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八 打豬晃 文 / 城市燈火
喪禮結束後,張秀雲病了一個星期。這段時間內,陸南總是想方設法帶著余燕,晚上哄著小丫頭,講故事,說笑話。對於余勇的死,余燕還沒有太多的瞭解,悲傷有限,很快就回復了心情,除了半夜會想媽媽,此外倒是一直很乖。
余勇死了,日子還得過。張秀雲病好後,慢慢恢復了生氣,領著余燕,成天的奔波在周圍的幾個鄉里。在這個時代,鄉村的裁縫和城裡裁縫的概念完全不一樣。像張秀雲這樣的,如果在村裡開個店,那一年都掙不到二兩米。她工作的方法就是為村民們結婚、做壽或者白事做衣服,哪家有事,請去管吃管住,每天開幾塊錢工錢,一共要做多少套衣服先說好,一般結婚是最大的事,村民們從城裡扯來料子,再請裁縫為新娘做上四套夏裝,兩套冬裝,兩套春秋裝,也就一個星期的事。
余勇沒死前,張秀雲念著男人,接的活不多,夠過日子就成,現在余勇不在了,張秀雲背著余燕,東家跑西家趕,日子過得艱難,不過錢掙得倒也不少。
春去秋來,陸南仍然每天堅持跑步、扎馬,間或還裝模作樣的在胡開山面前打上一套王八拳,不過胡開山從來不吭聲,總是笑瞇瞇地識破陸南的心思,大手一伸,將陸南捉在懷裡,對著屁股打幾巴掌,再抓一把南瓜子或是小棗,捏一捏陸南的胳膊腿,點點頭。
哼!求不得你當我師傅,我還就不信了!
陸南大了一歲,秋天就要上學了。不過他對這個並不關心,學習這方面,陸南只需要學自己前生沒有學過的即可,小學到高中的內容,拿過書翻上一遍,不說考滿分,至少全校第一是穩當的。
陸南吃過早飯,陸大富和謝鳳英早下地去了。剛剛出門,陸冬生就和塗方軍兩人跑來了,後面還跟著個女孩,定睛一看,原來是陸冬梅。
「南南,南南!」陸冬生跑得快了,按著膝蓋喘了好大一會兒氣,見陸南正看著自己身後的陸冬梅,解釋道:「冬梅家今天殺豬,她爸是我表大爺,冬梅是來喊我爸媽去她家打豬晃的,你去不去?」
殺豬?陸南突然想到,自己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殺豬呢!
在沒有定點屠宰之前,農村殺一口豬是件大事,都要邀請周圍四鄰和親朋好友來吃一頓好的,多半是肋條肉、豬下水做的席,散裝酒盡喝,還不要隨禮錢。一頓下來總有三四桌,吃掉20斤肉算少的,圖的就是個熱鬧、大方!誰家殺豬要不請人「打豬晃」,下次有什麼事都別想人家來幫你。
「走!」陸南帶著三個喜出望外的孩子,跑到自家田里,喊了一嗓子,謝鳳英遠遠應道:「早點兒回來……」話音未落,幾個孩子已經跑遠。
陸冬梅家離陸家溝村有三里多路,是位於上壩村東南的一個自然村,叫白河灣村。
白河,正是上壩村和陸家溝村年年都要搶水的一條生命河。此刻,卻是波光粼粼,秋色連波。
剛進村口,就聽到了一陣陣淒厲的豬叫,震得幾個孩子頭皮發麻。
陸冬梅家的稻場上,放著一張寬邊殺豬凳,一口已殺的肥豬躺在上面,早吹足了氣,渾身像發腫一樣油光水亮。一名大漢正在動作麻溜地刮毛。身邊是一個盛滿豬血的大木盆和一個熱騰騰散發著又腥又臭味道的殺豬桶。
一口250斤朝上的的花豬,此刻正在拚命嚎叫著,殺豬漢咬著牙關,肌肉虯結的胳膊死死勒住肥豬,將它按翻在殺豬凳上,膝蓋頂死了肥豬的心口窩。徒弟兩手扯著豬耳朵,將肥豬的腦袋勒緊。
手一伸,接過另一名徒弟遞過來的殺豬刀。此刀足有兩尺長,明晃晃的發著寒光。手往前一送,殺豬刀筆直地捅入肥豬的脖窩,驚得周圍觀眾「咦」的一聲尖叫。
雪亮的殺豬刀一捅到底,滾熱的豬血順著出血槽嘩嘩的流入木盆中。肥豬拚命地嚎叫著,肥大的身子扭動不已,奈何被殺豬漢制得死死的,掙扎了五六分鐘,漸漸的沒了力氣,叫聲也小了下來。
另一邊,殺豬漢的徒弟早燒了一鍋滾水,一咕腦兒倒入殺豬桶中。殺豬漢等豬死透,兩手抱緊豬身,一叫勁竟然抱了起來,「光」的一聲摜入殺豬桶,大喝一聲:「燙!」
說罷也不理徒弟如何忙乎,抱起刮好毛的另一口豬,掛在早搭好的架子上,換了一把半圓刃的尖刀,插入豬頸下,自上而下一劃,整條肥豬被開了膛,腥臭之味頓時散發開來,惹得場上眾人紛紛掩鼻。
殺豬漢動作熟練之極,幾刀一下,豬心、豬肝、豬肺、豬大腸,一塊塊的落入腳下的盆中,主人家的男人站在一邊,塞上一根煙,遞著笑臉,指著豬身上不同位置,殺豬漢動作飛快地按照吩咐切下一條條豬肉,沒過一會兒,整條豬被分得乾乾淨淨。
一旁忙活的婦女們,早撿了豬下水整治起來,廚師得了一大塊肋條肉,粗粗洗了一遍,放在案板上,運刀如飛,切成片、塊、絲。
兩條豬殺淨,圍觀的人才意猶未盡地散去,各找了地方打牌、聊天,等著開飯。
中午的時候,放學回來的陸冬國和陸冬好回來了,見著陸南倒也沒有什麼怪罪,反倒熱情地跑過來一起玩。大人們可以上桌,孩子們只能從廚房盛了飯,挾上幾塊肥肉,跑到外面隨便找個地方吃,陸南吃不慣肥肉,看著陸冬生和塗方軍把一塊塊肥乎乎油亮亮的紅燒肉不停地往嘴裡塞,甚至連陸冬梅都能吃上兩塊,看得眼睛都圓了。
碗一丟,嘴一抹,陸南望著周圍的幾個孩子,說道:「我們去上壩村玩吧。」
「上壩村有什麼好玩的?」陸冬國流著鼻涕,熟練地用袖子一擦。
「你不玩就別去!」陸冬生橫了一眼,站了起來:「南南,我們去玩抓土匪,好長時間沒玩了。」
陸冬梅望著哥哥陸冬好,眼裡流露出乞求的神色。陸冬好被陸南用石頭打破了頭,腰上也被咬出了血,回去又被父母罵了一頓,心裡還有點疙瘩,想了半天沒吭聲。
陸南看在眼裡,卻不多理會,自顧自走了。他還要調查上壩村的淤地呢。
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不用說,陸冬好和陸冬梅也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