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飛鳥各投林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夫妻深情 文 / 雨竹月影
第四百九十五章夫妻深情
崇德二十五年十月，語詩在紫苑清輝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孩，取名叫惟祥，這是她和皇上的第三個孩子。這時，敏瑀已經六歲，而惟熙四歲了，一家人幸福地在九州方晏島生活。
從年初開始，皇上就把惟熙送到南書房去讀書了，和哥哥姐姐們一起。而敏瑀因為始終喜歡自己待著，語詩就親自給她教導功課。
皇上對於孩子的教育很重視，每一個孩子從四歲開始都要被送進南書房，特別是兒子，女兒的話，他稍微寬鬆些。從四歲開始，這些皇子們不但要跟著當今的學問大家們學習諸子百家的典籍，還要跟著特別挑選的武將們學習騎射。除了生病的時間和過年休息的時候，一年四季，他們每天都被要求從辰時開始一直酉時跟著老師們學習。
皇上自己就是一個很愛學習的人，他認為，身為皇子，不管將來是否繼承大統，都必須要通曉天下的義理，能夠保家衛國。在他這樣嚴格的要求下，孩子們都養成了讀書學習的習慣。
皇子們從十五歲開始就被委派了私人老師，同時要在宮外建府。
六個皇子中，皇長子惟言和二皇子惟弘已經過了十五歲，全都搬到宮外了。而今年也給敏慧舉行了笄禮，因為她堅持學醫，皇上和淑妃並未給她擇選駙馬。
後宮就是一個大家庭，雖然沒有皇后，所有的妃子都相處的很和睦。敏嫣和惟譽跟在太后身邊，因為她們不願意和別的妃子在一起生活。
因為瑀兒的緣故，語詩和承安公主、詠凝公主，再拉上杜明月，四人成立了一個組織，專門為了救助像瑀兒一樣的孩子。兩位公主聯絡了好多公侯家的夫人小姐，以及王妃郡主等一起參與，大家籌錢、募捐為那些孩子治病，或是資助那些孩子的家庭。作為發起人，詠凝公主全權負責此事。後來，這個組織的救助對像擴大到了對孤兒的救助和教育上，甚至資助那些窮人家的孩子進官學讀書。而負責人也從詠凝公主變成了敏秀，這是後話。
隨著各項改革的大力深化，從崇德二十五年開始，朝廷的稅收大大增加，光崇德二十七年一年的稅收相當於崇德元年到五年的財政收入總和。稅收的增加，讓朝廷有了更多的預算對全國的官道進行修整和拓寬，同時修繕水利設施。內地前往回疆的移民，開墾了大片的良田。
好像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一順百順，稅收增加、國內安定、天災也變少了，全國各地的官倉也因為糧食的豐收而堆滿了糧食。朝廷因此出台各項政策控制物價，根據戶部的調查，崇德二十八年的時候，各種糧食的市場價格為崇德元年的一半。
這個王朝，正在一步步走向富強。
崇德二十九年，語詩正式進入了國家最高決策層，和皇帝坐在一起臨朝聽政。皇上把她的才幹光明正大地展現在世人的面前，不再讓她只在幕後為自己出謀劃策。
剛開始的時候，有相當一部分大臣們對此提出了強烈的反對，他們擔心皇上這樣的做法動搖國本。楊士奇等人雖然沒有想到皇上會走到這一步，可是，他們都清楚皇上的心意是他們無法改變的。
太后更加沒有料到皇上竟然讓語詩和他一起坐在明德殿上，在大臣們激烈反對的同時，太后也對此提出了激烈的反對。她把皇上叫到慈寧宮，為此說了好久，希望皇上能夠回心轉意。她又把武則天的例子搬了出來，說「趙家江山，你想讓姓容的人來坐嗎？」
「語詩以前一直幫著孩兒處理朝政，從崇德二十年就開始了，給孩兒提出過很多很好的建議，解決了許多難題。如今天下大治的局面，也有她的一份功勞。她既然有能力，為何要把她埋沒？」皇上說道。
「難道說沒了容語詩，這個國家就要亂了不成嗎？」太后道，她非常生氣。
「母后，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不止是後宮裡的人，還是朝中的大臣，語詩的貢獻不是誰可以抹殺的。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女子、是孩兒的妃子就只能一輩子躲在幕後嗎？」皇上把自己內心的想法真實的講了出來。
「這麼多年，她無怨無悔扶持孩兒。她若是真有野心的話，為何這麼多年都不讓孩兒冊封她的家人？還讓她唯一的哥哥在禁軍裡做著小官，領著那點俸祿養活家人？」
「容旭然擔任吏部尚書十多年，從來沒有徇過私情，語詩的弟弟中了狀元卻被派到南寧府那麼遙遠的地方去任職。」
「崇德二十六年，她在長沙府的叔叔仗勢欺民、圈占良田，長沙知府、湖南巡撫都不敢上報，就連容旭然自己都被蒙在鼓裡。內衛跟孩兒稟奏之後，是語詩，是她讓孩兒依律處置的。」
「母后，哪朝哪代有過這樣的妃子和外戚？」
「如果她是個權欲心重的人的話，您認為世上的人誰沒有爭權奪利之心？」
太后無法否認，容語詩在對待娘家人這件事上做的實在是讓人挑不出問題。不光是她自己，容家一家人似乎都沒有因為她的關係而胡作非為，這，的確是罕見的！
這就是容旭然的家教，他堅持著克己奉公的原則，並把自己的理念交給了的孩子們。他十幾年兢兢業業當著這個據說是天底下最有油水的官，三個孩子也都謹遵父親的教誨，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報酬。
「母后，您若是非要拿武則天來比較的話，孩兒以為，語詩她沒有武則天那樣的野心，她的智慧卻絲毫不亞於武則天。」皇上說，「孩兒身為一國之君，就是要給天下有才能的人提供一個機會讓他們施展他們的才華，為國家的繁榮努力。孩兒不在乎這樣的人是男還是女，是我朝的子民還是外來之人，只要他們是為了國家和百姓的，孩兒就要給他們機會。」
「孩兒看重語詩的才能，這與她的身份無關，而是因為她那個人，因為她寬廣的胸襟和對朝政的細緻把握、因為她對國事的真知灼見和公正無私的處事態度！」
「孩兒心意已決，不管誰來反對，孩兒都不會採納！」
「所以，母后，您今後也別再勸了！」
皇上直接一次就把太后給擋了回去，至於朝中大臣，有部分人還是不停地跟皇上抗議，還是老辦法在明德殿上跪著。楊士奇身為內閣首輔，並未提出反對，內閣裡的雜音不多。因為內閣對於此事採取了如此的冷處理，皇上也沒有因為有人反對就改變自己的主意。
對於士林派來講，語詩出來和皇上一起御門聽政，對於他們不但沒有損失，反倒是個好事！因為語詩本身就是他們新政的堅定支持者，而且，她的兒子將來很可能會繼承皇位，如此一來，對於士林派，不管是其中的哪一個集團，都是難得的好事。語詩走到前朝，就意味著新政會繼續推行下去，即便是皇上不在了，還有新皇會繼續支持他們的政策。既然如此，他們何必反對？只要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支持他們的政治理念就好了，他們最關心的就是這一點。何況，皇上自己都不怕將來有朝一日他歸天之後，皇位被老婆給搶了，身為大臣的人何必如此緊張？眼下跟皇上對著幹，不單根本沒有效果，反倒是惹了皇上，誰會那麼傻呢？
就這樣，在皇上的堅定支持和內閣及朝中一部分大臣的默許之下，語詩和皇上一起坐在了明德殿的上臨朝聽政！
臨朝聽政之後，語詩協助皇上進行了多方面的改革。她跟皇上提出准許女子在民間行醫，可是，皇上擔心這麼快就向內閣提的話，會把先前大臣們對於語詩的不滿再次激發出來，萬一搞不好的話，說不定就得逼著他讓語詩離開前朝，那樣的話就真的得不償失了！出於這樣的考慮，他跟語詩說，等過上一兩年再提這件事。語詩也理解他的顧慮，便聽從了他的建議。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臣們開始正視語詩的執政能力，要她重回後宮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肖家的力量已經無法撼動語詩的權威，他們只能處在觀望的狀態。
太后也越來越怕，她擔心語詩將來會報復她。
至於鎮國公，他徹底退休了，朝中的事根本不再過問。他知道，面對著如今的皇上和語詩，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順從，要麼中立，總之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對著幹了。鎮國公他不會太過擔心，因為現在族中的許多事都是交給了柳文長的，家事則由杜明月掌管。現在他退出，才能保住柳家。為了柳家的前途，他現在必須選擇和肖家劃清界限。
柳惠之絲毫不過問家裡的事，鎮國公只有讓兒媳婦杜明月出馬，讓她和語詩多走動，並讓杜明月從帳房裡撥出些銀子放到她們那個救助孩子的組織裡。畢竟那是語詩倡導起來的，他主動投些錢，起碼會好看些。再說他們柳家根本不在乎那幾萬十幾萬的銀子。他因此跟杜明月交代說，今後若是需要的，就去賬房領。
杜明月也明白公公的意思，就按照他說的做了。
除了這麼做，鎮國公加強了同晉王的聯繫，他們向來關係不錯，晉王自然知道鎮國公的打算。不過，晉王也沒有料到語詩會走到臨朝聽政的一步！皇上如此信任她，倒真是叫晉王感歎！
皇上的意圖很明顯，將來的儲君除了五皇子惟熙，沒有別人。那麼，晉王也需要為自己打算！
一切都在波折中向前。
轉眼就到了崇德三十二年。
春天的到來總是給人許多的希望，對於自己的人生，對於自己的家庭。
語詩還是最喜歡春天的海瀾堂，坐在樹下品茶讀書，風兒吹起落英繽紛，如同花雨一樣落在人的身上。
兩個人像平常一樣的煮茶，聊著孩子，聊著過去。
「那時候，你說要和我同甘共苦的，沒想到我們真的是這樣走過來了！」他歎道。
她舀出茶沫，微笑道：「是啊，總覺得像是昨天發生的事！」
「要是咱們能永遠這樣生活下去就好了！」他把書合上，放在一旁的石凳上。
「永遠啊！那你得看是多少年了，我們不會活太久的，否則不就變成老妖怪了嗎？」她含笑道，卻是低著頭，視線停在自己手上的動作。
「也是啊！」他從她手中接過茶盞，說道，「等將來哪一天，咱們兩個浪跡天涯如何？」
「只要你願意，我就陪著你去！哪裡都好！」她微笑道。
一片粉色的桃花花瓣沾在她的額上，她一低頭就掉到了茶中。
「有好多的地方我都沒去過，想去的地方又很多，我看吶，這輩子是不可能完成這個心願了！」他慢慢抿著茶。
「那就先撿最最想去的地方先去，然後有時間我們再去第二想的，這樣不就好了嗎？」
他點點頭，放下茶盞，凝視著眼前的她。
和初見時相比，她變得成熟了許多，可是，她的笑容依舊沒有改變。
「我想等到熙兒長大了，可以擔當重任的時候，就禪位給他，然後和你一起浪跡天涯，去過那閒雲野鶴的生活！」
她略微走了下神，旋即又問：「現在說這種事不是太早了嗎？等到將來再說吧！你還這麼年輕的，別想那麼遠的事！」
他噗嗤一下笑了，道：「也就是你覺得我還年輕呢！」
「我說的是真話，幾曾騙過你的？」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憂傷，歎道：「父皇連我這個歲數都沒到就走了！過去我從來都沒有想像過自己四十多歲會是什麼模樣，現在這十年，總感覺是從老天爺手裡偷來的一樣！」
水慢慢的煮著，她走到他身側，把他攬著，柔聲道：「別胡思亂想，你會好好的，我們大家都會好好的！」
這時，劉全帶人提了個食盒過來，打開來是幾塊黃色的像是點心一樣的東西。
「嘗一嘗，看味道怎麼樣？」
她取出一塊，他也取了一塊放在口中。
「太美味了！」她讚歎道。
「真的很不錯！」他微笑著望著她，她露出孩子似的極為享受的表情，讚道：「一放到嘴巴裡面就化了，給人感覺是到了極樂淨土一樣！」
「極樂淨土啊！」他又嘗了一塊，「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啊！不過真的很不錯！」
她很喜歡，又取了一塊品著。
「好，好，你既然喜歡的話，多吃幾塊！來吧！」看著她幸福的樣子，他也忍不住笑了。
「嗯！」她取出一塊嚥了下去。
「再來一塊！」他微笑道。
「好！」她再取了塊。
「這是那個法蘭西的傳教士帶來的，說是不錯的！」他說道。
「真的很好吃，酥酥軟軟，」她歎道，不過，又盯著他，道，「我們在這裡偷吃，孩子們知道的話，怎麼辦呢？」
「偶爾也要讓我們清靜清靜嘛！成天圍著他們三個，還不把人煩死？」他歎息道。
「也對哦！」她微笑道。
「看你，這麼大的人了，還把東西沾在臉上！」他起身過去掏出手帕把她嘴角的點心渣子沾了下來，她傻傻地笑了。
晚上的時候，因為惟祥老是待在哥哥房間裡玩著不回去睡覺，嬤嬤們沒有辦法，語詩便出去帶兒子了，皇上覺得累，就早早的爬上床呼呼去了。
「都睡了？」等語詩鑽進被窩，他醒過來問道。
「祥兒真是叫人頭疼，費了老大的勁才把他哄睡著。真是受不了他了，一天到晚就跟著翊昕屁股後面跑。我看吶，你兒子將來大有翊昕的架勢！」她躺下身，說道。
他無聲地笑了，道：「你怎麼非說是像七弟呢？他是隨我的！七弟那些玩法，都是我玩剩下的。」
她無奈地歎息道：「唉，熙兒呢，年紀小小的，就那麼穩重的，一點都不像個小孩子。祥兒呢，精力旺盛的不得了，這兩個孩子，還真是道：「每人隨了一半兒！」
他微笑著捏捏她小巧的鼻尖，道：「我的兒子當然像我！不過，我倒是覺得啊，熙兒若是能再稍微活潑一點就好了！」
她只是歎了口氣。
「玉兒，」他喚道，她側過身望著他。
「你知道我心中想的什麼，對不對？」他盯著她，她不知道他說的具體是什麼。
「沒什麼，」他微微笑了，把她摟在懷中，「這麼多年下來，我終於明白唐高宗為什麼會讓武則天代他處理朝政了！」
「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她問道。
「我現在覺得高宗李治是個非常智慧的人，是個智者！」他說。
「可是，史書上認為他的無為和放任才造成了武則天後來的篡權自立啊！」她注視著他。
燈光照了過來，暖暖的。
「我自己走過這麼一遭才理解他的做法，」他說著，她靜靜地聽。
「武則天的才幹，高宗應該是最清楚的，畢竟他們幾十年的夫妻。李唐王朝到了那樣一個關鍵的發展時期，高宗一定是認為武則天比自己更有能力讓國家富強吧！所以，才讓她一步步走向前朝。」
「我覺得武則天是個很有能力的君主，高宗的視角則比君主還要高遠。是李治成就了武則天，而若是沒有武則天，唐太宗的貞觀之治就持續不下去。這就是我的看法！」
他盯著帳頂，說道。
「這個啊！」她歎道，「從執政來講，我也認為武則天是很強幹的；從一個女人的角度來講，她是很有魄力的！」
見他沒有接話，她趕緊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事論事！」
他微笑著看著她，說道：「這個世上最瞭解你的人就是我，所以，將來你會做什麼，我也知道。如果，我先你而去了，你也不會像武則天那麼做的！」
她歎了口氣，說道：「那樣的人，幾千年估計只會有一個！歷史是不會重演的！」
沉默良久之後，他問道：「玉兒，你怨我嗎？」
「因為什麼怨你？」她反問道。
「你本來可以成為一名很好的醫生，因為我的自私，讓你放棄了心愛的醫學，選擇了這樣艱辛的路。你怨我嗎？」他盯著她問。
她微笑著搖搖頭，答道：「醫生所能救助的人是很有限的，可是，和你在一起做事，我卻能讓許多的人活的更好更幸福。這是醫生無法相比的！與身體的病痛相比，其實很多時候，生活的壓力才真正教人難以承受！雖然我看不到有多少人的生活因為我們的努力變得更好，可是，那絕對比我做醫生更有成就感！」
「翊桓，想要讓這世上所有人都幸福的生活，更加有尊嚴的活著，你說，我們能做到嗎？」她問，眼中似乎是那萬里江山，無數的黎民蒼生。
他摟住她，應道：「就算我們無法實現這樣的夢想，熙兒，還有我們的子孫會替我們實現！我相信！」
「你不是曾經說，到了來世還要做你自己的嗎？」他說道。
「嗯，因為只有做我自己，才能再遇上你！」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呢，在遇到你之前，總是想要是真有來生，只要不是做人，什麼都好。最好能是一隻鳥，可以飛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說道，她支起身，望著他，說道：「你的確是那麼說過的！」
他的眼中閃過一種難以言語的神情，望著她道：「因為你還會是你，所以，我也會做我自己。那樣的話，我們就還能再做夫妻！」
她微笑著依偎在他的懷中，道：「等到我們這一輩子過完了，你一定會嫌我煩了。到那時，你一定說『我下輩子絕對不要再碰見你』這樣的話！」
「也許會哦！」他含笑道，「所以，以後你最好乖一點，要是把我惹煩了，我真的會說那樣的話！」
「才不行呢！」她的笑容永遠都是那麼甜蜜，因為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憂愁和煩惱就不會來找她。
「唉，你都三十多的人了，三個孩子的娘，怎麼自己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的？」他歎道。
「我才不要長大，我就想永遠這樣，像個孩子一樣在你身邊，被你寵著，什麼都不要去想！只要有你就好，我什麼都不想要！」她微微閉著眼睛，傾聽著他的心跳，漸漸進入夢鄉。
「玉兒，來生，我們可不可以活的輕鬆一些，沒有這麼多的波折？」
春天，總是帶給人們許多的夢想和希望！也總是讓人們為那些一縱即逝的美麗而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