麼辦?」
「郅都,你真相信周陽的話,他能溝通陰陽?」景帝的眉頭深鎖。
「回皇上,臣不信!」郅都搖搖頭,彷彿想把周陽表演鬼神一事的印象甩出去:「他這是借鬼神之事行訛詐之實!」
「算他有點鬼點子!」景帝嘴角一裂,竟然笑了:「好了,你下去吧。」
「諾!」郅都行禮告退。
望著郅都的背影,景帝的眉頭又擰在一起,手指節輕輕叩擊著御案:「春陀。」
春陀是景帝的近身太監,隨他數十年,忠心耿耿,人又機靈,深得景帝歡心。聞聲過來,尖著聲音:「皇上。」
景帝站起身,來回踱了起來:「春陀,你說一座山裡有一隻猛虎的話,他就是山大王,無人敢招惹。若是再有一隻猛虎,會發生什麼事?」
春陀擰了擰眉頭,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一山不容二虎,他們會打起來。」
「是有可能,也有可能他們不鬥。」景帝仰望著養心殿上的斗拱:「你說,遇到這種事情,該如何處置?」
「皇上,你取笑我了,我哪裡知道,我又不是虎。」春陀想了想,有些不明景帝之意,不敢亂猜。
「扔一隻羊就是了。為了這隻羊,他們就會打起來!」景帝扭過頭,道:「去弄一盆炭火。」
「皇上,今兒不冷,要炭火……」
「要你去就去!」景帝臉一沉,春陀忙去弄炭火。
沒多久,一盆明亮的炭火就弄了進來,景帝抓起郅都呈上的竹簡,投在火盆裡。熊熊火光中,竹簡化為灰燼。
景帝在御座上坐了下來,右腳提起,搭在御案上,非常輕鬆。春陀很少見到景帝有如此無禮之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又不敢問。
「吱呀!」
門開了,郅都一頭扎進來。
周亞夫急切的問道:「郅都,陽兒可以走了?」
郅都搖頭:「丞相,周公子不能走。」
「為何?」周亞夫心頭一沉,難道景帝真要殺周陽?
「皇上沒有旨意下來,是以,周公子不能走。」郅都說出原委。
「皇上沒旨意?」周亞夫有些懵了,心裡暗生天心難測的想法,景帝沒有旨意,更加可怕呀。
「皇上什麼也沒有說,這就是旨意。丞相,還是讓周公子呆在這裡吧。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周公子。」郅都說明情況。
周陽心思如電,轉動不停,暗自驚訝於景帝的帝王心術,比他想像的還要高明,還要高明得多。景帝如此做,明顯還有後著,只是一時之間猜不透。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景帝如此做不會對周陽不利。周亞夫和梁王的爭鬥由來已久,兩人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周陽不過是意外捲入的一顆棋子罷了,有他不多,無他不少。有周陽,兩人會鬥,沒有周陽,還是會鬥,犯不著殺掉周陽。
看來,景帝還有一些後手,把周陽留在手裡,還要好好用用。至於如何用,就不得而知。
周亞夫在政事上遠不如軍事上得心應手,遠遠沒有周陽想得深,想得透,還在為周陽的安危擔心,擰著眉頭。許茹把他的情形看在眼裡,大感不妙,急得跟什麼似的,妙目中含淚。
「阿父,你不用擔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還會來。阿父,你們先回去,我就在這裡等皇上的旨意。」周陽勸慰起來。
郅都對景帝的用意多少有所察覺,聽了周陽這話,不由得眉頭一挑,有些訝然的看著周陽,暗道這人不簡單。
事已至此,再在這裡也無用,周亞夫心想真要到那地步,他就去找景帝理論:「既如此,我們就先回去。」
許茹要留下來陪周陽,她可是擔心周陽的安危,周陽好說歹說,才把她勸走。
送走周亞夫,周陽接著睡覺。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心神大耗,真得好好睡一覺。一覺睡到天黑,郅都整治了一桌酒席,兩人邊飲酒,邊談天說地,越聊越投機,直喝到無酒方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