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不知風雨幾時休 第四百八十二章 晉王監國 文 / 雨竹月影
第四百八十二章晉王監國
這一覺，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的這麼舒服，竟然連個夢都沒有做。
可是，怎麼想要醒過來的時候這麼費勁？眼皮這麼重的。
眼前都是誰啊？一個個人影晃來晃去的？
他努力睜開雙眼，看見了母親，還有玉茹，還有好些人。咦，語詩呢，你怎麼不在啊？
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嘴唇動了兩下，可是發不出聲音。
「桓兒，你終於醒來了，真是嚇死母后了！」太后握著皇上的手流著淚，皇后在一旁也是擦著淚水。
他的眼珠打轉，四處尋找語詩的身影，就是看不見她。
這時，柳惠之道：「老佛爺，大家還是先出去，請皇上多多休息吧！」太后便叮囑了幾句，皇后攙著她走了出去，身後楊士奇等人跟著出去，留下柳惠之等幾個太醫。
皇上躺在乾清宮的床上，眼睛瞟著劉全，劉全趕忙問「是不是把玉妃娘娘請來？」皇上眨眨眼，劉全趕緊把小路子打發去了海瀾堂。眾太醫退出去和太后、楊士奇等重臣商議皇上的病情，只留下劉全在身邊陪著他。
他知道自己險些沒了命，在慈寧宮倒地之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現在能這樣醒過來，真是太好了。他雖然沒法笑，可是心裡已經樂開了。劫後餘生，這樣的心情，真是無法形容！
迷迷糊糊的，他又睡著了。
劉全很害怕，趕緊出去把柳惠之喊了進來，柳惠之檢查了一下，說「只是睡著了」！眾人這才安了心。
朦朧中，他好像看到了她的笑容，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又閉上了眼。可是聽著她跟柳惠之在說話，他這才相信真的是她。
他望著她流淚的臉龐，手虛弱無力地放在她的手中，嘴角努力擠出一絲笑意。她的眼淚啪啪地掉了下來，又趕緊擦去。
在柳惠之等人的悉心照料之下，皇上的身體漸漸開始恢復。語詩每天都有很多時間在乾清宮照顧他，可是因為還要照看敏瑀，她經常是兩頭跑。經過這次的生死一劫，他們兩個人的心情變得坦然多了。
朝廷各部門也開始正常運轉了，這樣一來就會有很多的公務擺到皇上的面前了，他便讓語詩來幫助自己。可是，語詩住在乾清宮，在宮裡引起了很多的議論。最後太后決定跟皇上去談談，因為后妃是不能在皇上的寢殿過夜的，更何況是住在乾清宮？可是，皇上卻說自己身邊需要個照顧的人，別人都不如語詩細心，就別再管了。
經過半個月的休養，皇上已經好了許多，看著也精神了許多。他開始正式處理公務，因為還需要好好休養，他只是和內閣討論一些重大的問題，很多時間都在休息。
他現在搬到海瀾堂去了，那裡環境好一些，他的身體也恢復的快。
中秋節很快就來了，因為皇上好不容易緩過勁，太后十分高興，便在御花園中舉行了賞月的活動。至於她做的那些事，皇上從薛峰那裡聽說了，他什麼都沒說。
經過這次，他現在覺得能活過來真是很好的一件事了，至於其他的，慢慢再說。他雖然沒有跟語詩提及那件事，可是，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就在這半個月，語詩不知道陸嘯峰到底怎麼樣了，便出宮去了他的店裡。可是，等她到了那裡，只見了晚秋。原來陸嘯峰早就離開了！
「他說什麼時候回來嗎？」她問晚秋，晚秋搖頭。
語詩想起那天的情形，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把他傷得這麼深，今後，怕是無法再見面了吧！而他這一去，究竟會怎樣啊？
從晚秋那裡回來，她就心情低落，皇上知道她去了哪裡，卻沒有再多問。他知道她的心裡，終究是放不下陸嘯峰。若是以前，自己會為了這事和她吃醋耍脾氣，現在啊，他只會微微一笑，什麼都不說了。因為她為自己做的事，早就讓她的心表露無疑。是她開始和柳惠之來研究自己的病情的，如果不是這樣，自己這次真的可能就醒不過來了；又是她幫助自己穩定了朝局，沒有讓母后趁機奪權。她為自己做了那麼多，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再那樣不自信呢？
他什麼都不說，只想要緊緊抱著她那樣坐著。現在，他竟然變得很安靜了，就是喜歡聽她說話，可是她呢，總不能適應他的這個變化。
「你幹嘛不說話？你是不是不喜歡和我講話了？」她問。
他微笑著搖搖頭，答道：「我喜歡聽你嘮叨，你這樣不停地說不停地說，我看著就很開心！」
「天哪，我怎麼會遇上你這種人？」她故意裝出很痛苦的表情，「我再那麼不停地說不停地說，不就變成囉嗦的老太婆了嗎？你還不得想著趕緊離開我呢！」
他依舊微笑著不搭話。
「我要變成那樣，到時候你不理我了，我不是更可憐嗎？」她依舊是那樣的表情，他越看越覺得好笑，把她擁在懷中說道：「我是那樣的人嗎？瞧你說的！」
她歪著腦袋看看他，露出她那標誌性的笑容。
「唉，我家的傻丫頭啊！」他微笑著歎道。
柳惠之建議他不要勞累，好好休養幾個月，這麼一來，朝廷裡的事就沒有辦法了，總得有個人來拿主意才行。可是，令語詩沒有想到的事，他竟然讓晉王出來監國，處理朝廷一些日常事務。另一方面，皇上又讓語詩來負責傳達他的命令，掌管玉璽。這麼一來，朝廷就形成了內外兩個人負責的局面，外面是晉王在監國，而皇帝的命令又是通過內宮的玉妃來傳達。
晉王對此戰戰兢兢，接到聖旨之後，回家去和付先生商量了。畢竟現在沒有儲君，而且皇上繼位二十年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要是他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惹禍上身。那個位置，不好坐啊！除了這一點，他還害怕皇上這麼做是另有深意，萬一自己把握不到，會很麻煩！不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也同時讓他很激動！
付先生也沒想到皇上會這麼做，為什麼呢？皇上到底是因何原因做的這個決定？一時半會兒還真是猜不到，只是，他叮囑晉王一定要萬分小心，做事要公正，隨著皇上的心意去，萬萬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來。
難道皇上要讓晉王來繼位？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
付先生就把這個懷疑跟晉王說了，晉王卻是不信，他說：「皇上還年紀輕輕的，何必想那麼遠的事呢？就算是他龍體欠安，經過這次必定會好好養著了，那種病只要養著就不會出大事，他怎麼會這麼著急地計劃以後的事？」
「王爺，這就是問題所在啊！」付先生道，「別處不說，老佛爺這次就很奇怪！」
晉王坐回自己的位置，品著茶，聽他說，一旁詠凝公主和顏振飛也在仔細聽著。
「皇上明明是可以清醒的，老佛爺為什麼要急著在那兩天行動呢？架空皇上的權利，為的是什麼？」付先生道，「再說皇上，自他醒來之後，開始讓娘娘公開幫助他處理朝廷的事，這就很難讓人理解！」
「她這次幫著皇兄穩定了朝局，皇兄這麼做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啊！」公主道。
「此是此，彼是彼，殿下！」付先生道，「娘娘那件事是背地裡做的，並沒有幾個人知道。可是，現在她走到前面來了，皇上讓所有人都知道是娘娘在幫他，這就不一般了！」
「這不就跟母后當年一樣嗎？」公主道，「難道說，皇兄真的是要讓嫂嫂變成第二個母后？」她看著晉王，晉王不語。
「可是，如果那樣的話，幹嘛還要讓五哥來呢？這又是怎麼回事？」顏振飛問道。
「是啊！」付先生歎道，「不知道皇上到底想什麼？」
詠凝突然說道：「你們說會不會是那樣，」眾人聽她說。
「皇兄是不是打算讓五哥幫著嫂嫂一起輔佐新君呢？」她問道。
「會嗎？」顏振飛道，「我覺得，皇上借此機會考驗五哥的可能性更高些！付先生，您說呢？」
付先生撫著鬍鬚，沉思道：「目前，有這兩種可能，不過，不管是那一種，正如駙馬爺所說的，皇上考驗王爺的可能性更大！要是王爺能夠讓他滿意，他就會把身後事托付給王爺了！」
「他一直都在猜忌我，會把這樣的大事交給我嗎？」晉王歎道。
沁芳閣內飄來若有似無的荷香，他起身走到闌干邊。
「我現在可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皇兄了！」詠凝歎道。
誰又能看穿皇上的心思？
世人皆以為他對晉王心存猜忌，不放心晉王，可是，誰都沒有想到他能給晉王如此大的權利！
在讓晉王署理朝政的同時，皇上又讓語詩正式走到了前朝。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難道說，皇上真的在安排後事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語詩問他，「你就不怕王爺他趁機篡權嗎？」
「要是他真想那麼做，就算是我現在不給他權力，他也會走上那條路！」
「在他那樣做之前，阻止他不就好了嗎？你為什麼——」
他側過頭望著她：「玉兒，我想要留下一個可以保護你的人！」
「你——」她不敢相信他是在這樣想的，可是同時心中有湧出悲傷的情緒，「不要說這樣的話了，」她擁住他，「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我只要你保護我，別的人，誰都不要！」
他撫摸著她的髮絲，露出微笑，可是，笑容是那樣的悲傷。
「玉兒，你知道為什麼孫策臨死前要讓弟弟接替自己，而非兒子嗎？」他問道。
「是因為他的兒子都太小了！」她答道，仰起頭望著他，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難道你，你是要讓——」她幾乎不敢相信。
他點點頭：「我仔細想過了，」她扶著他坐在椅子上，望著眼前的水波滾滾。
這樣的秋日，天空中只有淡淡的雲飄過，偶爾還能還能看到南去的大雁。
「我想過了，要是我過不去那個坎，與其讓孩子們受罪，倒不如直接交給五弟好了！」
「我離去後，不管是讓哪個孩子繼位，都太小了，母后插手干政是一定的。而五弟呢，很有可能會廢帝自立，到那時，你想，我的孩子，哪一個能安然的活著？」他的神情悲涼，「我不放心他，與其讓他以後弒君，還不如一切就給了他，反倒可以保住孩子們的命！」
她陷入了沉思。
「而且，等我一去，朝廷大局，也就只有五弟才能穩定下來，他是個有能力的人！讓他繼位，可以避免朝廷陷入混亂，何樂而不為？」
「不管最後結局如何，我都要趁著現在這個時候試探他，看他能不能擔當大任！」他說道。
「你，不要這麼想！」她反對他的想法，「且不說咱們還有多少的時間，就說你這個想法，我覺得非常不可取！」
他沒想到她會反對自己，凝視著她。
「你說孫策傳位給孫權的事，那和你是沒有可比性的！」她分析道，「首先，現在的局勢和那時候截然不同，那時候天下大亂，孫策一死，東吳的基業就有可能會因此毀於一旦。而他的兒子太小，對內無法讓眾臣信服，對外根本無力針對曹劉兩家。而孫權年紀大些，在那個情況下，他比孫策的兒子有優勢。即便如此，孫權繼位後還遇到了那麼多的壓力和排擠，要不是周瑜死的早，孫權哪裡會有出頭之日？這是其一。」
「第二點，東吳再怎麼說也只是諸侯國而已，孫家只是一方諸侯而非皇家，不管是孫策的兒子還是孫權，誰繼位都不會對國家的禮數有影響。但是，你知道的，皇位是不能隨便傳的，不是誰都可以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天子，不是誰都可以當的！你若是把這個根本動搖了，讓天下人看到誰都可以做皇帝的話，那才是動亂的開始。是你自己說的，國家的根基不能動！要是誰都可以當皇帝的話，世祖爺為什麼不直接把皇位傳給先皇呢？要是可以那麼簡單的話，先皇也就不用去剿滅東宮了！」
她看著他，繼續說道：「我也認為皇帝應該讓有能力的人來做，可是，現實中，國家的穩定是第一位的，不是嗎？你自己跟我講的，為什麼全都忘記了？」
他不發一言。
她望著遠方，說道：「我一直在想，唐朝究竟給我們留下了什麼？那樣繁榮的一個王朝，怎麼會被北方民族一夜之間瓦解？」她看著他：「我覺得跟唐太宗有直接的關係！」
「哦？你這說法倒是有趣！」他微笑道。
「唐太宗的能力確實是古今罕見，可是，他誅殺太子逼父退位，就是給後人做了一個很壞的榜樣！他的行為告訴後人，只要你有權利，你就可以當皇帝！要不然，他到晚年的時候兒子們能爭成那個樣子嗎？」
「我以前認為唐太宗沒有錯，可是，現在我越來越覺得錯了！」
「你說過，支撐這個國家的是禮制，而皇權的繼承就是最重要的一個體現。要是連這個都亂了，天下不就大亂了嗎？不就又要回到春秋戰國了嗎？」
「是你自己告訴我的，你卻忘記了！」
她說完了，靜靜地望著前方。
腳下，湖水時不時地拍拍岸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歎道：「這次，換作你來教導我了！」
「我又沒有！」她低下頭。
「是啊，輕易廢除禮法，的確是會引起天下不安的！」他說道，「父皇那裡走錯了，我們就不能再錯了，否則，後代的子孫還不打得頭破血流？」
她歪著腦袋望著他。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這次，真的要說謝謝你！」他握住她的手。
「其實，現在讓王爺出來歷練，將來他若是去輔佐哪一位皇子的話，倒也好些！」她歎道，「可是，你就不該讓我湊熱鬧了！」
「要是不讓你鍛煉的話，將來咱們的兒子怎麼辦呢？」他微笑道。
她面露不悅之色，說道：「你現在還這樣想？真受不了你！」
他攬住她的肩，笑道：「我怎麼不能這麼想了？說不定我還真得活個好多年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不知道？」
他這麼說，她的心中倒是能輕鬆些，她現在最怕的就是他胡思亂想。
「我當然知道了！」她也微笑道，「我還真想看看你這個人老了是不是還跟現在一樣愛訓我？」
「放心好了，只要我活著一天，就訓你一天，你就等著吧！」
要是真的能平安度過每一天就好了！
八月二十三，皇上下旨，從今年起停止選妃，只選宮女，後宮不再增加妃嬪！眾人嘩然！
更加教人沒有想到的是，當天皇上又說，讓內務府相關部門好好修繕九州方晏島上的各宮，他要盡快搬到那邊去住，內閣和將軍行署也要搬過去。自世祖之後三十幾年的時間，都沒人去那裡住，沒想到皇上現在要搬過去了。其實搬過去也好，對他的身體好些。只是眾人在想，這是永久性的呢，還是暫時性的？第二個就是，后妃也要一起搬過去嗎？
皇上下旨說，後宮諸人，誰想要搬過去都可以。因為島上有很多的院子，就是她們全都過去也住得下，儘管沒有前面各宮那麼寬敞。但是，眾人都注意到了，第一個陪著皇上上島的人，是容語詩，她是最早住到九州方晏的妃子！見她去了，別的妃子也無心搬了，住到那兒去，看著容語詩天天陪著皇上，不是去給自己添堵嗎？
經歷過這次的生死掙扎，但願他真能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