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二十六 薩拉丁 文 / 城市燈火
檀迦羅是吉塔寺住持。他在8歲就被父母送到寺裡。到如今已經有六十多年。原先的稚齡童子已經變成了白蒼蒼的老翁。
吉塔寺所屬的教派為印度「小乘佛教」,與後來流傳到中國並在教義上有所展和變化的「大乘佛教」不同,小乘佛教主修渡己,而大乘佛教主要是修身、渡人。
因此,小乘佛教的信徒多有自虐行為,他們對自己的肉身施刑,希望通過忍耐痛苦和苦難來達到渡己的目的。在印度有眾多的苦行僧,他們在身上挖孔扎針、折骨剔肉,能讓外人看著嚇暈過去,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
檀迦羅赤足,穿著件粗麻布袍,頭溜溜的腦袋上纏著塊白布,渾身上下瘦得像一根乾柴,面色黝黑、神態謙和。
6南一進門時就感到有點怪異,仔細研究了半天,這才現檀迦羅的兩條腿盤在一起,腳心向上,幾乎可以當成扶手了。
這個姿勢,還真有點難度!6南自忖自己做不到。盤膝坐下後,小沙彌奉上香茶,又悄然退去。
檀迦羅緩緩睜開眼。向兩人笑了笑,放下腿道:「聽聞兩位施主廣結善緣,出手甚豪。老衲深表謝意!」
檀迦羅雖是吉塔寺住持,卻向來不問俗事。吉塔寺是印度國寺之一,方丈地位崇高,這一次破格接待王飛,算得上相當給面子了。
王飛和6南兩人均對佛教不甚了了,至於印度佛教的精義就更是一竅不通了。檀迦羅只揀些吉塔寺歷史來講,三人倒也談得愉快。
中午時檀迦羅又邀請兩人進餐。印度菜實在是難以下嚥,一股子咖哩味直衝鼻孔不說,還沒筷子,七八樣食物放在荷葉上,全用手抓。6南勉強吃了一碗米飯就放下了碗,在清水盆裡洗了手。然後托著下巴開始回憶在北京功德林吃的素菜,那一樣樣是多麼賞心悅目啊∼
其實6南不知道,印度的和尚是不禁肉食的。
「呵呵,這位施主,吃不慣印度菜嗎?」檀迦羅問道。
「啊∼不是。」6南笑道:「其實是我早餐吃得多了點。」
檀迦羅點點頭,斂目不再說話。
飯後檀迦羅帶著兩人在吉塔寺後院遊覽,這裡不對外開放,古塔聳立、柏木森森,倒是十分幽靜。
「本寺迄今已有二百六十年,歷數十次戰火兵災而不倒,除有諸天神佛庇佑外,本寺僧人練功不輟,能御強敵於寺外也是一大幸事…….」檀迦羅笑呵呵地指著一座塔道:「這就是供奉本僧第六十五代住持提婆達多舍利之處。提婆達多有『怒目天王』之尊稱,相傳他四肢五骸無不柔至極限。可隨意扭曲,堅則似鋼,柔則如水……」
6南心念一動,問道:「大師,剛才你練的是瑜珈功嗎?」
「不錯。」檀迦羅謙遜道:「不過我練的是古瑜珈功法,與現在流行的瑜珈功相去甚遠。」
6南與王飛對望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驚喜。
阿富汗的全稱曾經是阿富汗伊斯蘭共和國,1996年後改成了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僅從這個名字中就可以看出阿富汗人的宗教傾向。這個有85%以上人信仰伊斯蘭教的貧窮、落後的農業國家,在地理位置上卻有著極大優越性。原因無他,從地緣政治上來看,這裡是連接歐亞的中心地帶,是地理上的亞洲腹心。美國人在這裡,既可以防止俄國人向西面滲透,同時又可以威懾中亞諸國。比如前身是偉大的波斯帝國的伊朗。
美國與阿富汗曾經有過一段時間mi月。塔利班的上台,背後有著美國人不遺餘力的支持。這個極右政權在國內推行堪比「太平天國」的極端宗教主義政策。他們對女性採取了極端歧視的性別隔離政策,禁止婦女外出工作和女孩上學,婦女必須著傳統服裝,從頭到腳必須包得密不透風,甚至還要求她們把所有的窗戶都刷上油漆,以防別人看到她們。
塔利班還規定,男人必須留鬍子。關閉所有的影劇院和電視台,禁止民眾收看電視和收聽收音機,以及一切體育運動。對偷竊者斷肢,對釀酒、違規者施行鞭笞。由於佔全國教師總數的三分之二的婦女教師被迫離職,阿富汗的公共教育系統陷於癱瘓。
…簡單來說,這個國家已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更糟糕的是,塔利班奪取了政治,佔領了全國9o%以上的土地後,又與美國佬徹底翻臉了!
他們毫無顧忌地沒收了美國人在阿富汗境內的投資,把美國人和其他所有外國人趕出他們的家,然後又驅逐出境。
世界各國大嘩之下,美國人更是氣得臉都綠了。他們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何況還是這樣的一個除了人什麼都沒有的窮國--兩國的實力對比,用大象和螞蟻來形容絕對算不上誇張。
要是被俄國人打了臉--美國人心裡倒好受一點,畢竟俄羅斯的綜合國力在世界範圍內僅此於美國。兩個級大國的爭鬥,總有個潮起潮落,所以美國人對俄國人並沒有椎心之恨。
而這次就不同了!美國人一下子忘記了他們前不久在阿富汗境內死掉的十七名海軍6戰隊員,全國眾情激昂,強烈要求美國人出軍鎮壓膽大妄為的阿富汗人,把塔利班政府碾成碎片,徹底解放飽受欺凌、屢經戰火的阿富汗人民。
這時候,他們選擇性忘記了,塔利班是誰扶助壯大的,戰火又是誰挑起來的!
一個由學生組成的,成立僅4年的政權就推翻了阿富汗傳統政權--美國人還真有攪屎棍的天分!
塔利班的核心、阿富汗民選總統穆罕默德.奧馬爾收到了最新情報。
情報顯示,在阿富汗北部,kao近伊朗境內的沙漠地帶出現一股神秘的力量。他們分別持有中國、蒙古、俄羅斯、哈撒克斯坦等國護照。
這批總計過3oo人的隊伍自稱受聘於中國的一家電影公司,到阿富汗取外景,拍攝一部反映伊斯蘭人民抵抗暴政的大片《薩拉丁在2ooo》--據說他們在阿富汗境內的拍攝工作完成後,還會去更遠的地方拍攝。比如耶路撒冷、大馬士革,甚至一直到死海邊。這些人深居淺出,紀律極嚴,不過拍攝時並不禁止人圍觀。但是並沒有騷擾到附近的居民,並且與他們公平交易,態度也極為和藹。
他們入境記錄沒有問題,相關批文也被證實是真的。但是奧馬爾的情報部門顯然不這麼認為。他們經過仔細觀察和認真分析,做出了如下判斷:
這些人並非美國人,也不是基督徒。或許其中有人是佛教徒或天主教徒,但是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試圖傳播異教的行動。
這些人拍攝電影是真的。當地居民已經親眼看到他們拍攝的錄像。演員和導演都具有專業水準,只不過演薩拉丁的人,實在是過於健碩……
他們沒有馬,但是他們有很多的高級汽車。很多汽車的品牌我們無法辨認。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薩拉丁用的是槍,而不是長刀來對付異教徒!而電影中的反角居然是美國人,這讓我們感到尤為高興。
我們認為,雖然他們在我國境內拍攝電影有違相關規定和伊斯蘭教的教義,但是鑒於他們是外國人,同時他們拍攝的內容值得我們鼓勵,所以--建議在繼續監視的基礎上,給予他們一定程度上的幫助。
如今阿富汗境內,已經沒有什麼警察。所有的治安都是軍人在做。重建阿富汗根本沒有擺上奧馬爾的工作日程。他所關心的只有壯大伊斯蘭教旨、淨化整個國家和民族的靈魂--當然,如果能打擊到美國佬而不受到他們的報復。那就更加妙不可言。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存在的一件事。上次趕走美國人,搶了他們的錢,奧馬爾事實並不贊成。但是他手下的將軍們在行動前根本沒有向他匯報,他們帶著美國人給的ak47半自動步槍,領著幾百號人,豪情萬丈衝進他們在喀布爾的公司和家裡,就像中國的紅衛兵幹得那樣--先宣讀《可蘭經》,證明美國人都是邪惡的,然後再粗暴地把他們推出門外。
好在這些腦子裡全是鈔票、女人和酒精的兵匪們沒有殺人--總算給了奧馬爾一個轉圜的餘地。他得悉此事後,裝模作樣地處理了幾個人。又向美國進行了通報,表示要嚴肅查處此事。
但願美國佬能再等一等,等我把北方聯盟的人全部殺光!再騰出手來,萬事可就由我為所欲為了!
穆罕默德.奧馬爾聚精會神地研究著這份情報。他一時有點拿不準。
從情報上所拍的幾張照片來看,這些人雖然穿著傳統的阿拉伯民族服裝,但是絕對是軍人!從他們的身型、眼神中都可以看出這一點。
他們不是伊拉克人,也不是伊朗人,從相貌上來看,倒有幾個韃靼人,另外有幾個東亞人。奧馬爾分不出他們是中國人、日本人或者韓國人,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黃種人。
照片上可以看出有攝像機,旁邊坐著一個拿著導筒的胖子,背景是一張大巴車,再往後看,就是那座有點陳舊,但基礎設施完善的美軍空軍基地--奧馬爾曾經想把這裡炸掉,或者乾脆改成一座清真寺,不過一直沒有得手。
不過這無所謂。奧馬爾揉了揉濃密的鬍子,站了起來。
牆上掛著一幅英文版阿富汗地圖,從地圖上看,安德胡伊正好在國境線上。這塊長約2oo公里,縱深卻達到了28o公里的沙漠地帶幾乎沒有什麼人居住。說起來,那百十來人,就算丟在那不管也沒什麼大不了。
不過--奧馬爾正在琢磨是不是該親自過去看看他們是怎樣拍薩拉丁的,辦公室的門輕輕被人敲響。
面目清秀的男秘書走了起來,右手放在胸口,恭謹地對奧馬爾行了傳統的伊斯蘭禮,用略帶生澀的英語道:「大人,外面有人求見,說是基地的代表……」
「基地?」奧馬爾目光閃爍,緩緩轉過身來,「他叫什麼?」
「穆斯塔法.阿布.耶齊德。大人!」
穆斯塔法.阿布.耶齊德不像他的戰友和同事,他臉上沒有鬍鬚,刮得很乾淨。有點福的臉上戴著無框眼鏡,沉穩睿智,要不是奧馬爾對他知根知底,看到他的相貌。還以為他是喀布爾大學的某位教授呢。
事實上,穆斯塔法.阿布.耶齊德是基地組織的三號。僅此於奧薩馬.本.拉登和艾曼.扎瓦希里。他加入基地組織之後,很快展現了他的外交和經商天賦,被拉登賞識,短短幾年內躍升為三號人物,掌控了基地組織的財政大權。
「耶奇德,好久不見,你還好嗎?」兩人互相吻須禮後,奧馬爾含笑問了起來。耶齊德文質彬彬地擦了擦臉,恭聲道:「托主的福,我這幾年吃得好、喝得好!」
「哈哈∼」奧馬爾與基地組織的關係,有點像官與匪--不過又完全不同這樣。塔利班未奪取政權前,與基地組織關係極為密切,互相之間達成了戰略夥伴關係。基地組織為他們做了不少事,同時塔利班也給了基地組織相當大的自由性,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從不干涉。
簡短的寒暄後,耶齊德放下手中的奶杯,目光低垂,輕聲道:「大人,我這次來,是帶了拉登的問候……」
安德胡伊極不宜於生存,但是,如果用於進行訓練,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在高山地區渡過了兩個月後,亞歷山大和老熊乾脆將隊伍帶到了安德胡伊--這裡本來有個美空軍基地,幸運的是,去年塔利班就把他們趕走了。
現在鋼普拉所有隊員都住在這個廢棄的空軍基地裡。他們僱傭了當地人,為他們做飯、洗衣、打掃衛生。與他們進行公平交易,甚至於還會額外付一筆小費。同時老熊早收買了這裡為數不多的駐軍。
所有人都極為滿意,不謙虛地說,這裡的居民對這些財神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善意,他們在軍營裡進進出出,保安不僅不攔,反而會笑嘻嘻地向他們扔香煙和糖果。
除此之外,還有近2oo人從四面八方過來,集中到這裡。
這其中,既有普京和共和**委副主席送過來的俄特種作戰教官,也有一大批語言學家、地理專家、情報分析人員、醫生、護士……
還有一名導演,名叫江善清。
幾方協力之下,這個沙漠邊小鎮重現了美國人離開前的興旺。鎮上居民總是天一亮就推著小車、趕著牛車,把新鮮的蔬菜、水果、肉、奶、蛋送過來,再換上不薄的一沓錢,興高采烈地回家。
無所事事的閒漢們,最喜歡蹲在軍營大門口,或者乾脆鑽進去,看他們拍戲。
「ating!」身穿導演服,臉戴墨鏡,手拿導筒的江善清很有氣勢地揮了揮手,場上所有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表演開始了!
「你這個無恥的異教徒,我薩拉丁代表真主,宣佈你的死刑!」
牛高馬大的老熊赤膊上陣,頭上緊緊紮著一塊紅布,胸口、腰間纏滿彈鏈,臂上肌肉鼓起,端著一挺重機槍,宛如天神下凡,一往無前地衝進場中,對著幾名身著美**裝的人掃射起來。
這一極其充滿英雄氣概的行動,立即贏得了在場觀眾的叫好聲。他們心中的神,真主之子、上帝之鞭薩拉丁對異教徒進行血腥鎮壓,這絕對是百看不厭的鏡頭!
他們嗷嗷地叫著,把巴掌拍得山響,當看到幾名美國佬胸口中彈,紛紛倒地時,更是瘋狂地叫了起來。
「ut!」江善清臉色一變,跳起來破口大罵起來。立即有充當翻譯的阿富汗人氣急敗壞地衝到前面,用手揮著雙手,罵道:「不許出聲,不許出聲,說了多少次,全部都不聽!一群傻蛋,怎麼教也教不會,再這樣就把你們全部趕出去!」
一群阿富汗哥們面面相覷,他們確實被警告過,但是一看到這樣的鏡頭,又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阿富汗可是沒有電影、電視和任何娛樂的,要是被趕出片場,那可就丟了大臉了!
一個名叫米尼姆的年青人臉色紅,轉過身大聲道:「***,一會再拍,誰也不許出聲,聽到沒有!」
「聽到了!」
「誰再出聲,我就把誰的脖子擰斷!」他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又轉過頭對翻譯謅媚一笑,「阿拉揚卡大人,您放心吧,他們再也不會出聲了!趕緊叫導演重拍吧!」
阿拉揚重重一哼,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重新拍攝時,這些觀眾果然老實了,一個個捂著嘴巴,瞪著眼珠子,看著薩拉丁在高樓大廈、在廣場、在花園,在各種場合用神奇的打鬥把所有對手一一擊敗,興奮得差點要暈過去。
幸虧薩拉丁的機槍被異教徒偷走了,要不怎麼能看到這麼精彩的打鬥呢?
他瞪著眼睛,雙手在胸前擺出交叉十字,然後再臭屁地喊一聲「你這個無恥的異教徒,我薩拉丁代表真主,宣佈你的死刑!」接著就衝上去,嘿嘿哈哈,連砸帶踹,人擋殺人,佛擋弒佛,總之成了淨街虎。
薩拉丁的十字格擋造型,以及開打前念的這句話,在不到一周時間內,被所有的觀眾熟悉並瘋狂喜愛起來,每天不念叨個百十遍,就根本算不上潮人!小孩子們是每天模仿著這個經典sb造型,互相毆鬥。誰贏誰是奧--錯了,是薩拉丁。
「ok!」江善清笑瞇瞇地站起來,拍了拍巴掌,「今天拍得很不錯,上午就拍到這。吃過飯繼續拍下面幾個鏡頭!」
背過身,江善清咬牙切齒起來。
「媽的,叫老子拍薩拉丁版奧特曼--算你狠!」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