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54章 文 / 寒月映沙
第54章
容姑姑看了一眼柳倩兒，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歎了一口氣。
明姑姑卻似乎半晌才聽見有人在叫她，抬起頭瞇著眼看了半天，才氣若游絲的叫了一聲：「王妃……」
身子就開始往一邊傾倒。
「明姑姑！」柳倩兒忙上前和容姑姑一起扶住明姑姑。頓時小臉上寫滿了愧疚。
「明姑姑，您先休息一下，有什麼話，您慢慢說，我聽您的，都聽您的，您……先起來……」話沒說完，柳倩兒便已泣不成聲。
她好愧疚，真的好愧疚。是她把明姑姑弄成這個樣子。
「你當真願意聽老奴的話？」
明姑姑微弱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詢問，那蒼白的臉上依然有著不屈的堅持和維持正義的不妥協。
「我聽，您先起來好不好？」柳倩兒感覺自己才是被罰的那一個。
明姑姑這才滿意的笑了笑，想起身，卻忍不住身子往下墜。
「明姑姑！」
「快來人啦！明姑姑暈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人是明姑姑，可是柳倩兒覺得暈的人像是自己。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明姑姑像一面旗幟一樣，在後宮豎立多年不倒。
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連太后都會忌她三分。
實在是她有比平常人更堅定的信念和認準了目標不罷休的氣勢與決心。
柳倩兒坐在明姑姑的床邊，看著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暈厥中，乾裂的嘴唇依然在一張一合的說著些什麼，頓時心中充滿了愧疚與害怕。
愧疚是因為明姑姑之所以會這樣，全是為了自己。
害怕，是因為她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如果她繼續留在這裡，下一次暈的人，不是明姑姑，而是她了。
現在柳倩兒最想見的人就是龍展驊。
她記得龍展驊昨天說過，今天會帶她離開京城。
可是龍展驊，你現在在哪裡。
柳倩兒不安的絞弄著手，一邊盼著明姑姑早一點清醒過來，一邊盼著龍展驊可以早一點回來，當然是趕在明姑姑清醒之前回來最好。
可是這一次，柳倩兒的願望落空了。
龍展驊說好午時會回府，可是一直等到太陽落山，也不見他回來。只是宮裡派人來傳話，說龍展驊今晚不回了。原因就是龍展驊今夜要在宮裡陪太后秉燭夜話，敘敘母子之情。
龍展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耐心了？
柳倩兒有些不相信。
可是如果真的要離開京城，那他在走之前多陪陪太后也是人之常情。
偏偏來人那慌亂不定的眼神和吱吱唔唔含糊不清的回答讓柳倩兒心頭起疑，無奈來人傳了話就走，多的話一句也不說。讓柳倩兒就算明知其中定有文章，卻也無計可施。
進宮？柳倩兒是斷然不會了。
一個明姑姑就讓她頭疼不已，如果太后知道她這麼不「受教」，說不定又會弄出第二個，第三個明姑姑來看著她。
到時候只怕龍展驊也救不了她了。
所以柳倩兒只有乖乖的守在明姑姑的床邊，在無聊無奈無所事是中等待著龍展驊。
哪知她剛剛闔上眼，突然聽到一聲讓她以後在夢裡都會驚醒的聲音：「立有立顏，睡有睡姿，王妃，請注意儀態。」
柳倩兒被那熟悉的聲音驚得幾乎跳了起來，但想到跳起來的後果，只有僵硬著身子挺直腰桿看著床上的明姑姑。
她終於醒了，雖然臉色還比較差，可是雙目有神，就知道她中氣恢復得差不多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
雖然對明姑姑心有愧疚，可是當她看到明姑姑眼中閃過的神采時，她真的害怕了。愧疚就放在心裡好了，保命要緊。
柳倩兒扯出一個笑臉：「明姑姑，您醒了？……那，我先走了……」
柳倩兒的步子還沒有邁開，明姑姑的聲音再度響起：「王妃請留步，奴婢有話要說。」
柳倩兒的步子硬生生的停在空中。
「王妃若能聽進奴婢幾句話，奴婢就是死也有臉去見太皇太后了。」
明姑姑努力撐起身子，目光平靜卻帶著決然。
這話一來表明了自己的決心，二來連死去的太皇太后都搬出來了。
柳倩兒無奈的收回腳步。
深呼吸，轉過頭衝著明姑姑露出一臉燦爛的笑。
「是，明姑姑。您可是太后最信任的人，有什麼話您就說吧。我聽著呢。」
明姑姑似乎對這句「太后最信任的人」很滿意，木刻般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意，但很快被嚴肅掩去。
「王妃您請坐。」明姑姑指了指一邊的籐椅。
柳倩兒無奈的坐了上去。她知道，最難熬的時候到了。
可是龍展驊，你在哪裡？
「王妃，首先奴婢覺著，您是雛鳳國的大公主，理應自稱本宮。不該這麼隨意的自稱我……」
明姑姑一開口就讓柳倩兒覺得頭大。無奈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是，我……本宮知道了。」柳倩兒扯了扯嘴角。
明姑姑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王妃，我赤龍國仍禮儀之邦，謙和守禮是我赤龍國女人最基本的禮節。所謂吃不言睡不語。吃飯的時候要儀態端莊，從容靜默……」
柳倩兒開始覺得四處都是蟲蠅在飛。滿腦子都是嗡嗡聲。
明姑姑還在有條不紊的講著：「無論是立容，坐容，拜禮，行禮，迎賓禮……」
可憐的柳倩兒咬著唇怔怔的看著明姑姑一張一合的嘴，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無可奈何。
龍展驊，你在哪兒？
黃昏的風吹過整個皇宮，給所有的人送去一片清涼。
柳青青卻覺得冷。
偌大的東宮之中，只有涼颼颼的風在徘徊著。
從未有過的涼意穿透了她的每一寸肌膚。柳青青不由抱緊了自己。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昔日的恩愛，在瞬間崩塌。
龍昱天不信任的眼神和鄙夷的語氣在反覆的刺痛著她的心。
紅紗飄飄，熏香浮動。可是物是人非。
他……還會像從前一樣寵愛自己嗎？
柳青青苦笑一聲。不會了。
孤獨而無助的拉了拉身上的披肩，落寞的往床邊走去。
她只希望，龍展驊不要因為她而受到傷害。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這話，就要從柳倩兒他們離宮那一天開始說起。
自柳倩兒離宮後，吳烈便趁夜悄然進宮。和他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錦妃私下面談了一夜。
這一夜，正是龍昱天正在東宮和柳青青纏綿恩愛的那一夜。
大概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欺天的陰謀，正在秘密的勾織之中。
於是，第二天，龍昱天在御花園中與吳烈議事的時候，便很巧的遇上了兩個正在假山後小聲議論著「皇后與四王爺關係不尋常」之事的丫鬟。
龍昱天的臉頓時青黑了下來，吳烈很惱怒的喚出了兩個丫鬟，兩個東宮的丫鬟異口同聲的說，四王爺曾經在太后壽的時候，進入過東宮。而且皇后娘娘摒退了所有的下人。時間長達一盞茶的功夫。
還有一個丫鬟言之鑿鑿的說，她看到皇后與四王爺在假山之中約會。皇后還將她貼身的絲帕落在了假山之後。
丫鬟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那絲帕。
龍昱天低頭一看，白絲粉邊的絲帕上繡著一個小小的青字。
一股怒火頓時直衝胸口，龍昱天一怒之下兩掌拍死了兩個多事的丫鬟。轉身直奔東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