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06話 天大的誤會 文 / 千月朝雲
第106話天大的誤會
其實說起來，安祈薇對柏家大宅的感情還是頗深的，畢竟她的童年生活有一大部分是在這裡度過，這裡埋藏著她許許多多的美好記憶。
這個夜晚，儘管是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然而雷尼爾卻插不上什麼嘴。因為一直都是安祈薇和柏傾嵐在聊著他們童年的回憶。
那些回憶全是屬於安祈薇和柏傾嵐的，與他雷尼爾無關。雷尼爾即便是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入手，只能當個聽眾，聽他們說著那些他從不曾參與過的記憶。
這樣一個夜晚，對某些人來說無疑是很難熬的。但同時，對另一些人來說，這個夜晚卻給他的生命中增添了色彩斑斕的一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柏傾婉又來了，這次來的不僅是她，還有她家的親親老公。而柏傾嵐的老爸柏向亞今天早上就在家裡，並拉著他們三個年輕人一起玩起了西洋跳棋。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下午。
「老爸，你到底喊我回家是幹嘛的？我都在家住了兩天了，你總是忙得見不著人影。你不會只是想我了吧？」吃過午飯後，柏傾嵐終是忍不住心中的疑問，對一旁談笑風生的柏向亞問道。
「你還真是心急，今天晚上你就會知道老爸為什麼喊你回家了。晚上帶你去見一個神秘人物。」柏向亞還準備繼續神秘到底，卻不料柏傾婉已經揭了他的底，好在最終的底牌還沒被掀開，所以柏向亞也沒有太在意。
這天下午的晚飯吃的比較早，問其原因，柏向亞只說晚上帶大家出去轉轉，所以要早點吃飯。吃過晚飯，一切人都準備妥當，柏向亞便讓司機將他們一行六人帶到了市內最大的劇場，而劇場門口早就擠滿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似乎晚上有什麼精彩的節目。
站在劇場大門中央，柏傾嵐的心裡驀地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他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兒。果然，當他看到大廳內那滿滿一大幅紐曼夫人全球巡迴音樂會的海報時，那不詳的預感成真了。
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走在他後面的柏傾婉和柏向亞，柏傾嵐不願意繼續往前走了：「我們今天是來聽音樂會的？」
「當然，你不是最喜歡音樂了嗎？」柏傾婉挽著自己老公的手臂，對柏傾嵐說道。
「我今天不想聽，我先回去了。」
柏傾嵐說完就轉身要走，卻被柏向亞的一句話給叫住了：「小嵐，陪爸爸聽場音樂會就這麼難嗎？」
柏傾嵐雖是個世人眼中所謂的花花公子，可是在柏向亞的面前他卻一直是個成績優秀品行端正的孝順兒子。面對柏向亞的這句問話，柏傾嵐即便是再想走，這一刻他也是走不了的了。
最終，儘管柏傾嵐心理老不樂意，他還是和大家一起進到大劇院裡。
座位是二樓最佳觀賞點之一，一坐到那裡就能將舞台上的一切盡收眼底。
柏傾嵐自從坐到位子上之後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而柏傾婉和柏向亞則滔滔不絕地說著，說著今天這場音樂會怎麼怎麼難得，能過來聽真是太好了。
他們的話語很自然的傳入了柏傾嵐的耳中，但他並沒有說話，而是在擔心一會兒自己的老爸和姐姐發現了紐曼夫人就是他們那個離家的媽媽，那該怎麼辦？十年前的那場劫難，給他們這個家庭帶來了很多傷痛，柏傾嵐不希望這樣的悲劇重新上演。
還來不及讓柏傾嵐想個明白，音樂會就開始了。
不得不說，那紐曼夫人絕對是現今世界上頂尖的小提琴演奏家之一。
熟悉紐曼夫人的人都清楚，紐曼夫人三歲便開始學小提琴，十歲就已經解決了所有技術問題，十三歲被維也納音樂學院破格錄取，而十八歲的她已經用精湛的技藝以及幾乎完美的表演獲得了意大利帕格尼尼小提琴大賽金獎！
如今，作為世界級的小提琴演奏家，紐曼夫人的琴聲不但在中國，還傳遍了美國、加拿大、英國、瑞士、俄羅斯、日本等國家，她的音樂幾乎走遍了整個世界。
一開場，紐曼夫人就用一曲炫技和音樂性極高的曲目，挑動了聽眾的情緒，她使用的高難度技巧完全融合在演奏的激情之中，琴弓隨意一揮，手指靈巧輕盈撥弦，都是那麼自然。這一切不僅證明了她的實力，還讓眾人都見識到了她四溢的才華。
而下半場她則選用抒情的演奏來表達樂曲的音樂內涵，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會在樂曲中一些高難度樂段上，即興發揮出高難度的技巧，讓全場的聽眾都為之感到震撼。
紐曼夫人拉得激情四射又保持了絕對的控制力。灑脫卻不粗野，細膩卻不拘謹，小提琴在她手上迸發出的音樂是如此的耀眼驚人！
柏傾嵐折服了，不論是那強烈奔放的韻律感，還是那凌厲準確的完美技巧都是無懈可擊的，他不得不承認，他母親的小提琴拉得太棒了。
特別是最後一首獨奏的曲目《嵐》。當柏傾嵐聽到現場的獨奏版，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開始顫抖。這不僅僅是因為紐曼夫人的技藝精湛，更是因為紐曼夫人將所有的情感全都投注到了這一首《嵐》中，讓柏傾嵐的心弦為之顫動不安。
雷動的掌聲鋪天蓋地的響起，讓沉浸於音樂世界中的柏傾嵐猛地回過神來。然而當他再次抬起頭時，所看到的卻只是紐曼夫人那一個離去的背影。
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奇異情緒，有些激動，有些不敢相信，還有一些無法言喻的失落……然而，這些複雜的情緒並未存留太久，因為就在散場之後，柏向亞並沒有帶著他們幾人隨著人群離開，而是向後台走去？
這讓柏傾嵐心開始狂跳，他不知道自己老爸的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麼。
在後台的一間休息室內，紐曼夫人正坐在那裡休息，和隨行的溫曼娜以及另兩名弟子一起討論著剛才的演奏。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打開了，柏向亞帶著柏傾婉，柏傾嵐，安祈薇以及雷尼爾一起進來了。
「你今天的演奏真的是太棒了！」一進來，柏向亞就將一捧事先準備好的香水百合送到紐曼夫人面前。紐曼夫人也笑著接受了，還和柏向亞來了個熱情的擁抱，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到讓人咋舌。
「媽，我吃醋了哦！最後那首曲子你是特地為小嵐拉的吧？可你為什麼沒有為我作的曲子？偏心，偏心！」紐曼夫人和柏向亞打完了招呼後，柏傾婉就走了過去，膩在紐曼夫人身邊不滿地嘟囔著，可臉上的表情卻完全看不出是在生氣。
這一幕讓安祈薇、雷尼爾全都震驚極了。可那最最最震驚地還是要數柏傾嵐的。
現在這是怎樣？歡天喜地的大團圓？久別之後的重逢？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定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或者是他漏掉了哪個環節？！
就在柏傾嵐驚訝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柏傾婉走了過來，將呆愣在一旁的柏傾嵐推到紐曼夫人面前，笑嘻嘻地說：「媽，我把小嵐這傢伙帶來了，你們好好談談吧。」
「談什麼？」這話是柏傾嵐問的，並且在這句話之後他又問道，「現在這是怎樣？為什麼你們要和這個女人談笑風生？！」
柏傾嵐的話讓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尷尬。本來笑著的幾人全都愣住了，只有柏向亞最先反應過來，狠狠地刮了柏傾嵐一眼：「你這小子是怎麼對自己媽媽說話的？她是你媽媽，不是什麼那個女人這個女人！快來跟媽媽道歉！」
「爸，你糊塗了？這女人算什麼媽媽？當初是她拋夫棄子鬧離家的，現在你和姐卻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真是的，你這小子真是不懂事，別說些胡話惹得爸媽不開心！」柏傾婉看著柏傾嵐這是要發脾氣，趕緊將他拉到一旁小聲嘀咕著。
別看柏傾嵐平時脾氣很好，可他真要是發起火來，十個人也攔不住。而這會兒，他顯然是已經火上了，一下甩開柏傾婉的牽制，怒吼道：「我說了這女人不是我媽！我媽早就死了！這女人算哪根蔥！」
「小嵐！」
柏傾嵐不理柏傾婉的怒喝，繼續說道：「難道我說錯了嗎？當年她拋棄我們一家跟著一個男人跑了，現在她又回來幹什麼？而且爸，你難道糊塗了嗎？她當初那樣對我們，你現在為什麼還要對她和顏悅色的！」
柏傾嵐這話一說完，全場都安靜了下來。但這種安靜並不是因為生氣惱怒什麼的，而是所有人都感到震驚，而震驚過後卻是覺得好笑。作為當事人的紐曼夫人和柏向亞最後卻都已笑出聲來。
「是誰跟你小子說你媽當年是跟一個男人跑了？」這話是柏向亞問出來的，他問的時候極是平靜，唇邊還隱隱帶著笑意。
這讓柏傾嵐很是不悅，他不知道自己老爸這是怎麼了，老糊塗了還是氣糊塗了？
「什麼意思？難道我說錯了嗎？明明就是她當年拋下我們跟一個男人跑……」
「你個笨小子，你胡說什麼呢！你也不怕老爸揍你！」見著柏傾嵐還要繼續說下去，柏傾婉趕緊掐了他一把，讓他閉嘴，「真不知道你哪裡聽來的這些奇怪傳言！」
「小婉，讓我來和他說吧。」紐曼夫人抬手止住了柏傾婉，然後走上前對柏傾嵐說道，「小嵐，媽媽一直以為你是因為我當年離開你們，你才會這麼不願意見到我的。可你似乎好像誤會了一些事情……」
「我不想聽你說話！我才不會誤會什麼！事實就是你扔下我們一家三口，然後跟個野男人跑了！」
柏傾嵐很不禮貌地打斷紐曼夫人，想不到卻遭來了自己老爸的一記暴栗：「那好，你不聽你媽說，那就聽我來說！」
「當初你媽會突然離家，其實都是我的錯……」柏向亞歎了口氣，拉住了一旁紐曼夫人的纖纖玉手，將往年發生的事情緩緩道來，「當年你媽媽是很優秀的小提琴演奏家，可我和她初識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她拉得一手好琴，還一直以為她就是個普通平凡的女學生。我們剛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我就告訴過她，我想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我很希望自己以後的妻子能夠在家一心照顧孩子，這樣我才能安心地在外打拼事業。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席話改變了你媽媽後來的人生之路，因為選擇了和我在一起，她放棄了很多東西。放棄了自己最愛的小提琴，放棄了在音樂的那條路上繼續走下去。她在自己事業最巔峰的時候選擇了嫁給我，給我生下了你和你姐，還一心在家照顧年幼的你們。那個時候我的工作很忙，可即便是如此，每天回家能看到你們，我就一點都不覺得累了……」
「爸，請你說重點！」柏傾嵐聽得有些不悅，當年的那些美好生活就像影片一樣，隨著柏向亞的話一幕幕在柏傾嵐腦海中播放。這讓柏傾嵐感到十分惱怒，所以當下就出聲制止柏向亞繼續說下去。
「你真是翅膀長硬了，對爸媽都這麼沒禮貌！」柏傾婉看不下去柏傾嵐這麼可惡的態度，當下就用手給了他一肘子，讓他不要打斷柏向亞的話。
「後來……在你十一歲那年，你媽媽有一次去辦公室找我，卻因為某些誤會，以為我和秘書有染……」
說到這裡，柏向亞很是尷尬，窘迫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紐曼夫人。見她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時，才接著說下去：「你媽媽很生氣，覺得自己很傻……在家裡給我當黃臉婆帶孩子，放棄了事業，放棄了一切，最後卻發現自己老公在外和別的女人偷情。她一氣之下就扔下家裡的一切，出國散心去了……」
說到這裡柏向亞有些說不下去了，拉住了身旁紐曼夫人的手，請她接著說。紐曼夫人很快會過意，接下了柏向亞的話茬繼續說道：「我當時以為你們爸爸背叛了我，所以非常生氣。一想起我嫁給他不僅放棄了那麼多，我還在家帶孩子，將一切都照顧妥當，而他卻在外花天酒地養女人，我就心有不甘。所以才會在一氣之下什麼都不說就離開了。
「離開之後的日子也並不好過，我非常想念你們姐弟兩，可因為我在和你爸慪氣，我死強著不回家。那段時間我走遍了世界各地，最終還是回到了和你爸爸相遇的地方，維也納。在那裡我遇到了自己當年的老師，老師問我要不要去維也納音樂學院教授學生。我真的是非常喜歡音樂，再加上一想到為了你那個混蛋爸爸而放棄自己的音樂，我就很不甘，於是我就留在了維也納，繼續我的音樂之路。」
「接下來的就由我來說吧。」柏傾婉拍了拍震驚不已地柏傾嵐，說道，「媽媽在維也納一待就是八年。期間爸爸每年都會過去看她好幾次，卻她都被她拒之門外。當年的那個誤會，讓媽媽對爸爸的怨懟很深，這也是為什麼媽媽一直不願意回家的原因。不過，即便是媽媽沒有回家，她也很想我們，她總會通過各種手段打聽關於我們兩人的消息。後來她會讓爸爸見到她，也是因為她想知道更多關於我們的事情。」
「後來發生的事情大家基本上也該猜到了。因為我們兩人的關係，爸媽偷偷見面的次數多了起來，誤會也就慢慢地解開了。然而……當年的誤會是解開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你對媽媽的恨意很深，深到幾乎拒絕一切關於她的消息。這讓好幾次偷偷回國看你的媽媽很傷心，也感到很無奈。爸爸有好多次都說讓你和媽媽先見面，見面之後一切誤會都會解開的，可媽媽看到你那麼排斥她，她總說多給你一點時間，也許你大了就不會這樣了。可……」
說到這裡，柏傾婉又想到了自己這個白癡弟弟剛才的一番表現，狠狠地捶了他幾下，教訓道：「可你這混蛋小子，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思想還那麼幼稚！不僅拒絕和媽媽見面，我聽小曼說，你還好幾次頂撞媽媽，把媽媽給趕走！要不是你這小子這麼混，我們也不用費盡心機的讓媽媽和你用這樣的方式重逢！」
柏傾婉的一番話說完，柏傾嵐早就愣住了。跟被點了穴似的，一動不動地傻著，任旁邊的柏傾婉怎麼喊他，他都沒有反應。
眾人見他這樣，還以為這小子出什麼毛病了，都擔心地圍了上來。好半天之後，他才回過神來，一雙鳳眼微微瞇著，好看的眉毛也緊蹙在一起。
「你們說的全是真的？」語氣裡明顯地還有著幾分不相信。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叫一切都來得這麼突然？他十多年來深信的東西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推翻。儘管推翻之後看起來一切都顯得比較完滿，然而在他看來，這一切不僅不像是真的，反而像是大家湊在一起演地一齣戲。
「你還在懷疑什麼？」柏傾婉又是好一陣揍他，真不知道一個媽生出來的孩子怎麼會差別那麼大？他這小子難道滿腦子裡裝得都是豆腐渣？事事都擺在眼前了，他還能露出這麼欠揍的表情！
「當年真的是她誤會了爸爸？而不是她和野男人跑了？！」柏傾嵐無視柏傾婉在他身上掐來捶去的舉動，再次向柏向亞問道。
柏向亞簡直被自己這個兒子氣笑了：「我說你究竟是從哪裡聽到那麼無稽的事情？你這種說法不僅是侮辱了你媽媽的人格，同時也侮辱了你老爸的魅力！有我這麼優秀的男人陪在你媽媽身邊，她有機會想別的男人嗎？！」
柏向亞的一席話說得一旁的紐曼夫人好一陣窘迫，當下就拽了拽他的胳膊，讓他不要胡說。
看著他們夫妻間親密的互動，柏傾嵐第一次開始覺得，自己當年深信的一切或許真的只是一場可笑的誤會罷了。
「我……我是聽傭人們說的。」柏傾嵐這話說得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的緣故，「那時候媽……那個女人不吭一聲地走了。然後過了一段時間我就聽到有傭人說她是和別的男人私奔了，那個男人還是某個作曲家！」
「因為這些無稽之談你就開始恨媽媽？恨她拋棄了你，恨她拋棄了你的家？」
「難道不是嗎？難道我這麼多年來深信的東西都是錯的？」柏傾嵐抬起頭，看了看一旁的依靠在一起的紐曼夫人和柏向亞，又看了看一臉「你是白癡」的柏傾婉，最後他的目光移到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安祈薇身上。
「我一直深信不疑地是錯的？」
在得到了幾方肯定的回答之後，柏傾嵐的情緒終於是控制不住，全然爆發了：「那我這麼多年來做的事算什麼？我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嗎？我……我……我反抗了那麼久，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都只是毫無意義？不——你們騙我，你們騙我！」
怒吼聲在安靜的休息室裡顯得特別明顯，在場的幾人全都被他突然爆發的樣子嚇到了。紐曼夫人本想上來拉住柏傾嵐，讓他不要這樣，可柏傾嵐卻先她一步退開了，還是拒絕著她的靠近。
看到這個樣子的柏傾嵐，柏向亞也生氣了，眸光一沉，似乎是要教訓這個白癡兒子的樣子。可是柏傾嵐卻沒有給他丁點機會，大吼了一通之後，就像只受了傷的野獸，扔下驚訝的眾人，一口起衝出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