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39章 文 / 寒月映沙
第139章
「女王可將肖將軍之奏表公示天下，表彰肖將軍之孝，以顯女王從善之名。」
「再公封宋嚴為將，以重臣之禮遇之。此乃戀婉片面之見，請女王聖查。」
柳青青語氣平和有序，如清泉緩緩而來。
「好個戀婉，一件兩相難的事，被你如此一說，反倒成了美事，好，就依你說的辦。」
鳳琦君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讚美之情，而眾人再看柳青青時的目光，也帶了幾分崇敬了。
「謝女王！」柳青青和肖成，段玉同時俯身道。
「起來吧，戀婉，你如此能說會道，你倒來看看段丞相的家事該如何處理？」
鳳琦君將桌上的另一個奏折丟到桌案前。
柳青青猶豫了一下，這麼做，明顯是不合理的，可是在鳳琦君平靜無波的目光和眾人期待的眼神下，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再將段玉的奏章細看了一遍。
原來是段玉的兒子在遊覽途中，因想幫人，結果卻越幫越壞，使一農戶家的兩個孩子一死一傷。
那農戶告上了官府，而官府看到是段家的案子，自然是不敢接的。
本來這件事下面如果想掩蓋，倒也是蓋得住。
可是段玉自責之下，自己帶著兒子來太和宮負荊請罪，鳳琦君反而為難了。
段玉已是四十歲，才得一子，若是以命償命，那對段玉也是太殘忍。
更何況段玉為官一向清廉，為人正直，鳳琦君也不忍心讓她失去兒子。
可是事情既然已經傳開，也自然要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柳青青輕輕咬唇，冥思片刻，抬眼看著鳳琦君：「陛下，戀婉以為，段丞相的兒子該罰，但不該死。」
鳳琦君挑了挑眉，示意她接著說。而那段玉的臉在聽到這句話後，也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段丞相與國有功，段相之子雖然有過，可是也是無心之失。戀婉以為，讓段丞相攜子送金，向農戶道歉，此事可了。」
柳青青有些疑惑，為什麼鳳琦君會一直追問她的意見。
其實像她這樣「無名無份」的人，是沒有資格在這裡說些什麼的。
鳳琦君也不去理會柳青青眼中的疑惑，只是轉頭對著段玉道：「段親家有何異議？」
那段玉一聽只是賠禮道歉送金，心中的重擔已然放下。
其實他也知道，對一個農戶家而言，孩子已死，固然是傷心，可是卻也無回天之力，他告上衙門，無非也是為了公道和賠償。
而他，做為一國丞相，親自上門道歉，也應該可以安撫農戶之心，而送金，則是一種賠償了。
這方法她之前不是沒有想到，只是不能由自己來說。
而女王是斷然不會自己說出這番話，所以柳青青實時的站出來，倒是真真為她解了圍。
於是段玉不由對著柳青青感激的一笑。柳青青只是謙和的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了，今日的事就議到這裡了，你們下去吧。」鳳琦君揮了揮手，眾臣行禮退下。
這御書房裡發生的事，很快便在宮中傳為美談。
柳青青的優雅，睿智，果斷，勇敢，更是讓人欽羨敬佩不已。
一時之間，戀婉這個名子，已不再像從前那般神秘，反而帶著高雅和聰穎的韻意。
只有鳳瑤月心中冷笑，她這個母親，真是苦心一片。
一個小小朝議，就讓柳青青贏獲了朝中兩員重臣的心。
而且還順勢提拔了一個新臣。這個功勞，自然又是柳青青的。
看來鳳琦君的心意，已經昭然若揭了。
有些猜測，在鳳瑤月的心中也已成形，只是，她還差一點證據。
皇上的工作，的確是日理萬機，柳青青以前在龍昱天身邊的時候，她便已有所體悟，而今隨身伺候著鳳琦君，自然是體會更深。
已是三更天了，鳳琦君還在案前披著奏折。這幾日的事情似乎特別的多。
鳳琦君揉了揉眼，將奏折丟到柳青青面前：「你給我念吧。」
說罷，頭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這……是。」柳青青本來想說，這不太合適吧。
可是看著鳳琦君如此疲憊的樣子，而且想到鳳琦君的脾氣，一向是說一不二的，所以乾脆收起後面的話，應聲拿起了奏折。
夜，很深，燭火在暗夜中搖曳著，御書房內柳青青輕輕念著奏折，鳳琦君口述批閱的內容，再由柳青青執筆寫上。
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偶而兩人之間的幾句交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一份奏折終於批完的時候，鳳琦君輕輕揮了揮。」
「是。」柳青青欠了欠身，正準備離開。
鳳琦君突然開口道：「等等，算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就在這裡和朕一起歇息吧。」
柳青青愣了一下，只是順從的應了一聲「是」。
女王的臥室，這不是柳青青第一次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感覺十分的親切。
其實鳳琦君只是脾氣冷淡了一點，人倒也很好相處。
尤其是，柳青青越來越發覺，從她的眼中，可以讀到一些很親切的東西。
「你就睡在朕旁邊吧。」鳳琦君見柳青青看著一邊丫鬟的備用床，於是輕聲道。
柳青青再度怔了一下：「這……戀婉不敢。」
柳青青忙跪下。那可是龍榻啊！
「好了，再磨蹭天都要亮了。明天還有早朝，早點休息吧。」
鳳琦君也不待柳青青回答，便直接睡到了床的裡面。
柳青青尷尬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躺在了鳳琦君的身邊。
兩人靜靜的闔上眼，卻都能感覺到對方其實並未睡著。
柳青青不是第一次睡龍榻。
上一次，應該是和龍昱天在一起吧。
事實上，龍昱天真的很疼愛她，龍昱天在御書房內的龍床，只有她睡過。
可是那種恩愛，好遙遠，好遙遠。
冷宮的日子，是她生命中最心悸的夢魘。
想到那些日子，柳青青覺得心如撕裂般疼痛著，不覺呼吸也不穩了起來。
鳳琦君沒有睜眼，卻彷彿可以感覺到柳青青的心情，只是淡淡的開口：「你現在，是戀婉。你沒有從前，只有現在和將來。」
在這雖然清淡，可是卻堅定的語氣中，柳青青的淚瞬間在眼眶中凝結。
倏然睜開眼，看著身邊的鳳琦君，而鳳琦君卻呼吸均勻的不再說話了。
柳青青不由在心頭暗問：這鳳琦君，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時候感覺她高深莫測，洞悉萬物，有時候覺得她冷艷無情，有時候她其實很體貼，很細心。像一座被冰覆蓋的火山。
她又為什麼要這般對自己，目的又是何在？
自己已經不是赤龍國的皇后了，也不可能再回去，應該說，自己對她是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為什麼鳳琦君會待她這麼好？
疲累了一天的柳青青帶著疑惑終於睡去的時候，鳳琦君卻睜開了眼。
起身細細看著柳青青酣睡的小臉，手指動了動，卻終究收了回來。
臉上露出從未在眾人面前展示過的，溫和的笑。
上朝，對柳青青來說，並不陌生。
可是此時站在朝堂之上，垂眼看著文武百官俯首下跪，高呼萬歲時候的感覺，卻和當時在赤龍國完全不同。
她站在鳳琦君的身邊，聽著她威儀的聲音在朝堂之上迴盪著，不得不說，她從內心裡崇敬這個要強的女人。
同是女人，她卻只能在赤龍國的皇宮角落裡呻吟，而鳳琦君卻可以君臨天下，以一支硃筆來斷人生死，操控天下。
相比之下，自己之前的自怨自艾便顯得如此的渺小輕微。
於是，心底那沉澱著的傷痛在這種強勢的王權面前，一點一點的收斂，萎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