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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不知風雨幾時休 第四百五十一章 局中局 文 / 雨竹月影

    第四百五十一章局中局

    語詩坐在牢房裡,耳邊不時地傳來其他犯人喊冤的聲音。

    冤枉啊,到處都有人這樣喊,何況是刑部大牢?

    鑒於她身份以及所涉案件的特殊性,刑部給她安排了一個單人牢房,避免了其他犯人跟她的接觸。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牢房裡十分寒冷,還發出很複雜的味道。一低頭,竟然看見老鼠在地上竄來竄去。她倒是沒有在意周圍的環境怎樣,只是在想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語詩,仔細想一想,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宸妃的藥裡會有過量的川貝母?你明明是按照藥方上的量抓的呀,怎麼會多了呢?

    她在地上踱來踱去,回憶著自己從乾清宮出來的每一幕。到底是什麼地方有問題的?她想著自己見過誰、和誰說過話,去過的每個房間裡都有誰。如果有人陷害自己的話,那他會在哪一步下手呢?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牢門突然開了,進來的是刑部左侍郎、詠凝公主的駙馬顏振飛。她驚愕地望著他,他行了個禮,道:「嫂嫂,這邊請吧!」

    她以為是要提審自己,可是,為什麼是他來呢?心裡這樣想著,跟著顏振飛走了,周圍牢房的犯人們不停地喊冤,顏振飛的手下厲聲喝道「再喊,就割了你們的舌頭」!語詩望著她們,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顏振飛道「嫂嫂別看了,還是走吧」!

    一路來到了刑部大牢的後院,進了一個簡單四合院,卻是十分安靜,讓她差點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大牢!

    「這是——」她跟著顏振飛進了一個房間,訝異地問道。

    「五哥特地交代的,給嫂嫂你安排個舒服點的地方!」顏振飛請她坐下,道,「這件案子,皇上已經下旨刑部來辦了。因為是涉及到宸妃娘娘,我們不得不嚴肅處理!不過,嫂嫂不用擔心,我們是不會為難你的!皇上說了,一定要盡快破案,可是,恐怕嫂嫂過年還是回不了家的!」

    「謝謝駙馬爺!語詩感激不盡!」語詩行禮道。

    「嫂嫂不必客氣!」顏振飛還禮,「嫂嫂在這裡只管放寬心,如果有什麼需要的,直接讓他們告訴我就行了!」

    「我畢竟是嫌犯,可別給駙馬爺添了麻煩才是!」

    「嫂嫂何必說這種見外的話?」顏振飛含笑道,「別人的面子不給,五哥交代的,振飛豈能不放在心上!這院子裡,嫂嫂可以隨意走動,可是不能出了這個院門兒!至於刑訊,也就是個過場,沒人敢為難嫂嫂的!」

    語詩不解地問道:「可是,這是有關宸妃的案子——」

    顏振飛微微一笑,道:「這個麼,大家心裡有數!嫂嫂不用擔心,只是,要委屈嫂嫂在這裡住一陣子了!」

    語詩壓根兒就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怪不得人家都說進了刑部大牢,上下兩層天呢!自己這下就從地獄裡出來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顏振飛又派人送來了被褥等生活用品,還給她多架了幾個火盆,說是晉王安排的。

    唉,本來她為了莫名其妙的案子而愁苦,這下子,就更懵了!

    這地方,除了沒有自由,跟她的家裡差別不大。飯菜也有專人來送,比她平時在家裡還要豐盛。她不住地歎息,這就是坐牢嗎?

    雖然生活沒有問題,可是,自己到底因何來到了這裡,她還是沒有想明白。到底是誰在陷害自己呢?

    到了晚上的時候,皇上來了,一起來的還有薛峰。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一點都沒察覺?」皇上急切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跟平時沒什麼不同,可是——」見他那麼擔心的,她只想他放寬心,可是,他怎麼能放心呢?

    「娘娘,」問話的是薛峰,「您能把當時的情形說一遍嗎?」

    她便把從乾清宮出來之後的每一幕都告訴了他們,完後,薛峰陷入了深思。他似發現了什麼重大線索了一樣,盯著語詩問道:「娘娘,您說當時有人說趙院判找您?」她點頭,回答道:「我去了趙大人那裡,可是他不在!」

    薛峰道:「這就奇怪了!」皇上望著薛峰,薛峰說道:「娘娘,您知道是誰查出那藥不對勁的嗎?」語詩搖頭,薛峰顯然不需要她的回答,直接說道:「就是趙大人,他當時正好在昭陽宮!」

    「怎麼會?」語詩更加糊塗了。

    「你的意思是,趙學冠有問題?」皇上問薛峰。

    「主子,這件事兒太過蹊蹺了!趙大人是否牽扯其中,臣還不敢妄加猜測,」薛峰稟奏道,「只是,從娘娘剛才的介紹中,臣感覺,感覺,」

    「你覺得什麼?說罷!」皇上望著他。

    「是!從臣的經驗來看,這件案子,應該就是有人早就預謀好了,抓住了一個機會讓娘娘鑽進這個圈套!」薛峰道,「因為現在,沒有人能證明除了娘娘之外,還有誰碰過那包藥!所以,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娘娘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皇上和語詩皆點頭同意。

    「可是,好幾個環節都有可疑!」薛峰道,「第一,平時給宸妃娘娘抓藥,是柳大人在,今日正好柳大人出宮;第二,趙大人明明不在太醫院,卻有人告訴娘娘趙大人有請;第三,為何藥送到昭陽宮時,趙太醫在那裡,而且,而且,」他看著皇上,沒有說下去。

    「有什麼你就說,不用顧忌!」皇上道。

    「主子,臣認為最可疑的就是在昭陽宮!」薛峰答道,「宸妃娘娘為什麼要當著趙大人的面打開那包藥?趙大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的?感覺就像是故意要讓人知道藥有問題的一樣!」

    皇上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宸妃她——」他看了語詩一眼,沒再說下去。

    「薛大人分析的有道理,」語詩接著說道,「可是,我覺得宸妃她不會害我。她當著趙大人的面打開藥,或許是個巧合而已。那藥有問題,她就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如果是她要針對我,怎麼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覺得,可能是有人要害她的!」她望著皇上,見他眉頭緊鎖,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背,說道:「這件事,撲朔迷離!不過薛峰的懷疑不無道理,只怕人家的目標不是宸妃,而是你!世上,沒那麼多的巧合!許多的偶然湊在一起,就是必然。必然是有人設了圈套!可是,會是誰呢?」

    「主子,臣方才說這幾處地方可疑!」薛峰道,「不過,要換藥的話,只需要抓住一個機會就夠了!」

    「你說的是——」皇上問道。

    「娘娘離開御藥房的那一會兒!」薛峰道,「只要那一會兒工夫就夠了!」他問道,「娘娘,您離開時,那包藥有沒有包起來蓋印?」

    語詩又繼續思考當時的細節,皇上和薛峰盯著她,過了一會兒,她才說:「當時那個小太監說的很急,我就出去了,沒有打包蓋印!」她望著薛峰,道:「你是說有人趁著我不在那一會兒?」她又搖搖頭,道:「不會的,當時御藥房裡好幾個人呢,如果有人有可疑的行為,別人會注意不到嗎?不會的!」

    薛峰還是堅持他的觀點:「除了那個時機,沒有機會下手!娘娘您難道忘了嗎?御藥房拿出去的藥,如果發現印章對不上的話,是要調查的!如果是在回昭陽宮的途中被人做了手腳,那麼,印章就對不上了!那包藥上面,從頭到尾蓋的就只有您的印章,除了您自己,沒有人能蓋!」

    語詩想想,是啊,的確如此!太醫院有規矩,凡是抓藥的醫生都要在藥包上面蓋上印戳,這樣的話,如果有個案子,也容易追查。語詩的印鑒一直隨身攜帶,別人不可能拿去的。薛峰說的對,就只有那個機會!可是,換藥的人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成功的呢?

    「那個叫你出去的小太監,你認識嗎?」皇上突然這麼問道。

    她搖搖頭,道:「以前從沒見過!」

    皇上看了薛峰一眼,薛峰道:「臣馬上就派人去查!」

    皇上又問語詩:「那個人,你要是再次見了,還能認出來嗎?」

    她記不清那個人的長相了,可是,她有個不同於常人的能力,那就是只要和她說過兩句話的人,一兩個月之內她必定能認出來!她點頭,皇上道:「那就好!」又對薛峰說:「此事,太醫院那邊你要著力去查,只不過,後宮裡,一定有人合謀,朕會吩咐劉全去追查!」

    「是,臣領旨!」薛峰拱手道。

    「計劃的如此周詳,對方一定不會輕易露出把柄!」皇上說道,「切忌打草驚蛇!」

    薛峰領命先行退出,在外面等皇上出來。

    「你相信我嗎?」她凝視著他的雙眸,問道。

    他微微笑了,握住她的雙手,道:「傻瓜,我當然相信你!只是啊,你可真是不讓我省心!警惕心這麼差的!」

    「我,我沒想到會這樣!」她低下頭。

    他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攬住她的後背,抬頭望著她,溫柔地笑道:「什麼都不要怕,一切有我在!」

    「可是,如果抓不到那個人怎麼辦?」她開始擔心了,「鐵證如山,如果抓不到那個犯人,又沒有人證明我的清白,這可是謀害皇妃的大罪啊!我怎麼辦?」她開始抽泣。

    「唉,」他長歎一聲,「都跟你說過了,有我呢,你還會真被人殺頭嗎?」他雖然是面帶笑容,可是心裡也開始發怵了。如果一切皆如自己所想,如果目標是她,那還能抓得到證據嗎?如果沒有證據,自己又該如何應對?難道真的要背棄律法嗎?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我會處理好的!」他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她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也不要太為我擔心了,因為我是清白的,就一定能夠沉冤得雪!」他微笑著頷首,她又面露憂慮之色,道:「宸妃,她不會有事吧!如果人家看這次沒成功,再去害她怎麼辦?」

    「你呀,你自己都被關到大牢裡面兒了,還有心情擔心別人。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世上有你這樣傻的人嗎?我看啊,一定是你從你娘肚子裡出來的時候,腦子被卡壞掉了!」他含笑道。

    「去,你才腦子壞掉了呢!」她掐了他的胳膊,他「唉喲」叫了一聲。

    「宸妃,怎麼說也是你同意了才入宮的,也算是,算是什麼,你不清楚嗎?你卻一點不擔心她的安危,讓她知道了有多傷心?你還真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她怪怨道。

    他抓住她那只指著自己的手,神情凝重地注視著她,讓她不解,就聽他說道:「玉兒,你相信我,是母后逼著我那麼做的!我從來,從來都沒有碰過她,一次都沒有!我心裡只有你,除了你,我再也不想要別的女人了!只想和你一個人在一起!」

    她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臉頰靠在他的頭頂,道:「我知道,你的心,我知道的!可是,你這樣做,對她也不公平啊!」

    「難道連你都要逼我去做我不喜歡的事嗎?」他問道。

    她只是那樣默默地擁著他,也被他溫暖的懷抱。

    薛峰站在院子裡,看著窗戶上重疊的人影,抬頭望向了天空。

    陰霾的天空,又飄起雪花了。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唯一愛過的那個女子,想起了她的笑顏,想起了她的囑托。因為堅守著對她的承諾,他才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他的君王,她放心不下的可憐的弟弟!

    過了一會兒,皇上出來了,她一直跟到了院門口,他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便轉身離去了。漫天的飛雪,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她坐在椅子上,守衛的士兵端來了熱水。她鎖好門,脫下自己的衣衫,坐在溫水中,思考著薛峰所說的話。

    當時,是樊太醫告訴自己,昭陽宮的人來拿藥了。然後,自己就按照柳惠之的藥方在御藥房開始抓藥。那個房間裡都有誰?都在幹什麼?她閉上眼,熱氣蒸騰著她的肌膚,她仔細回想著每個人的模樣,每個人的神情。有誰可疑呢?照薛峰的分析來看,嫌犯應該就在那群人當中,可是,誰會趁人不備做下那件事?而那個叫自己出去的小太監呢,為什麼自己一走到趙太醫的門口,那個太監就不見了?難道說,真是有人針對自己,而非宸妃?

    太醫院裡,對自己不滿的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相當一部分。除了孫太醫特別冒頭之外,還有就是那個醫術比試輸給自己的朱太醫了。可是,這兩個人當時在御藥房嗎?仔細想想,當時御藥房裡都有誰?

    不對,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漏掉了?只要嫌犯抓住了機會,他即便當時不在御藥房,也可以趁著她出去的那一會兒進去,把藥加上,然後再——

    想想,再次進去的時候,房間裡的人有什麼變化?誰走了不在,誰又進去了?

    她不停地回想,薛峰也在太醫院展開了秘密調查,劉全當夜就命令了自己的手下開始在後宮追查此事。

    在回宮的路上,皇上不斷地祈禱,但願事實不要和自己想的一樣!

    再說語詩被禁軍從太醫院帶走的時候,整個宮裡就炸開了鍋!因為,事件中的兩個人的身份都過於特殊。再者,太醫院和後宮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少年了,沒多少人會把這事兒擺到桌面上來。這次,居然破天荒的捅了出來,而且證據確鑿,似乎絲毫都不容質疑一樣!

    結果會怎麼樣?嫌疑犯是先前的晉王妃,還跟皇上有說不清的關係,而被害人是現在的宸妃,到底誰是兇手呢?難道說真的是容語詩下毒謀害宸妃嗎?

    宸妃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險些慘遭毒手的可憐女子了,語詩一被帶走,柳思雨便在昭陽宮裡哭哭啼啼地鬧個不停。皇后來看她了,還有很多的嬪妃。突然之間出了這事兒,任是誰的心裡都打著大大的問號。因此,來昭陽宮探望宸妃的人當中,看熱鬧的居多,誰都想從宸妃的口中探聽出一些蛛絲馬跡!

    「娘娘,我與她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她怎麼那麼恨啊?她幹什麼要害我?」柳思雨抹著眼淚,在皇后面前哭著,眾妃相勸。

    皇后給她擦著眼淚,道:「沒想到,容語詩竟如此狠毒!」

    柳思雨抽泣道:「如果不是趙太醫及時發現,我,我哪裡還有命見著娘娘啊!」說著,哭個不停。

    皇后一邊安慰她,一邊說道:「這件事,怎麼不像是容語詩的風格啊!」

    眾妃詫異地望著皇后,柳思雨止住哭泣,問道:「娘娘為何如此說?」

    皇后道:「就本宮的瞭解來看,她根本不會用這種方法來害你!」她邊說邊想,「容語詩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她要是想害你,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的把柄!下手之前,她一定會找好替罪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自己亮出來讓人抓!這,不是容語詩的為人!」

    德妃、淑妃等人點頭,淑妃道:「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啊?」

    柳思雨瞪了淑妃一眼,不語。

    皇后接著說道:「你說這事兒是蔡婷娥干的,我倒是能相信。容語詩麼,不可能!她,不會這麼傻!」她看了柳思雨一眼,道:「皇上把她寵的跟什麼似的,她何必跟你結這個仇?」接著苦笑著歎道:「現在礙著她的眼的,就是本宮。本宮做這個皇后一日,她便坐不到這個位子上。她費盡心機的回來,圖的是什麼?不就是要做皇后嗎?她的野心,根本不是說只入宮那麼簡單的!」

    眾人點頭同意。

    「你呀,這次算是命大,」皇后對柳思雨道,「可是,你記著我的話,今後,可不要再招惹容語詩了!你惹她,不單傷不到她,反而會害了你!要是不信啊,去看看蔡婷娥就知道了!為了容語詩,皇上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記著,」又對眾妃道,「你們也最好記住!容語詩過了這道劫,你們可都小心著點兒,不理她可以,可是不要主動得罪她。即便皇上不出手,咱們這麼多人,試問誰又是容語詩的對手?本宮就奉勸你們這句,今後,還是好好兒的過自己個兒的日子吧!能少一事便是一事!」

    眾人不語,大殿裡除了柳思雨的抽泣聲,一絲兒聲響都聽不到。

    皇后對柳思雨道:「好好兒養病吧!什麼都不要想了!這事兒,你既然捅了出去,刑部也把她羈押了,接下來就交給外面兒去處置吧!你還是消停些,出了這事兒,皇上心裡也不高興,你還是別惹他生氣,否則,對你沒好處!」

    柳思雨心中雖然不悅,可是也沒有辦法,既然皇后都這麼說了,還是閉嘴吧!萬一要是惹惱了皇上,她以後就更麻煩了!

    語詩剛被抓,劉太醫就飛奔到惠民署將此事告知了柳惠之,柳惠之大驚失色,趕回到太醫院瞭解了一下情況。

    天哪,怎麼會這樣?他萬萬沒想到會這樣防不勝防!

    當天,刑部就召開了會議,抽調辦案人員。這就是件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不管真相如何,這兩頭的兩個人都得罪不起啊!誰願意去接這個案子啊?

    除了刑部本身的官員之外,刑部尚書安幀暉召集了大理寺卿等人一起來商量這個案子。

    顏振飛直接推脫掉了,他說自己還是負責看守嫌犯最合適,至於審案,不是他的專長。安幀暉看著右侍郎徐燦,徐燦道:「這個,我多年都沒審過案子了,還是讓咱們的堂官們來吧,大家經驗豐富!」

    堂官們看著兩位侍郎先推脫了,他們哪裡願意接?

    徐燦見狀,又說:「大理寺主管審案,實在不行,就從大理寺那邊調人過來審,怎樣?」

    大理寺卿扈在序見徐燦要把案子推過來,趕緊說道:「聖上既然下了旨意由刑部主理,還是,還是請尚書大人來定奪吧!」

    安幀暉見諸人推來推去的,心中實在是氣不過,說道:「難道要本官親自去審不成嗎?」

    徐燦一聽這話,極力贊成,含笑道:「還是大人來審最合適——」話剛說完,安幀暉歎了口氣,道:「沒想到竟然淪落到這步田地!」

    扈在序道:「安大人,您也想想我們的難處啊!這是宮裡的案子,不管是嫌犯還是受害人,哪一個咱們能吃罪得起?」

    安幀暉也知道大家的難處,想了一會兒,便對諸人道:「好,既然無人自動請纓,那,本官就用一個很公平的辦法。去,讓大理寺和刑部這邊所有的審判人員都過來。今日,不分官階,咱們一起抽籤,誰抽到了,誰主審,本官和扈大人擔任副審,這下總行了吧!」

    在場眾人一聽,這主意雖然有些不雅,卻是最公平的。

    過了半個時辰,經過一輪抽籤活動,終於選出了主審官,是一位名叫錢鈺嵐的大理寺寺正。結果一出來,真是讓人大跌眼鏡!這個六品官竟然要來擔任這麼重要的案件的主審官!

    刑部三大首腦和大理寺卿私底下商量,要不要換個人啊!這個錢鈺嵐,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啊!在同僚們看來,就是個槓頭!這件案子,稍有差池,整個刑部和大理寺都無法安生。再者說了,他的品階也太低了,要是報上去,他們還不被滿朝文武笑話死?還是換個人吧!

    經過反覆的思考,安幀暉還是決定讓錢鈺嵐來主審此案。

    可是,該怎麼審呢?也不能由著錢鈺嵐的性子來。

    四人商議之後,決定用拖的辦法。怎麼拖呢?

    就是慢慢的調查,慢慢地審。反正馬上就要過年了,皇上總不能不讓他們不休假吧!先拖過年再說。每天隨便問詢幾個證人,時間過的很快。再說了,兩年前晉王妃「遇害」的案子,表面上是承天府在查,其實皇上早就派了薛峰秘密調查著。皇上那裡不需要他們交代,他們只需要給滿朝上下做做樣子就行了。反正這種案子,最後肯定會有替罪羊出來!

    當天選定了審判調查的人員,從第二天,也就是臘月二十七開始審訊。

    顏振飛一下班就直奔晉王府而去,跟晉王說了今天的情況,晉王只讓他盯好語詩。如果整個事件是針對她而來,對方必定不會就這樣罷手,一定會有接下來的計劃,說不定還會想辦法讓語詩死在大牢。

    「不會吧!」詠凝公主驚道。

    顏振飛說道:「現在還很難說!得看調查的情況分析!」又對晉王說道,「那個錢鈺嵐是個二愣子,他一定會把真相追究出來。他手上就沒有結不了的案子,不管多複雜,他都能找到真兇結了案。如果嫂嫂是被冤枉的,讓錢鈺嵐審案反倒是件好事!能及早的讓她出來!」

    「振飛,那就麻煩你了!」晉王道,「她的安全,就靠你了!」

    顏振飛道:「五哥,何必說這種見外的話!就是你不說,我也知道該怎麼辦!不會讓她吃苦的!」

    詠凝公主看著哥哥愁苦的面容,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晉王只是微微笑了笑。

    「哥哥,她真的是無辜的嗎?」公主問道。

    「容語詩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晉王道,「她做事有分寸,這麼幼稚的事,絕對做不出來!她一定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顏振飛表示同意,道:「我覺得這件事,要麼一開始就是針對她的,要麼就是她做了替罪羊!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好辦!」

    「會是誰呢?誰要藉著宸妃之手來除掉她?抑或是誰要藉著她的手來害宸妃?」公主在地上踱著步,「宸妃那個人霸道,可是,誰會去害她呢?現在整個後宮除了肖玉茹,誰都得看著宸妃的臉色,會有人有那麼大的膽子和能耐害她?我實在是想不出來!」

    晉王和顏振飛不語。

    「如果不是針對宸妃,那麼,目標就是容語詩!」詠凝公主的視線在哥哥和丈夫的臉上來回,臉色陡變,不再說出一個字,一下子呆坐在椅子上,嘴唇不停地顫抖,似是自言自語一般:「怎麼會,怎麼會——」

    晉王長歎一聲,道:「什麼都不要多說,靜觀其變!」

    就在崇德十八年馬上結束的時候,整個朝廷陷入了這場案件引發的漩渦。

    臘月二十七早朝時,刑部尚書安幀暉向皇上稟報了辦案組的成員情況,皇上只說「希望所有參與辦案的人員都能秉公執法,盡早破案」。當時,朝上並未就此案多說什麼。早朝後,刑部就開始約談昨日所有在太醫院的醫生、學生和太監,光是訊問筆錄就花了整整三天。等把證據和筆錄整理出來,也到了二十九日下午。

    錢鈺嵐認為這個速度太慢了,如果兇手另有其人,按照這個調查速度,兇手早就溜掉了,哪裡還會有機會抓呢?可是,兩位副審官似乎根本不著急,還囑咐所有參與辦案的人員,說「大家仔細點問,認真點查,不要漏了一絲一毫的證據」!這話也沒任何錯誤,辦案子本來就該這樣認真仔細的。可是,再怎麼仔細,這也太慢了吧!刑部和大理寺出動了近百人參與辦理,訊問的訊問,搜查證據的搜查,可是,除了主審官一人,所有人都悠哉悠哉。本來嘛,這眼看著就是大年三十,誰還有心思在這裡查案子?

    與刑部慢悠悠的查案形成對比的是內衛,臘月二十七當晚,內衛的負責人員就將他們整理的報告交給了薛峰等人。拿到報告後,薛峰他們直接來到乾清宮和皇上討論案情。

    皇上看了他們的材料,問:「那個太監找到沒有?」

    林華真道:「臣等問過了,沒有人記住那個人的相貌,所以現在還——」

    皇上快速翻著那一頁頁的報告,繼續問:「當時在藥房裡的人呢?」

    薛峰道:「他們都說沒有看到有誰碰過那包藥!」他又接著說道:「主子,臣等推測藥房裡那些人中一定有人在說謊。臣會派人繼續追查!」

    皇上說道:「薛峰,就按照朕昨晚給你交代的,盯著那條線,真兇就自然浮現出來了!」

    「是,臣已經吩咐下去了!」薛峰道,「刑部那邊,好像駙馬爺一直在盯著,所以——」

    皇上問:「是五弟交代的吧!」薛峰稱是,就聽皇上說道:「你們也注意些,小心人家在牢裡動手!顏振飛不一定能擋得住!」

    林華真領命道:「主子安心,臣等已經安排好了!」

    「今天你去那邊兒,她跟你說什麼了沒有?」皇上問薛峰。

    薛峰說,語詩讓他給她拿了幾本醫書和自己的筆記送了過去,「還說,請主子保重身體,不要為她擔心!」

    皇上微微笑了,歎道:「唉,真是個笨蛋!」想想昨天上午的時候,她還那麼激動地告訴自己她的決定,想要救他!那一刻,他是那麼幸福,真的不再擔心那一日的到來了!現在,即便是身陷險境,她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還想著要救他!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一個傻瓜,竟然這樣傻傻地愛著他,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趙翊桓啊趙翊桓,你究竟修了幾生幾世才遇上了她?

    他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她相信他,把重獲自由的希望交給了他,所以她才能什麼都不去想,在坐牢的時候繼續讀書,繼續尋找為他治病的方法!

    長夜漫漫,她坐在燈下認真地讀書、做記錄,身影投在窗戶上。就連看守她的士兵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麼能夠這麼淡定?不管是誰,到了這步田地,哪還有心思看書啊?她可倒好,正常吃飯睡覺,一天到晚的讀書,這是什麼人吶!

    語詩被抓一事,容家也是莫名其妙,怎麼都想不明白!顧錦南又跑過去告訴容旭然夫婦,叫他們不要擔心,皇上一定會把語詩救出來!說「她不會做那種事,皇上已經下令徹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無罪釋放!」還說因為是重案,包括家人在內,不許任何人探視!

    容夫人葉氏歎息道:「她是清白的,可是,大牢那種地方,誰能受得了那個罪?這孩子怎麼這麼命苦啊?老是遇上這些意外?」

    容旭然安慰道:「不會出什麼事的,你就不要擔心了!過幾天她就毫髮不傷的就回來了!那孩子,命硬著呢!你看這兩年,她一個人在外漂泊,不也好好兒的嗎?她能撐得住,倒是你,不要傷了自己的身體,否則她在那裡還要為你擔心!」

    顧錦南道:「大人所言極是!夫人儘管安心等待,什麼都不要擔心了!」

    「那,她是不是要些衣服被褥啊?這麼冷的天,牢裡頭一定很冷,還有,牢裡的飯哪裡能吃得下?」容夫人開始操心起女兒的衣食住行起來。

    顧錦南笑了,道:「夫人切莫煩心,顏駙馬爺已經給她換了好一些的房子,聽說王爺還派人送了好多東西過去,所以,夫人就不用了!」

    他的話讓他們夫妻倆完全沒有料到,顧錦南道:「沒想到王爺他——駙馬爺在刑部分管督捕司、秋審處、提牢廳和贓罰庫,人犯關押正好是他管的,所以,王爺才讓他對語詩格外關照的吧!」

    晉王的行為,的確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連太后聽說後,也忍不住的歎氣!

    容旭然只是歎道:「但願小玉能夠早日洗刷冤屈,時間拖得越久就怕生出變故啊!」

    容浩清不解地問道:「能有什麼事?」

    容旭然只說了句「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容旭然擔心的沒錯,到了臘月二十八當天,也就是語詩被抓的第三天,有人上奏皇上要嚴懲容語詩!而且,還不在少數。

    據說,刑部內部也有人開始施壓了,嫌他們案子辦得太慢,說什麼「鐵證如山,還費那麼多勁?」安幀暉被一幫御史堵在明德殿,質問他為什麼不加快速度?明明就是容語詩謀害宸妃,為什麼要這樣拖著?

    薛峰報告皇上說,這麼多人如此同心同德的向刑部施壓,背後是柳家和肖家在支持!

    皇上倒是沒有覺得有太大的意外,要是他們沒動靜那才叫怪事!他總覺得,事情到現在為止,才剛開始而已!他叮囑薛峰,不能洩露半點風聲,所有調查的結果要直接報到他這裡。不管案件中牽涉到什麼人,都不要聲張!等時機到了,他再處置!他要看看,對方到底要打什麼牌!

    皇上知道刑部的壓力,也十分清楚刑部的意圖,只說「案件交給刑部辦理,只要秉公斷案即可,列為卿家都急什麼?莫非你們想親自辦案?」眾人不好再說什麼了!

    他們以為,在如此強大的輿論壓力之下,刑部一定會盡早結案,畢竟只有一個嫌犯,而且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一個人,判處容語詩死罪,就是鐵板釘釘的事了。除非,皇上不顧事實如何,特赦容語詩。

    「如果那樣的話,又該如何應對?」有人這樣問安國公。

    安國公答說「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何況她容語詩並非宗室皇親,皇上若是不顧王法,咱們就跪死在明德殿!」

    唉,這話都說了,看來這次容語詩必死無疑!特別是到了今天為止,仍然沒有任何有利於她的證據出現!

    在鎮國公府,同樣都是在商討此事。

    柳氏宗親在朝中居高位者不在少數,這次是他們家的女兒被人害了,他們還能不動聲色?大夥兒聚集在鎮國公府的花廳裡商議,可是,從頭到尾,該怎麼辦,鎮國公一句話都沒說過。至於柳文長,見鎮國公不說話,也不吭聲,只是聽著。

    「大哥,好歹你也說句話嘛!」有人問鎮國公道,可是,卻得不到一個字的答案。

    柳亦德道:「父親能說什麼?今兒早上的時候大舅還說呢,容語詩再怎麼著都是個弱質女流,哪能想到那樣的計劃去害娘娘的?」

    「是啊!」馬上就有人接話了,「誰敢保證她背後沒人指使呢?」

    風向很快就轉了。

    這時,皇后的大哥武清侯進來了,給鎮國公行了禮,道:「就是說嘛!容語詩還能有那膽量?必定是有人看著咱們如今的一切眼紅了,便把宸妃娘娘當成了目標來害!借此來打擊姑父,諸位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武清侯說的在理!」說話響應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朱青堯,「容語詩的父親容旭然,當年就聽從薛閣老的話嫁到了王爺那裡的。誰知道這次是不是又是他們的主意?」自崇德十六年右都御史穆德臨升任內閣閣員後,先前的左都御史接替了他,朱青堯則從左副都御使升格為左都御史,其中完全是鎮國公的動作。

    「是啊!」又是誰在接應,「她想進宮,就覺得咱們宸妃娘娘擋了她的道,想要對付皇后娘娘,她又沒那個膽子!這,一定就是容旭然教的!」

    「那可未必,」有人又有了不同的看法,「容旭然未必那麼做!那個人固執刻板,能想到那個?我看吶,說不定就是薛懷遠的主意!」眾人望著他,聽他如何說,「如今唯一具有儲君資格的就是三皇子了,一旦三皇子將來即位,薛懷遠那幫人還有什麼機會掌權?還不得藉著皇上迷戀容語詩的機會,把容語詩送進宮,以謀後動啊?」

    「既然如此,那為何要針對宸妃娘娘而非皇后娘娘呢?」柳文長問道。

    「叔叔,」說話的是柳亦德,「路不還得一步步走嗎?她直接謀殺皇后娘娘,就算是進宮,也不一定輪的上她做皇后啊!我看啊,她是先除掉了宸妃娘娘,讓皇后娘娘在宮裡少個幫手,以後下手之時便容易成功!」說著,還哼了一聲,「如此狠毒,她還能想得出?」

    眾人交頭接耳,鎮國公在那裡只是聽著。

    「姑父,依我看,咱們不如將火引到容旭然身上去,」武清侯建議道,「如果能藉著此事將他一舉拿下,將吏部納到咱們的手中,豈不更好?」

    說著,視線從鎮國公和柳文長的身上來回,可是,這二人依舊不語。

    可是,當天,也就是臘月二十八這天,柳家人和肖家共同決定動用他們的力量,彈劾容旭然。臘月二十九,彈劾容旭然的奏章便如山一般堆在了內閣。

    容旭然是士林派的領軍人物,本來語詩的事情一出,士林派就要動用力量給刑部施壓,敦促他們盡快抓到真兇,以還容語詩清白,卻被容旭然給制止了。他說「刑部辦案,自有規矩!我等不該多加過問,以免影響案情的偵辦!」眾人便停止了動作,靜觀肖家和柳家如何行動。

    可是,到了今天,他們竟然開始彈劾容旭然,士林派便不再坐等。謝玄崇、嚴仕舉等人和楊士奇商量如何應對,因為,他們不能失去容旭然這樣一個重要的盟友!雖然楊士奇與謝玄崇等人有些矛盾,可是,現在明擺著已經從一個投毒案升格到了外戚與士林的再次對立。為此,楊士奇拜見了在家養病的薛懷遠,商議對策,同去的還有謝玄崇和嚴仕舉。

    語詩顯然絲毫不知外面已經成了什麼樣子?

    局勢,瞬息萬變。

    這個年末,因為這個意外事件的出現,整個朝廷都沒法過年了。從京城到地方,官場處處不穩定。似乎,這個朝廷會因為這個案子而崩裂!

    不過,朝廷官員眾多,真正參與鬥爭的並不是多數,很多人都在觀望!

    自古以來,真正能夠主導時局變遷、影響國家命運的是極個別的官員,這些人,幾百年才會出現那麼幾個。他們如流星一般劃過天空,雖然短暫,卻對後世造成了深刻的影響。這,便是官員中的上者。薛懷遠就屬於這類人,他們往往會開啟一個新的時代!人們時常說「時勢造英雄」,而這些人是造時勢的英雄!他們能夠從無到有的創造出新的世界,儘管多數並不長久,卻有著深遠的意義!

    當朝中出現權利爭奪時,多數官員都會選擇作壁上觀的態度。等到自己被需要,或是找到可乘之機爬上去的時候,有些人才會開始行動。這些就是時常所說的「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那類!這類官員,雖不是上者,卻也時常影響政局的走向。鎮國公柳弘毅便是這類人,他們通過選擇適合的道路,從而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這就是官員中的中者。

    當然,更多的人會選擇繼續觀望,直到勝負分出為止。因為對於多數官員來說,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或是他們沒有做出抉擇的眼光和勇氣。只要不傷害自己的既得利益,只要能繼續保住自己的祿位,他們不會輕易動作。他們隨波逐流,堅守著「無為便是有為」的理念,無論宦海風波如何變幻,他們始終是不沉的戰船!他們不會得到太多的利益,可是同樣也不會有太大的風險。歷朝歷代,這種官員他們這些人沒有思想,可是,對於他們當事人來說,當縮頭烏龜明哲保身,才是永保祿位的做法,才是最可行、最現實的。所以,不管國家要走什麼樣的道路,不管這道路能給國家和百姓帶來什麼,他們都不關心。當然,誰做皇帝來領導自己,他們也不會過多的關注。這,便是下者!這類人,其實才真正佔了官員的最大比例!

    那麼,當容旭然被彈劾的時候,晉王又在做些什麼?

    他也是很猶豫,到底是該站出來支持容旭然呢,還是該站在舅舅和姨父那邊呢?付先生給他建議說「靜觀其變」!

    「到底是誰把事情弄到這一步的?」晉王越看越不明白了,「本來是個莫須有的案子,放在宮裡查就行了。宸妃非要捅到刑部,到了刑部,好好查就行了。這個安幀暉,非要拖,拖給誰看呢?」

    晉王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王爺還請息怒!」付先生笑道,「安尚書為求自保,也只能做這種無奈之舉啊!您看看就眼前這情形,他能得罪誰?哪一面都不是好惹的!與其被某一方當靶子,還不如就這樣慢慢查呢!」

    晉王問道:「彈劾容大人的折子都堆了老大一摞,舅舅又來拉我,先生以為該如何?」

    「以王爺看,這場紛爭將會如何結束?」付先生問道。

    「我看嘛,只要案子結了,這紛爭,自然而然也就了了!」晉王道,「可是,事情到底是怎麼走到今日這一步的?怎麼感覺像是一個連環局啊?」他在地上慢慢踱步,一邊沉思。

    「王爺說的沒錯!」付先生道,「先讓娘娘掉到這個坑裡,面對這樣堅實的證據,娘娘又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只有死路一條。即便是最後皇上力排眾議,留下了娘娘的性命,娘娘她帶罪之身,還如何入宮為妃?這是第一個局!」

    正說著呢,顏振飛進來了,跟晉王道:「五哥,大事不妙了!」晉王問怎麼了?

    他說道:「目前所有的證據對嫂嫂很不利啊!」便把情況說了一遍。

    付先生捋著鬍鬚,陷入沉思,顏振飛道:「五哥,怎麼辦?我看容大人那邊被盯得死死的,現在你得想個辦法!否則,嫂嫂可能真的就——」

    付先生擺擺手,對他們兩個說道:「王爺、駙馬爺,不要亂了陣腳!」又對晉王道:「王爺,這個時候,一定要穩住!讓咱們這邊兒的人,千萬不要動!哪一面都不要跟!」

    「先生,您這是何意?現在薛閣老那邊的注意力全在容大人的身上,他們想的是先保住容大人,如此一來,嫂嫂不就危險了嗎?五哥——」顏振飛望著晉王。

    晉王不語。

    付先生想了想,道:「駙馬爺,娘娘她不會出任何事!說不定皇上那裡已經什麼都清楚了!」

    「那為何——」顏振飛問道。

    「現在朝中成了這個樣子,想必皇上就在等著幕後的主使人出來。只有事情發展到不可控的那一步,才能知道到底是誰在指導這一切!如果這一次不把事情搞清楚就稀里糊塗地結案,娘娘今後麻煩更大,而且更加防不勝防!」付先生道,「我看,即便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皇上也會想辦法敲山震虎!」

    顏振飛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王爺和駙馬爺都什麼話別說,但是呢,讓底下人,找幾個上折子,就說『請刑部秉公斷案』,這樣就行了。至於別的,一句話都不要講!」付先生道。

    「那會不會得罪那兩家?」顏振飛問道。

    「如果說話了,更容易得罪人!」晉王道。

    付先生點頭道:「王爺所言極是!」又對顏振飛道,「駙馬爺您看,到了今天為止,鎮國公可說過一個字?都是底下人在鬧騰!想必,他也是想通過這件事來試探容大人的底!所以,以屬下分析,這件事現在鬧得這麼歡,等到最後,必定大家握手言和!楊閣老他們找薛閣老,估計薛閣老也不會說什麼!」

    晉王又問:「先生方才說的那第一個局,其他的局又是什麼?」

    顏振飛給三人倒上酒,也認真地聽著。

    「讓娘娘掉入那個陷阱,將她置於死地,皇上若想救她,也不容易。如果能還娘娘清白,什麼都好辦,可是如果不行的話,娘娘她,就很難入宮了!」付先生道,「這就是第一個局!」

    「娘娘入獄,再將容大人拉下水,借此來打擊士林派。如果娘娘被判有罪,容大人也會受到牽扯,吏部尚書之職就會丟掉。到時候,鎮國公他們便會推出自己的人選。這便是第二個局!」付先生抿了一口酒,晉王和顏振飛皆頷首贊同。

    「第三個麼,」付先生道,「別人或許沒想到,然而,鎮國公可能是想通過打亂這盤棋,來找到他的機會!」

    晉王和顏振飛不解地望著他。

    冬日的陽光,慵懶的灑了進來,蝠居的地上映出那雕花的窗欞。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鎮國公要開始轉向了!」他的目光似乎停在很遙遠的地方。

    沉默一會兒,付先生又說:「在這個當口,王爺絕對不能有動作,皇上很有可能另有深意。王爺此時一定要隱藏實力,不能讓皇上摸到您的底。否則,在不久之後,皇上一定會動手的!」

    顏振飛道:「付先生說的對!五哥,卻是還得小心!皇上對你一直心存猜忌,不得不防啊!」

    晉王苦笑一下,道:「如果他真要滅我,何須知道我的牌?」

    另兩人見狀,卻是不語。

    就在眾人各自謀劃的時候,二十九日這天下午,承安公主突然被梁王身邊的小太監連柱兒請到了梁王府。

    「他當真在寫?」公主下了轎,快步往梁王的書房趕去,邊走邊問。

    「都寫了好幾頁了,殿下您可一定得攔住啊!」連柱兒跟在公主身後道。

    「這個混小子,成天就知道添亂!」承安公主憤憤地說道,丫鬟見狀,趕緊撩起門簾請公主進了書房。

    梁王正提著筆在那裡寫著奏章,承安一把把他的筆搶到手裡,磨灑了一片。

    「姐姐——」他詫異地望著滿面怒容的姐姐。

    「你不要胡鬧了!」她大怒道。

    「我就快寫好了,都怪你闖進來!這下我得重寫了,總不能把這樣墨漬斑斑的給皇兄看吧!」說著,他把剛寫的奏章扔在一旁,又抽出一支筆剛要寫,那嶄新的奏本稿就被姐姐抽了過去。

    「趙翊昕,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公主怒道,「你竟然用自己去擔保語詩?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梁王把頭耷拉在桌上,兩隻胳膊垂了下來,道:「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沒有人相信她的清白,還要整出那麼多事情來置她於死地,讓我袖手旁觀,就知道自保的話,我做不到!即便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的清白,我也願意用我的身家性命去保她無辜!」

    承安拍拍弟弟的頭,道:「你怎麼知道沒人救她?」

    「我知道皇兄會救她!」他說道,「可是,皇兄救她為的是他的心,我為的是我自己的心!容大人被人彈劾,五哥肯定不會站出來為她講公道話,皇兄的位置過於尷尬,要是連我都躲起來,誰會相信她的清白?」

    「我知道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又不會破案子,除了上疏以外,我還能有什麼辦法?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容語詩的清白還是有人相信的,她不是說誰想欺負、誰想陷害就可以隨便動手的!」他又抽出一本空白的奏本,開始寫了。

    公主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在怨我們沒站出來為她講話!」她望著正在寫字的弟弟,「現在局面這麼混亂,如果我們站出來,只會讓皇兄發現我們,」他抬起頭注視著姐姐。

    「你知道嗎?現在事實真相是怎麼樣的已經不重要了!大家正在利用這個機會互相博弈,展示他們的實力。如果我們貿然出頭,只會在皇兄那裡留下案底!你想讓皇兄盯上我們嗎?」她盯著弟弟。

    「我——」他低下頭。

    她把那本空奏章放在桌上,又把搶來的筆重新掛在筆架上,說道:「薛峰早就在調查了,宮裡面兒劉全也在查,根據目前的情形來看,皇兄已經知道是什麼人幹的了!」

    梁王不可置信地望著姐姐。

    「是真的,從調查的目標來看是沒錯!只是,不知道他最終會怎麼處理此事!」她說道,「我看啊,十有**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怎麼會?」他放下筆。

    公主苦笑了一下,道:「怎麼不會?你看著吧!」她歎了口氣,道:「如果真想保她,你就寫吧!皇兄他不會說什麼的!別人嘛,估計也不會說!只是,分寸該怎樣,你要把握清楚!」

    他提筆寫著,卻聽姐姐說:「你知道嗎?安陽王要反了!」

    「真的?」他抬眼望了姐姐一下,又低頭繼續寫,「我才不相信有什麼先太子遺孤呢?說不定就是安陽王拿出來唬人的!再說了,真有又怎麼樣?那些人哪裡是皇兄的對手?如果他們那麼容易就奪了江山,薛懷遠這二十多年不是白忙活了嗎?你可別道聽途說,皇兄肯定早有準備,保不準就在等著他們起事呢!一起事,馬上就全部捉拿!那幫人,只不過是些烏合之眾而已!」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梁王難得的上了朝,眾臣見到他還很是詫異。

    皇上到來後,按照順序一件件的議事,等到最後,說起了彈劾容旭然一事。剛有人起了頭兒,皇上趕快打住,道:「還忘了件事,朕沒心情,明兒眾位愛卿就不必進宮參拜了,各自回家過年吧!」

    眾臣不解,這元旦進宮面君這是自古的規矩啊!怎麼,怎麼說變就變了?禮部尚書出列,剛行完禮,還沒開口呢,就聽見皇上說道:「不要再勸了,朕意已決!明日,你們若想進宮來,就隨你們。反正呢,朕不會到皇極殿上去!」

    底下開始交頭接耳了,皇上說道:「你們也辛苦一年了,大年初一好好兒在家陪陪家裡人,朕也想清靜清靜!」他好像想起什麼一樣的說道:「有關那件投毒案,」大殿上立刻安靜下來,皇上說道:「那件案子,刑部繼續偵辦吧!不過呢,過年了,辦案子也不急在這兩天,等過了初八再說。」

    眾臣又開始嘀嘀咕咕。

    「還有事兒嗎?沒事兒的話,就散了吧!」皇上向底下掃了一圈,想著應該沒事了吧!該說的都說完了,不想聽的也沒讓他們說。準備走呢,就聽見「臣有本稟奏」,他還在想這個聲音這麼熟悉,就看見穿著朝服的梁王走出列向他行禮。

    所有人這一刻都呆住了!

    梁王極少上朝,即便是來了,也就是在那裡站著一句話也不說,站夠時間就走了。今天怎麼了這是?他還有本要奏?有沒有搞錯?他何時寫過個奏章的?

    皇上也是呆住了,小太監把梁王的奏章呈到皇上跟前,皇上滿心疑惑地翻開奏章。就聽他說道:「啟奏皇上,刑部所查容語詩投毒謀害宸妃娘娘一案,臣有話要講!」他抬眼看了看皇上,皇上只說「你要說什麼?」

    他跪在地上,道:「臣願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擔保容語詩!」

    此言一出,滿朝震驚,眾人皆盯著他。

    「你,你說什麼?」皇上根本沒想到弟弟會來這一招。

    「容語詩為人正直善良,絕對不會做出謀害宸妃娘娘一事!臣願用身家性命擔保!」他叩頭道,「懇請皇上准她回家團圓!」

    有大臣站出來稟道:「皇上,容語詩嫌疑重大,怎可保釋?懇請皇上聖裁!」

    接著就一大幫人跪了下來,皆道「懇請皇上聖裁」!

    梁王卻始終堅持道:「皇上,容語詩若有罪,懇請皇上將臣與她一起治罪,臣絕無怨言!可是,今日乃除夕,家家團圓,皇上體民之苦,更應該將無罪之人釋放!即便如今尚未證明她的清白,臣也願保她出獄團聚!請皇上恩准!」

    這下子,明德殿上又開始爭論了,梁王跪在那裡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哥哥,突然大聲道:「皇上,世上清白之人又有幾何?如果連她都要治罪,請問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大殿上又安靜了下來,他接著說道:「請皇上恩准她回家除夕團圓!年後要是她不能按時回大牢,就請刑部將臣捉拿!」說罷叩頭道「請皇上准臣所奏!」

    眾人愕然,都說他是個呆子王爺,今日看來還真是——

    皇上想了一會兒,抓起兩把扇子朝著弟弟就扔了過去,眾人不解地望著皇上,就聽皇上說道:「這是朝廷商議大事的地方,不是你玩鬧之處!快點回家去!要是再胡言亂語,小心禁軍押你回府!」

    梁王傻眼了,怎麼回事?皇兄,難道你真的要讓她在大牢裡過年嗎?她明明就是被人陷害的呀!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還在那裡愣神,就聽皇上說道:「還不回去?真等著把你押回家不成?」

    豫王趕緊過來扶起他,耳語道「別鬧了」,可是他還是在雲裡霧裡沒有反應過來!

    皇上輕咳兩聲,道:「有關這個案子,刑部自有刑部的規矩,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朕不會干涉!你們也不要過問,免得影響了偵辦!」眾臣稱是,皇上又問:「安幀暉來了沒?」

    刑部尚書安幀暉出列,行禮道「臣在」!

    「朕的話,你記住,用心辦案,不得敷衍!」皇上說道。

    「臣謹記聖訓!一定不負聖上厚望!」安幀暉叩頭道。

    這場早朝,崇德十八年的最後一次早朝就這樣結束了。

    眾人散去,只留下梁王還呆呆地站在那裡,望著空空的御座愣神。

    晉王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對他說道:「你有這份兒心就行了,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說罷,拍拍他的肩,道「回家吧!」說完轉身要走,梁王卻喊住了他,問道:「你們為什麼都要這樣袖手旁觀?明知道她是被人陷害,你們為什麼都一句話也不講?」

    晉王沒有回頭,背對著他,淡淡地說道「很多事,你既然不明白,就不該問!回家去吧,以後少幹這種事了!」說完,跨過門檻離開了。

    「在你們的眼裡,權利真的勝過了一切嗎?」他長歎道。

    就在早朝進行時,主審此案的大理寺寺正錢鈺嵐來到關押語詩的地方,找她問話。自立案以來,語詩只被傳訊過一次,而且只是詢問做了筆錄而已。雖然自己是無辜的,可是被這樣子審問,的確是很讓她意外!看來,到處都是看人下菜碟兒啊!

    錢鈺嵐進了屋,坐著問了一些案子的事,語詩照實做了回答。

    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小姐可知道外面已經鬧翻了天麼?」語詩不解地望著他,他站起身在地上踱步,道:「小姐這件案子已經把令尊容大人拉下水了!」接著,他便把情形跟語詩說了一遍,語詩原本放在桌上的一隻手緊緊捏住。

    「這已經不是一件單純的案子,或許,從一開始就不簡單!」錢鈺嵐坐在語詩面前,說道,「小姐,容大人乃國之棟樑,萬不能因為這個案子而獲罪!否則,於國於民都是損失!所以,懇請小姐將案件的實情告知錢某!」

    語詩看他如此誠懇,也是深為感動,回道:「大人如此抬舉家父,語詩深表感激!只是,這件案子,語詩已經將所有的情況全都告訴了大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還請大人相信我的清白!」

    錢鈺嵐微微一笑,道:「錢某,只相信證據!」

    「有大人這句話,語詩就放心了!」語詩含笑道。

    錢鈺嵐很快就離開了,可是,語詩的心裡翻江倒海!

    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當成了嫌疑犯,如今竟然把父親也牽扯了進去!難道說,這件案子從一開始就是針對自己的?什麼人設了個圈套把她給套住了,而且絲毫找不到證據來證明她的清白,這個局,太精密了。她想了這麼多天,絲毫找不到破綻!薛峰來的時候,也沒說有什麼進展,難道真的沒救了嗎?

    事情到了這一步,真的不再是個刑事案件了,而是一場**,她就是這場風波的導火索!是啊,她的身上牽扯著太多的人,皇上、晉王、容旭然。動了她,就能動很多人!

    這個局看似簡單,可正是因為簡單而不易破解。不管是誰設的局,語詩都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恐怖!

    又或許,真正的目標不是她,而是她的父親和他的那些同僚,是薛懷遠,甚至是朝廷現行的政策!那樣的話,這,就是一場政變!

    如果她不能洗刷冤屈,父親就會受到牽連,輕者罷官,重則入獄發配。父親一旦獲罪,跟他相關聯的那些官員們也被牽扯進來。因為佈局者既然能通過她拉容旭然下水,那也就能把那些士林高層拉下馬。如此一來,整個士林派就會受到嚴重的打擊,很有可能會失去如今的優勢地位!如果真的那樣了,這麼多年的新政不就完了嗎?

    她走到院子裡,乾枯的樹枝在風中擺動,天空陰雲密佈。

    真是討厭,這個冬天怎麼沒幾個好天氣啊?時常是這樣的陰天,讓人覺得很是心煩!

    她似乎沒有在意這天氣,無意中掃了一眼在寒風中站崗的侍衛,見他們瑟瑟發抖,便走進屋裡把自己的一個手爐給了他們,說「暖暖吧」,又走進了院子。那兩個侍衛木然地接過手爐,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

    她懷抱雙臂,在院子裡走著,北風吹著她的裙角,她卻絲毫沒感覺到冷。或許這樣冷的環境倒讓她能保持清醒的思考能力!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皇上是不是也很為難呢?

    是啊,現在朝廷裡亂成這個樣子,最後所有人都等著他的決定,他又該怎麼辦?

    或許,最為難的人就是他。

    我該怎麼辦?怎麼做才能幫到父親,幫到他呢?

    天空依舊陰雲密佈,崇德十八年,就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日漸漸走向尾聲。

    到了傍晚的時候,皇上提了兩個食盒來了,卻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

    他進門的時候,因為覺得冷,不停地搓著手,一進到屋裡就直奔火盆而去,跟隨的侍衛把食盒放在桌上就退了出去。

    「你怎麼過來了?今天可是除夕啊!」她走到他身邊,問道。

    「知道還問?」他故意怨道。

    「你看看你穿這麼暖和的,還冷啊!」她含笑道,「這熊皮不暖和嗎?改日你給我一件,我也試試!」說著,手還在毛茸茸的熊皮上來回,故意露出極為羨慕的神情。

    他似是無奈的笑了,道:「說你什麼好呢?腦子缺根筋!」

    她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笑容也似乎僵住了,自言自語道:「是啊,我是腦子缺根筋啊!」說罷,抬起眼看見他正在注視著自己,又微微笑道:「今天幹嘛不在宮裡待著?要守歲的!」

    「還想讓我再教訓你一次嗎?」他走到圓桌邊,打開食盒,把其中的菜一樣樣端了出來,放在桌上。

    「你這是——」她訝異地望著他,「莫非是要在這兒?」

    他掃了她一眼,好像不太樂意,說道:「讓你一個人在這大牢裡過年嗎?那樣的話,我還算是個男人嗎?」她笑了,走到他身後,攬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背上,只是那樣靜靜地站著。他笑著歎了口氣,放下碟子,道:「這是拜託你母親準備的!其實你家裡人都想你回去呢,可我現在又不能放了你,對不起!」

    她只是那樣默默地擁著他。

    天已經黑了下來,屋裡的燈光那麼溫暖柔和,映著兩個人幸福的笑顏。

    「你這樣子出來,宮裡面兒會不會——」她把酒給他溫上,問道。

    他坐在春凳上,擺好筷子,說道:「不會的,每年都那樣,無聊死了!」

    她不禁莞爾道:「還說我呢?你不也是個沒法兒說的人!」走到他身邊,道「還好菜都熱著呢!要是讓你大過年的吃冷菜,我可吃罪不起!」

    他微微笑了,站起身,輕吻她的臉頰。

    「我其實好多年都沒吃到母親做的菜了!」她給他夾著菜,「這是我母親的拿手絕活兒,你嘗嘗,不比御膳房的差!」

    兩個人邊吃邊聊,還一起飲酒,根本不像坐牢的樣子。

    外面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他們卻被溫暖的情意所包圍,絲毫沒有感到寒冷。

    「唉,我給你講個笑話,你要不要聽?」她一邊吃飯,一邊問他。

    「才不要,雖然我對你的笑話不抱希望,可是萬一要是讓我笑了呢?吃飯的時候還是別說了!」他飲了一口酒。

    「怕我了,你怕我了!」她笑嘻嘻地望著他,幾乎是嘲諷的語氣。

    「少來,我怕你?你別美了!」他也盯著她,反唇相譏。

    「你要是不怕我,就聽我說啊?」她依舊含笑望著他,一副挑釁的神情。

    「好啊,不就是個笑話嗎?」他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罷,看你能講多好笑的笑話?」

    她放下碗筷,也是很嚴肅的神情,道:「有一天,有一隻小兔子蹦蹦跳跳的來到一家包子鋪,問『老闆,你有沒有五十個包子啊?』——」

    他伸手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打住!世上哪有兔子買包子的?兔子不吃包子!一聽就沒道理!」

    「你到底要不要聽?」她假慍道,他服軟了,讓她繼續講。

    「然後老闆說『啊,我沒有那麼多了。』然後小兔子就失望的走了!」

    他看著她,感覺她的眼睛都在放光,心裡默默地笑了。

    「第二天,小兔子又蹦蹦跳跳的來了,問『老闆老闆,請問有沒有五十個包子啊?』老闆又說『我今天還是沒剩下那麼多!』」

    他聽著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第三天的時候,小兔子又來了,還是蹦蹦跳跳的,」她眉飛色舞的講著,他的手支著腦袋,笑瞇瞇地望著她。

    「又問有沒有五十個包子,老闆就說『有,我今天多做了』。」她轉過頭看著他,問,「你知道小兔子說了什麼嗎?」他搖搖頭。

    「小兔子說啊,說『哦,那請賣給我一個吧!』」話音剛落,她笑得直接趴在桌子上。

    他本來沒覺得有多可笑,見她這樣,也大笑不止。

    她拭去眼角的淚,伸出手捶他,道:「你是看我笑才笑的,太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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